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茶饭事》一碗蛋酒

3、橙汁

　　当天晚上，临酒就给琳姐打了电话，相当直白地表达了自己想要工作的想法，电话那边的经纪人高兴地几乎要手舞足蹈，再三确定之后，拍着胸脯给她保证自己一定能让她大红大紫。

　　只是最后还是不确定，问她：“这件事你跟李先生报备了吗？”

　　临酒坐在凳子上，摸着心爱的小恶魔，原本高兴的心情一扫而空。

　　没听到回应，琳姐的声音也冷静下来，对她说：“你还是跟李先生谈谈再说吧，我这边有一个杂志拍摄任务，如果你ok的话，我就接了。”

　　临酒没什么生气地“嗯”了一声，然后盯着小恶魔发呆。

　　浑身漆黑的小恶魔脸上表情生动的像个活人，那股子狡黠和胜券在握的样子莫名透着一股可爱。

　　其实仔细想想，李不周对她挺好的。

　　虽然他经常出差，美名其曰采风，一离开就是十几天甚至几个月，但生活费不会少给她，每次回来还会给她带礼物，在小女孩的年纪给她买了不少奢侈品，后来她渐渐厌倦了，喜欢上了别的玩意，他也会依照喜好买回来。

　　在讨她喜欢这件事上，李不周很有经验。

　　但这种来往，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把小恶魔放回原来的位置，临酒打开手机，给李不周发消息。

　　——最近很闲，想接点工作。

　　他没在忙，几乎是秒回。

　　狗男人：什么样的工作？

　　临酒给他的备注一直没被发现，李不周知道她的密码，但不会看她的手机，每次给他发消息，某人顶着“狗男人”三个字，临酒都莫名觉得好笑。

　　——可以自给自足，不用找人要生活费的工作。

　　临酒这么回复完，心脏开始突突直跳。

　　有种挑战权威的激动。

　　她这句话明显是在讽刺他，也充分表达了自己想要独立自主脱离他掌控的意思，她不信他听不明白。

　　过了会，他才回复。

　　狗男人：？

　　临酒眯起眼。

　　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于是她解释道：我已经快过气了，再不挣扎下，我怕真的会过气。

　　又过了会，这次似乎比上次要漫长一点点。

　　狗男人：嗯，随你。

　　临酒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天，直到眼神无法对焦。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条消息，临酒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被他管习惯了，忽然自己做主，她有点不太习惯甚至有丝丝惶恐。

　　完了，李不周都不想管她了，是不是真的厌倦她了？

　　但很快，临酒就把这点小情绪压了下去。

　　两人之间本就是尴尬的关系，对对方不闻不问，结婚的时候打声招呼才是正常状态，联姻能有什么好下场？她只需要装模作样在李家人面前演好戏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

　　这么安慰完自己，临酒给经纪人发了消息，经纪人回了个“ok”。

　　琳姐效率很快，当天晚上就把时间地点内容什么统统发了过来，临酒看了下，那天是周五，得请假，还能连上周六周日，倒是方便。

　　于是早早打好了请假条，给班长和班主任签字。

　　他们年级班主任是个拥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法语带着地方口音，但是性格很好，非常受学生喜欢。

　　班主任胖乎乎的手捏着请假条看了半天，终于抬头看向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小眼睛里满是揶揄，“怎么，军训快开始，就要去工作啦？”

　　临酒立马真诚地摆摆手，一脸无可奈何道：“都是公司的安排，不是我能决定的。”

　　虽然她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吧。

　　军训那么累，能躲一天是一天，要是运气好手上这部戏开拍，她可以直接请一个军训的假，想想就觉得幸福。

　　班主任又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眉毛一挑，唰唰两下签了字，盖好笔帽，开始收拾文件，一边收拾一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她：“那个，我女儿挺喜欢你的，能不能帮忙签个名？”

　　临酒偷偷抽回请假条的手一顿，末了，从包里摸出一支笔，勉强淡定下来，“签哪老师？”

　　班主任抽出一个看着精致的本子递给她。

　　临酒打开本子发现是空的，便挑了第一页空白的，刚打算下笔，眼珠一转，乖巧问道：“老师有没有什么要叮嘱的？”

　　班主任不自然地咳了咳，“让她好好学习，听爸爸的话。”

　　临酒点了点下巴，唰唰两下，写了一篇小作文，还画了一个卡通人物，递回去。

　　班主任一脸笑，“嗯，不错不错。”

　　“那老师我先回去了。”

　　临酒收好请假条，得到准许，这才转身往外走。

　　天气转暖，江城这个不南不北的城市，春天一向短暂，不知不觉就从寒冬到了燥热的夏，临酒顶着大太阳一路走回宿舍，想着已经被塞得爆满的衣柜，自己似乎也该把冬天的衣服拿回租的房子里了。

