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残酷世界与软弱的我》黄昏已至

127、夏日漫长（二十三）

　　“都跑到这里来了，应该不会再被追上了吧？”我圈住艾伦脖子往后看。
　　这一带很安静，街道不如刚才宽阔，两边的店铺也大都已经关门，还在营业的小酒馆从门上的玻璃窗看也客人也寥寥无几，路灯规律地立在两旁照亮了一路。
　　“看起来是甩掉了。”艾伦也转过头去确认，他微喘着，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滑动。
　　胸口像是有小狗的肉垫轻搭在上面，虽然觉得当事人应该不会拒绝（就算有抱怨我也不会听就是了）但我还是忍住想要伸手摸摸的好奇心，收紧手臂兴奋地告诉他自己现在的想法：“好厉害~竟然真的能抱着我跑那么长一段路！”
　　如果不是没办法空出手来，我甚至想要鼓掌。
　　“是你太弱了啦。”
　　然而听到夸奖的话艾伦不但没有表现出一丝高兴，反倒开始翻出陈年往事，托着我双腿的手臂往前一收便轻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跑步比阿尔敏还要慢，平时除了立体机动装置的训练也总是倒数，要是被抓到了怎么办？”
　　我连忙捂住额头，回避了额头撞在一起的事态发展，鼻尖却还是若有似无地蹭到艾伦的鼻尖。
　　“……”
　　小狗在积雪的地面踩了一路，我变得无法继续直视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
　　因为……
　　在热身慢跑时落后阿尔敏结果被教官惩罚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么一次而已，而且还是刚进入训练兵团时才过没几天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他会记得那么清楚呢？
　　“塞拉小姐要的东西呢？”
　　艾伦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微凉的风擦着脸颊拂过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热。
　　“在这里。”
　　我摊开掌心一秒不到就把最重要的东西收了回去，故意扯起其他话题：“我还顺便留了几颗宝石，不过刚才试着注入魔力发现和塞拉小姐之前给的相比感觉品质不太好。”
　　有意挪开的目光最终还是回到艾伦脸上，再次对上这张不符合我审美标准但也称得上成熟好看的脸，一大堆疑问争先恐后地从我脑海里冒出：“说起来……为什么只有你一直保持成年人的状态？我记得药水的效果只能维持三个小时吧？”
　　艾伦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那、那是因为……”
　　“啊……”
　　和疑问一同冒出水面的还有一根毛絮，不显眼却无法忽视，挠得胸口发痒无法呼吸。所有的疑问都融化成水珠回到湖底，只剩下唯一的一根还漂浮在水面。
　　我想起来了。
　　看着这双困惑的金色眼睛，我全身上下都在颤抖。
　　“怎么啦？”艾伦用温柔的声音问我。
　　然而我却连声音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搭在艾伦肩上圈着他脖子的双手不知道该怎样放才会摆脱蚂蚁爬过的痛苦。
　　“我想起来了，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
　　艾伦也沉默了下来抿紧嘴唇。
　　为了让我在一堆成年男人中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出发前，塞拉小姐以签订契约的方式对我的记忆进行了短暂的封印。
　　但是现在时间到了，魔术失去效果，我又变回了原来的我。
　　胃的内部暴风雨将至，我推着艾伦的肩膀试图跳到地上。
　　“呕……艾伦，快放我下来。”
　　“但是你的鞋子……”
　　艾伦犹豫着反而把我抱得更紧，让我想要跳下去的这件事变得更加艰难。
　　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只好用更大的力气将他推开。
　　“不要说那么多了！快点！快放我下来！我要吐了！”
　　久违的站在地面的踏实感让我身心都变得舒爽，我从未像今天这样为双脚可以直接感受地面粗糙的颗粒感到高兴。
　　恶心的感觉迅速消褪，我捏着过长的裙摆故意走在前面：“走、走吧。总之要先找到最近的地铁站，得想办法和塞拉小姐汇合。”
　　“嗯……”
　　“……”
　　艾伦的声音低了一个调，变得无精打采的，不用回过头去都能想象到他失落受伤的样子，我也不敢回过头去看。
　　“嗯，我看看……”
　　但是没办法，我只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地继续往前走，压抑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想法留意周边的告示牌。
