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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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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三年,正月初一。
雪未落尽,寒冬正盛。
陆家庄外的桃树只剩枯枝,生硬地直戳天际。
庄内,前殿。
一把华贵木雕椅旁上,香炉袅袅。
椅上老者淡淡饮了扣茶,道:“香苓,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老者跟前,半跪着名女子。
女子一袭白衣,清风拂过,仿佛出尘的翩翩仙子。
女子的眉眼未抬,却已能看出是个生得极美。
此女便是陆香苓,她的声音犹如她的容貌一般清冷,点头缓缓道:“明白,香苓会随军出征,成为他们的治伤良药。”
老者拂了拂白胡,一根黑檀木拐惦着地面,发出一下又一下有节律的‘咚咚’声,每一下都像是给陆香苓下了一重沉重的枷锁,压得她透不过气。
老者意味深长道:“香苓,此一去,老生也知晓你会消耗不少的元气,但我等中原汉人,必当为了我大汉人民,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以及,速在那些官人中,寻得一名良人,回来后老生便可找朝堂忠臣请命赐婚,早日产子。”
陆香苓机械地点头:“是,香苓明白。”
老者见她神色平静,秀丽的双眸仿佛一汪深潭,永不见波漾。浑然一副世事与她都无关的清冷模样,便想起这孩子从懂事后,了解自己身上的血脉与使命,便就成了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香苓啊,老生已是为了你做了最大的让步,让你自己选择良人。那些官人将领皆是终身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你嫁过去,这辈子当是衣食无忧。”
“是,香苓明白老夫子的用心良苦,多谢老夫子,香苓感激不尽,终不敢忘。”
依旧如此机械。
老夫子道:“我们陆家庄的使命便是延续这九翼天龙的血脉,直到真正合适的宿主诞生。这份尊荣,才使得朝堂世代如此器重我们陆家庄,此乃幸事。”
香苓依旧应承着,可目光却从未有过一丝光亮。
随军出征的日子一晃便至,香苓只是带了一些琐碎的小物件及几件锦缎素衣便上了路。
上路前,她的随身丫鬟青黛哭着喊着说舍不得她,毕竟香苓自小出远门便有青黛跟着照料,如今这是随军出征,她还有寻找白马良人的义务,那青黛自然跟着甚是不便。
但香苓到也不觉得有何不适的,虽一直有丫鬟服侍,可她也并非缺胳膊断腿的残废,自己照拂自己倒是无碍。
这场仗打得轰轰烈烈,从年初打至年末,正月至十一月。此次战役兵分两路,征虏大将军徐达率军攻至陕西略阳、沔州、兴元;另一路由左辅将军李文忠率军恭喜啊居庸关经野狐岭,一路打败应昌府北元守军,攻下首都北元重镇。
此一役,大获全胜,北元退守漠北,元气大伤,养兵蓄锐。
本是丰盛战果,可这其中却出了一场意外。
陆香苓被俘。
当然,这对于明兵而言,也不算什么大损失,可对徐达便是沉重打击。
这接近一年的军营相处,徐达对陆香苓暗生情愫,满心想着回朝后,向皇帝请命赐婚。
可天不从人愿,陆香苓被俘,一切就都崩盘了。
“大将军!你冷静一点,不过一名女子,回朝后,你向皇上要求,还愁没女人?”李文忠按住急着想要冲去北元就人的徐达,安慰道。
徐达推开他的手臂,怒道:“陆香苓哪是寻常女子,虽说她身体的秘密鞑子不知,但落在他们手里,会被如何对待,本将甚至不敢深想!”
李文忠摇摇头,无奈道:“可终究我们这次已经大获全胜,皇上命我们即刻回京复命且商议下回北伐援兵,皇命不可为啊!”
李文忠也甚是叹息陆香苓被俘一事,倒并非对着姑娘有意思,只是这姑娘对军中人有恩,不仅医术惊人,自己也是一味续命良药啊。
“好在陆姑娘是女扮男装,虽然身子娇小,但不施粉黛也不容易让人怀疑她是名女子。起码……起码不会……”
徐达很是痛苦,其实徐达清楚,无论何人,落入敌方变为俘虏,最终只有走向被折磨致死这一条路。
女性,被凌.辱;男性,亦是被凌.辱。
无论男女,都会被……
他恨不得即刻冲过去将北元余孽的巢穴掀翻寻人,可虽然此次战役大获全胜。
但他们也耗损不少兵力,他是征虏大将军,他不可为了一己私欲而搭上整个军营甚至王朝。
大局为重,他最终还是被李文忠等将领推着回了京。
此时,被俘虏的陆香苓已被关进了俘虏专属的牢房。
一被丢进去,便闻到一股霉臭味,脏污的地面上还有不少虫子在爬行。
陆香苓虽是在军营呆了很久,但从未遭受过这等低下待遇,见到如此脏污的牢房,但仍旧无法适应。
她被俘时被人自胸口处射中一箭,又被人丢上俘虏的运输车待了足足两日,双手双脚被粗麻绳绑着,至今未照拂自己的伤口。
若是常人,怕是早已血流成河而亡。
但她体质特殊,这种程度的伤,倒是伤不及她性命。
可长久二日下来,也已甚是虚弱。
她听到牢外有狱卒在交谈她。
“这人真是命够硬啊,这箭伤距离心脏半寸处,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可整整两日还没死,甚是稀奇啊!”
“蛮子还真是什么奇怪的人都有!”
二位狱卒的交谈持续不停,从她聊到别人,又聊到这场战役,又聊到看管这座监牢的主人。
孛儿只斤·孟和。
这时,忽然有人来宣话。
“来人,把今儿个抓来的俘虏都丢出来,王爷要亲自看看,都是些什么货。”
陆香苓与其他被俘虏的士兵便被人像是货物一样拖了出去。
宣话的人见到她这幅虚弱模样,胸口的箭仍然未拔,倒是愣了下,道:“这般模样二日还没死,真是个奇人,走,赶紧抬过去,给王爷瞧瞧这人去!命那么硬,王爷玩儿起来这会儿该能尽兴了呢!”
众狱卒互相瞧了眼,想起自家王爷残暴的性子,不由地摇摇头。
陆香苓无力反抗,却心生悲凉,除此之外,倒是没有畏惧。
毕竟她的人生,从一开始从来就不属于自己,在明或是在元,都是一样的。
短短人生,不过几何,折磨折磨,也就没了。
她被一路拖到一处装饰滑轨的毡房前,还未进去,便已经可听到里头不断冒出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