　　宿舍就那么点地方，临酒被李不周那个败家子养的大手大脚，衣服多的要命，又不甘心扔掉，所以每次都要两边跑，一到换季就把宿舍的衣服往租的房子里送。

　　到宿舍门口，临酒忘了带卡，刷不开门，就站在门口等。

　　忽然手机响了。

　　她摸出手机，把帽檐往下压了压挡太阳。

　　“小酒酒，要不要出来玩呀？”

　　电话里传出来的女声细软绵长，乍一听像夜里捏着嗓子勾人的女鬼，一瞬间临酒以为自己是进了兰若寺的宁采臣。

　　“又有活动么？”

　　两人在三年前一场婚礼上认识，临酒是被叔叔阿姨带着去，陆晚秋则是被父母带过去的，那天陆晚秋用鸡尾酒骗她是果汁，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比新娘新郎喝的还起劲，婚礼还没结束两个醉鬼就被两家人发现，陆晚秋挨了顿揍，临酒足足睡了一整天，第二天醒来正好碰到陆家父母带着自家女儿过来赔礼道歉。

　　陆晚秋在圈里混的风生水起，人长得漂亮性格大方，朋友很多，但偏偏喜欢带着临酒这个小丫头在成人世界的边缘疯狂试探。

　　李不周不在的这几个月，陆晚秋更加放肆。

　　“朋友新开了一家酒吧，我看离你学校挺近的，跟姐姐一起过来玩玩？”

　　有同学回宿舍，刷开门，临酒跟着进去，“好吧，什么时候？”

　　“九点可以吧，知道你们宿舍有门禁，保证十一点前把你送回来。”

　　临酒应了声，又聊了两句才挂电话。

　　宿舍里没人，陈亦然跟着陶宛去图书馆学习，江琦也不在，应该是去陪男朋友了。临酒比较宅，平时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再加上她最近为了美白劳心劳力，出去一趟肯定会被晒回来，就越发不想出去了。

　　窝在床上继续看剧本。

　　她出道早，也比别人努力，在一众大导演中口碑也挺好，过早接触这些东西也让她比一般人更有经验。手上的剧本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这个角色她也挺喜欢的，只是拿到剧本快一个月了，剧组那边还是没消息，听说是投资方出了问题才至今没能开机，让她再等等。

　　之前临酒也不急，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下定决心好开始好好工作，她就开始着急了。

　　疯狂想赚钱，疯狂想独立，疯狂想把自己的工资卡甩李不周脸上。

　　磨磨蹭蹭到九点，中途还点了个外卖，临酒这才开始准备出门。

　　她不习惯折腾自己，一身简单的破洞牛仔裤，黑色T恤，脸上粉底都懒得上，画了眉毛涂了口红，背了个小包放校园卡和钥匙什么的。

　　意料之中，一上车她就被嫌弃了。

　　陆晚秋语气中充斥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小酒酒，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上次给你买的那一堆衣服呢？”

　　陆晚秋很有经验地把车停在离学校半条街的地方，只是这种低调用在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身上有点于事无补，就算是夜幕降临，也跟路灯招蛾子一样招来路人的注视。

　　临酒压了压自己头上的黑色渔夫帽，答非所问，“你下次来接我能不能换辆车？”

　　至少跟李不周一样，黑色的，低调的，停在没人经过的小巷子里，尽量朝地下党碰头那种靠近。

　　陆晚秋轻哼一声，发动车子。

　　比车身更骚气的发动机声响窜入耳膜，对临酒来说无异于魔音灌耳。

　　车子跟离弓的箭一样飞速驶出，街道两边的五颜六色霓虹灯被拉长成光谱，临酒默念三遍“没超速”安慰自己。

　　二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临酒这才发现，陆晚秋口中“离你学校很近”是有多近。

　　整整蹿出了两个环。

　　临酒按下直往外突突的青筋，觉得有点头疼。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她十八岁生日过后，陆晚秋就像个人生导师一样，致力于让她见识娱乐圈以及成人世界黑暗的一面。

　　陆晚秋换上黑色细高跟，潇洒下车，把车钥匙递给走过来的男人，随后瞥了眼慢吞吞摘帽子下车的临酒，眉头一皱，往她这边走了一遍，深深叹了口气，“你怂什么呢？又不是第一次来。”

　　临酒：“......”

