《光影》青色乔安

11、第十一章

　　寒假假期和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说不同的话......大概是多了个手机。
　　佟爸佟妈担心自家儿子远在A市、没个照应，怕出什么问题，所以佟曳回家后不久，就带他买了个手机，叮嘱他好好保管、记得每周打个电话回来。然后就趁着春节将近、加班奖金翻倍，一头栽入工作里去了。
　　家里只剩佟曳和佟回两人。
　　佟家兄弟俩是很懂事的那种孩子，很少让爸妈烦心，这让街坊邻居一度羡慕不已。特别是佟家老大，会读书还不说，人性子也好，长得也俊，还孝顺，有这样的儿子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每次听到这样的话，佟爸佟妈都会笑得合不拢嘴，的确，佟曳是他们的骄傲。
　　佟回拿着作业本走进他哥的房间。“哥，这道题我不会做。”
　　出乎他的意料，他哥没在看书，好像是在玩手机。
　　见到佟回来了，佟曳放下手机，拍了拍身边的凳子。“来，我看看。”
　　“这题应该先看这个条件。”佟曳抽出张草稿纸，画示意图给他看。
　　桌上的手机“嗡”地响了一下。
　　佟曳讲解的话顿了顿，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回复了一句话后继续跟弟弟讲题。
　　然后桌上的手机开始“嗡”“嗡”“嗡”三连发。
　　佟曳抱歉地看了佟回一眼。“我回个信息，小回你先接着往下看题。”
　　佟回点点头，坐在一旁自己拿着铅笔继续做题。
　　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顾生炀发来的信息。

　　炀：人呢？咋不回话啦？问你啥时候回学校呢！
　　冬叶：我弟弟问我题，等下。
　　炀：......
　　炀：不是，就一个时间的事情，花不了多久，快说个日子。
　　炀：我等可以，但小胖那边等不了呀，小胖急着要你的答复呢。

　　佟曳想了想，刚要打字回复顾生炀，方小胖那边一连串的信息发过来了。

　　劳资最帅：！！！！
　　劳资最帅：救命啊！曳神！！
　　劳资最帅：你还没想好吗？我姐那眼神快把我给吃了！/(ㄒoㄒ)/
　　劳资最帅：曳神？？
　　劳资最帅：主要是我姐她时间比较紧，不然不会这样催......

　　佟曳叹了口气。
　　事情的原委是前两天方小胖的姐姐回国过年，抓住整天在家打游戏的弟弟训话。本以为她不在的这半年里，方如简同志绝对快活得没边，成绩一落千丈，结果没想到成绩单寄回来的时候考得还可以，居然还进步了几十名。但知弟莫若姐，方姐姐知道她这弟弟，让他玩乐绝对贼开心，而让他学习又绝对会让他去了半条老命，说是他自己学的，她第一个不信。所以就问他是不是小承和小炀考前有帮他，方小胖哪能忍心让那两个狗东西占了曳神的丰功伟绩？！那自然是对着他姐一顿吹佟曳，唬得他姐一愣一愣的，有人比小炀还厉害、考了年级第一？她弟这不争气的、还跟人家玩得不错？反正不管怎么说，受得了她弟这德性、还帮他补课的小孩性格绝对不错，得好好感谢人家。于是纤手一挥，想请人家吃顿饭，让小胖来问问时间。

　　冬叶：你姐姐大概什么时候走？
　　劳资最帅：2月4号吧，你4号回学校也行，她晚上的飞机。
　　劳资最帅：谢谢曳神！！谢谢曳神！！
　　冬叶：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
　　劳资最帅：不不不，要的要的，就算我姐没想请你，我也是要请你吃饭的。
　　冬叶：......我们是朋友，不用这样的。
　　劳资最帅：朋友咋了？朋友就不该知恩图报了？你看顾帅、段狗他俩还是我发小呢，危难关头就知道在旁边看我热闹，太不讲义气了！哼！
　　冬叶：好吧，那就4号吧。
　　劳资最帅：好咧~我这就跟我姐说，谢曳神！

　　方小胖这边刚告一段落，顾生炀又开始问了。

　　炀：定在4号了？
　　冬叶：嗯，小胖的姐姐4号晚上的飞机，我琢磨着4号学校宿舍应该也开放了。
　　炀：好，那到时候我们来车站接你。
　　冬叶：不用，我去找你们就行。

