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悠悠》如汝

1、海镜

　　东林罗府
　　秦连成把信交给罗海依的时候，笑容在脸上散的很开，就像半盏茶功夫后他衣服上散开血迹。
　　来之前，他对信做了很多揣测，他甚至有拆开看看的冲动，但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
　　信是用一种很特别的土蜡封的口，拆过就会被发现。这样的书信往来也是常事。他不愿因为这次而冒险。
　　但是他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书信的内容简单到只有两句话“给你信的人是奸细。除。”
　　罗海依把匕首用雪白的布擦拭了很久，直到锋刃都有点被刮花了。才扔到秦连成的身上。唤了人进来，把人和布一并抬了出去。

　　“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就这样杀了，实在可惜。”一转语气又道“襟掌柜别的事都别做了，就抓这些奸细吧。”

　　应声的是个幼年的女子，刚刚髫年的样子。声音娇娇的“哥哥，我刚刚读了孔子解易经的一句话。没看懂。哥哥给我讲讲。是说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罗海依看着罗海镜这个可爱伶俐的小妹子。心里就生了欢喜。“我们聪明伶俐的海镜也有不明白的。这句话是说，之所以总有‘乱’发生，其乱之源往往是由言语引发的。君说话不慎密则失信于臣，臣说话。。。。我说，海镜啊，你是在矂我呢。”

　　罗海镜凑到罗海依跟前。“小猫姐姐可是帮我们家做了事啊。哥哥不谢谢小猫姐姐反倒在这里嗔怪。”然后在罗海依耳边轻声道“哥哥的周围也有不少耳目，不一定是小猫姐姐的人，这话让小猫姐姐听去了不好，让别人听去了，多了些想法就更不好了。”

　　海依无奈又疼惜的看着海镜“就是一句玩笑，别这么认真。”
　　心里捣鼓着，多大的娃啊，心思缜密想的远。这要长大了，还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角色啊。她要不是我妹妹。。。。

　　海镜一个恍惚，就倒了下来。幸好海依动作灵敏。抱起了海镜。“又不舒服了吗。我叫落儿煎药去。”

　　海镜躲在海依怀里。咳个不停的。“海镜日子长不了。。哥哥以后也没个人在身边提醒。。要自己小心。”

　　海依心里一暖，随即涌上无尽的自责。自己的妹妹。做哥哥的没有能力让她好好的活着。居然还动了杀念。他算什么哥哥。

　　杨枬永德药材铺
　　“襟掌柜你不知道，这药材可难得了。我们牺牲了不少兄弟才搞到的。”贩药的小厮道。

　　襟小猫用杯盖拨了拨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轻轻一吹。也没搭理。

　　一旁的伙计把那人带来的药材仔细翻看了很久。才对襟小猫点头。却什么都没说。

　　“襟掌柜，昌涟药材铺的余掌柜可催了我好几天了。我是敬重永德药材铺是药材行里的老大，才把这些药先拿来给您的。”贩药的小厮又说。

　　襟小猫抿了口茶。“这么说这里面还有秦老爷子的面子。”

　　“不敢不敢。就这么一说。”

　　“开个价吧。”

　　“五十两。”

　　“十两，要就留下，不要就拿着货走人。”

　　“襟掌柜。我们兄弟的命就值十两啊。您再加点。”

　　贩药的小厮见襟小猫还是这样刚硬的态度。又道。

　　“那我可拿去给余掌柜了。”

　　“他要我信，但不一定吃的下，你不妨去试试。”

　　当然结果是小贩收十两碎银。卖了那些药材。

　　“用人的命去换人的命，这药真是贵啊。”严村流嘴里捣鼓着，但很明显是说给襟小猫听的。

　　“我说，老严啊。你真信这混混。这都些什么药。就是稀罕了点，也没长在山崖沟沟里。能死人？”

　　“哟，你瞧我这老糊涂了。还是掌柜的厉害。”

　　襟小猫顺手翻弄了一下药材。
　　“也不知道秦连成怎么样了，秦连成也是奸细。真是没人可信了。诶，我说老严，你会不会也是奸细啊。”

　　严村流脸上的表情一连四变。怀疑，严肃，后来的生气到微笑。

　　“可不敢拿这个开玩笑，掌柜的再疑下去自己也成奸细了。”这话是笑着说的，但话里都渗着杀气。

　　襟小猫翻弄药材的手一僵。却没有再想下去。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严村流。刚刚也只是想试探一下。可是，虽然得到的答案很自然。但襟小猫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这其中的不寻常。

　　算了。是就是吧。

　　秦连成就这么死了？当然没有。原来当时襟小猫把信给秦连成的时候，另给了他一个保命的药丸和一份嘱咐他出了罗府才能看的信。
　　秦连成服了药丸，拆信来看。同样简洁的两句话“出卖我的，被插两刀也是应该的。这药丸就送你啦，算是这些年你为我奔走效力的报酬。”
　　秦连成笑的时候，抖动的身体牵动了伤口，生生的做疼。还正是抠门啊。送颗药丸还要写份信让我谢谢你不成。想就此两清。倒是不行的。

　　想着想着笑容就不自觉的散开了。

　　襟小猫耳根红的发烫。想着定是秦连成在咒骂自己了。悠悠叹道。“你便骂去吧。”
　　收了心，又去看方才的《野菜博录》。
　　看着看着又想起了秦连成。似乎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和秦连成有关一样。
　　“没死便是被你骂两句也无妨。”

　　那年襟小猫刚到及笄之年。秦连成未及弱冠。看似一个已是少年得志名满江湖，一个立功而返前途无限。却不想正是两人将来兵刃相向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