　　她的确有点怂。

　　之前出来浪都是光明正大的，李不周一回来，她就浑身不自在起来。

　　有种怕被自家家长逮到的心慌。

　　陆晚秋替她理了理被帽子弄乱的头发，原本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眼里带着一丝惊喜。

　　她之前还没注意，这会看着，小酒酒一头黑发和白到发光的小脸，加上红唇，看着莫名有几分堕落少女的感觉，尤其是那眼神，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的样子，简直跟十八岁的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陆晚秋被逼着喝了几杯酒，一边喝一边跟来人介绍临酒。

　　“这是我家妹妹，一起来玩玩，事先说好，别闹别找事，她胆子小。”

　　酒吧里没多少人，看样子都是熟人，临酒倒是认出了几个圈里人，但也只是有过短暂的合作，其他的就认不出来了，好在陆晚秋习惯照顾她，一顿插科打诨，临酒也只喝了几口橙汁，终于清静下来，找了个卡座歇息。

　　一起的还有两个腿长腰细的大美女，两个美女中间坐着酒吧老板薛鱼。

　　那人端起一杯酒，对着临酒，笑起来嘴角两个酒窝看着无辜，“临酒，久仰大名。”

　　临酒一时还听不出来这人是不是在揶揄她，据她所知，自己好像也没火到他们这种富二代都“久仰大名”的地步，但这人的语气又是再正常不过的。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端起那半杯橙汁，跟他那杯五颜六色的酒碰了一下。

　　清脆的一声响，临酒喝了口，薛鱼也却灌下大半杯。

　　他敲着二郎腿，一手圈着一个细腰，手毫不忌讳地在女人腰间游走，整个人深陷在沙发里，活脱一副土大款形象，懒洋洋地问坐他对面的陆晚秋，“说吧，什么事。”

　　陆晚秋嘴角抽了抽，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狗子你能不能做回人，手往哪摸呢？！打算直播十八禁啊？？信不信我拍下来给你家卿卿发过去？”

　　薛鱼被踢了膝盖，疼的龇牙咧嘴的，脸上的酒窝时有时没有，手却从两个美女身上撒开了，他咬咬牙，摆摆手让人走了。

　　临酒乖乖坐在一边，抱着剩下的橙汁看戏。

　　她还挺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没了旁人，陆晚秋顿时一副谈判架势，“上次我帮你哄人，你是不是说要报答姐姐？”

　　薛鱼哼了声，“你那是治标不治本。”

　　刚说完，他就反应极快地趁陆晚秋伸腿踹他之前把腿收到沙发上，还挑衅地朝她笑。

　　陆晚秋好脾气地笑了笑，优雅地收回脚，语气温柔，“我知道，最近《听》第三季在录了，你家投的钱，塞个人进去应该也不难吧？”

　　临酒耳朵一动。

　　这个综艺她也追过一段时间，请的都是实力歌手，作品至上，不是什么争夺歌王的比赛，每期会选出一个最佳作品，一共十二期，每隔两期就会加入一个神秘嘉宾，如果这个嘉宾能拿到最佳作品就成为常驻，接下来的录制也能上。这个节目也被网友称为“照妖镜”，现场行不行，上过就能看出来，当然，因为节目组太耿直，也出过不少车祸现场，至今还被某站up主剪成视频津津乐道。

　　陆晚秋去年因为一首电视剧主题曲爆火，攒了不少粉丝，唱功不算最好，但勉勉强强也有上这个节目的资格。而且临酒知道她最近也在准备自己的演唱会，借着这个节目宣传一波也挺不错的。

　　以陆晚秋暴躁的脾气，这种态度已经低到不能再低。

　　可惜对面坐的是一个不懂事的弟弟。

　　薛弟弟嘿嘿一笑，“哎呀，真不巧，李不周刚回国，嘉宾名额只剩下一个，我们打算请他，嘿嘿嘿。”

　　那副贱兮兮的样子，临酒觉得，如果她是陆晚秋，不揍他一顿都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他刚刚说谁来着？

　　临酒抱着冰凉的橙汁，莫名背后也起了一股凉意。

　　她试探问他：“你刚刚说李不周，他今天也来吗？”

　　薛弟弟一脸骄傲，指着二楼，声音还挺大，“早来了，在楼上玩呢，怎么，你是想上去要签名么？”

　　临酒：“......”

　　她不玩了，她要回去。

　　还没起身，就被旁边的陆晚秋按了下去，“看你那怂样。”

　　陆晚秋眉毛一挑，正打算开启第二轮谈判，就看见薛鱼接了个电话，慌慌张张起身。

　　“怎么了？”陆晚秋拉住他胳膊。

　　薛鱼烦躁地撸了把头发，“艹，小兔崽子又给老子惹事！”

　　陆晚秋也没碍事，立马松开手让人走了，好奇地往那边看了看，发现薛鱼是往二楼走，想了想，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临酒就往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