　　手机屏幕的另一头，顾生炀看到佟曳的回复倒没再说啥，只是挑了挑眉头，心里想着“小样，到时候真去接你了，你还能不上车？”
　　而佟曳这边终于没人打扰了，他安心地给佟回开始讲题目。
　　讲了一下午，差不多把作业本上的题给讲完了。
　　“哥哥。”佟回看了眼旁边认真给他修改的哥哥。
　　佟曳没抬头，拿着红笔在改题。“嗯？”
　　佟回犹豫着开口。“爸妈说想让我初中去读宇德。”
　　“嗯，挺好的。”佟曳应了一声。
　　“我......我不太想去。”佟回垂下了眼。
　　佟曳画勾的动作顿了顿。“为什么呢？”想了片刻，问道：“不喜欢宇德？”
　　闻言，佟回立刻摇了摇头。“不、不是，只是我考不上。”
　　佟回叹了口气。“爸妈说我考不上也会想办法送我去读，可是我不想他们花这钱。”
　　第一次听小回说他自己的想法，佟曳放下了笔，没有插话，在一旁安静地听他说。
　　“而且......”佟回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我人笨，比不上哥哥，不适合读书。”
　　“就算去了宇德也考不了好成绩，所以更不想爸妈花这笔钱了。”
　　可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是有几分道理的，佟曳和佟回两兄弟从小就没让人操过什么心，一直都很懂事。佟回比佟曳更是如此，他向来很有自己的主意，只是不太喜欢往外说。但毕竟还是个孩子......
　　佟曳沉吟片刻，问佟回道：“那小回有跟爸妈说这件事吗？”
　　佟回点点头。“说了，但爸妈不同意。”
　　“小回想考哪所学校呢？”佟曳说话的语气很温和。
　　佟回摸了摸自己脑袋，犹豫着说道：“我想读六中。”说完，悄悄地看了眼他哥的脸色，依旧平静，这才敢继续说。“我看过往年的考试情况了，我的成绩考六中绝对考得上的，不用爸妈另外再花钱。”
　　“......小回知道六中的情况吗？”佟曳微微皱眉。
　　六中是当地一所名声不太好的学校，倒不是说学校老师不好，主要是在六中上学的孩子大多都是其他几所高校不要的学生，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情。
　　“我知道。”见他哥皱眉，佟回眼神一暗，有点泄气。
　　见此，佟曳有点纠结，他不太善于言辞，往日里和弟弟的交流也不多，只是他和佟回间，往往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的想法。刚刚佟回那番话，显然是想了好久才敢鼓起勇气跟他说的，爸妈现在应该都还不知道小回想读六中。
　　佟曳闭了闭眼，想法在脑海里转了几圈。“如果只是因为钱的问题，我觉得小回还是去一个环境好一点的学校好，多花点钱也不打紧。”
　　佟回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哥哥。”
　　“那是有别的理由吗？”佟曳认真地看着弟弟。
　　佟回低下了头，从佟曳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黑色的发旋，他闷闷地说道：“我初中不用去什么好学校，我不喜欢读书。”
　　佟曳不知道自家弟弟这是咋了......迟来的叛逆期？
　　“那小回的意思是不想上高中吗？”
　　“嗯。”佟回点头，说话声音小小的。“我想去王叔店里当学徒。”
　　王叔在镇上开了一家电器维修店，平时佟回也喜欢上门去玩，但佟曳没想到佟回一直存着这个心思。
　　佟曳没说话了，他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佟回不喜欢念书，家里人都是知道的，爸妈心里急，私下里也跟他说过好几次，让他多帮帮弟弟的学习，但佟回的成绩就是不见长，可能也的确如他自己所说，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可佟回现在才多大，小学都没毕业，哪能由着他性子作决定呢。
　　想了好久，直到佟回眼中的希冀越来越淡、一副失落的样子，佟曳才轻轻地跟佟回说：“小回，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但六中不可以、做学徒也不行。”
　　闻言，佟回就跟被针扎了的气球一般，彻底焉了。
　　见此，佟曳微笑着说：“不过四中可以，读技校也可以。”
　　听他哥这话的样子，事情像是有转机，佟回打起精神来。四中他知道，虽然不是像宇德那样厉害的学校，但比起六中要好上很多，只是以他的成绩也读不起罢了。不过......技校？技校是什么？
　　可能是看出了佟回茫然的眼神，佟曳解释道：“你现在还小，可能还不知道，在中考过后，除了升读高中，往往还有另一条路走，可以选择职高就读。”
　　“职高是指职业技术学校，学谋生的手艺，有各式各样的技术可以选择学习......”说到这里，佟曳顿了顿。“不过，走这条路比直升高中要难走很多。”
　　“但对你目前而言，这些都还太遥远。”佟曳笑了笑。“小回，六中环境太差，如果你要选择读六中，哥哥也不支持你。但你刚刚说的话有道理，我不想勉强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所以哥哥觉得四中是最好的选择。”
　　“你努力一年能考得上的，既不会让爸妈出另外的钱，学校环境也不差、能让爸妈和我放心。考完中考，你可以自由地选择想上的职高，我们不拦你。你觉得怎么样？”
　　佟回皱着眉头，很是为难。“我、我......可是，哥，我考不起四中怎么办？”
　　佟曳挑眉，笑着说道：“那就按爸妈安排的走。”
　　“唔......好吧，我去查查四中的分数线。”佟回点点头，乖乖地走了，虽然和他的预期有出入，但哥哥最后能站在他这一边，已经让他很开心了。
　　佟回走后，佟曳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他轻轻叹了口气，像几缕拂过枝头的风，微不可闻。
　　身为哥哥，佟曳可以理解弟弟的想法；但身为儿子，佟曳也知道自家的父母会对读书这一事有怎样的执念，很难说服他们同意佟回去读技校。而对于佟回而言，去读技校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以后会不会想来后悔呢？
　　佟曳揉了揉眉心，生活琐碎杂事太多，纷扰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