　　我指向前面的人行隧道：“只要经过那里就能到达另一个街区，我们坐计程车回去吧。”
　　“就这样办吧。”艾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
　　在那之后，一路无言。
　　沉默变成了灌注在我膝盖的水银，飞蛾围着人行隧道的灯扑闪，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一盏盏灯，出口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可通往出口的这段路却漫长得令人窒息。
　　我当然不讨厌艾伦，只是……
　　只要看到他变成成年人的模样，只要想到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变成街上随处可见的真正的成年人，我就打从心底感到抗拒，讨厌的感觉就像全身爬满了毛毛虫令我难以忍受。
　　为什么人类，特别是男孩子，就是不能一直保持着十七、八岁的年纪呢？
　　真是奇怪啊，这样的事情绝对很奇怪，只是想想心里就已经难过得泪水在眼眶打转了。
　　“找到了！”
　　“威廉姆斯先生，他们在那里！”
　　刚才在街上甩掉的四个男人突然从前面跑了进来挡在出口处，正好站成一排。
　　几秒钟后，一个穿着白色西服戴细边眼镜，金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才姗姗来迟。
　　“晚上好。”
　　被称作威廉姆斯的男人停在那群小喽喽面前，装模作样地向我和艾伦微微颔首：“两位就是今晚造访了我家老板重要的保险室的人吗？偷窃可是不好一件好的事情，能请两位把擅自拿走的海洋之心还回来吗？”
　　这种事情还用说吗？
　　那当然是……
　　身体比大脑更加果断，从嘴巴念出的咒文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艾伦！那个人是魔术……啊——！！！”
　　男人的右手臂突然燃起暗紫色的火焰，与此同时我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向侧面的墙。
　　我的后背紧紧地附着在冰冷的墙上，身体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然而却没能贴着墙滑落。尖锐的疼痛从举高的右手爆开，剧烈的痛楚让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尖叫，张开嘴巴却又什么声音都没办法发出。
　　我的手臂被钉在了墙上。
　　“原来如此，你是专门和死人打交道的死灵魔术师吗？”魔术师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轻轻扫了扫衣袖，仿佛将灰尘掸去那样轻松，原本在他手臂燃烧的火焰因为这个动作逐渐减弱，最终完全熄灭。
　　他似是惊讶地挑眉，抬头看了眼四周由水泥和砖构成的人行隧道，缓缓摇头：“但很可惜这一带别说人类的灵魂，因为人类社会的高度发展，周围就可以连用来模仿神秘生物的力量都少得可怜。”
　　“林？！”艾伦大喊着跑了过来，暗金色的眼眸在剧烈地颤抖，他伸出双手却又握成拳头最终犹豫着放下。
　　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挣扎。
　　我想要说些什么安慰艾伦，虽然在张开嘴后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开始组织语言。艾伦突然将一条手臂撑在我的耳侧，咬牙握住了稍高的某处。
　　“虽然会有点痛，但也只能拜托你忍耐了。”
　　“——？！”
　　还没来得及参透这句话的含义，我的身体就已经明白了艾伦的意思。巨大的疼痛让眼前的景色因涌出的眼泪变得朦胧，我整个人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有人扶住了我，他的右手被鲜血染红，掌心上长长的划痕冒出一层薄烟。我伸出手想要触碰艾伦的伤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血从被刺穿的手臂流出，顺势从指尖滴落到艾伦正在愈合的伤口。
　　“混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愤怒的发言震得周围的空气引起了小小的嗡鸣，我靠在艾伦怀里意外地感到心安。
　　明明都到这种时候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是人类吧？我从你身上感觉不到魔力的存在。”魔术师打量着艾伦，伸手将鼻梁上的眼镜扶正，“虽然只有钱给到位了无论目标是什么我都会保证完美达成，也没有不能对普通人出手的条条框框，但如果能不动手当然是最好的。”
　　“林……”
　　艾伦的声音突然变轻了，我听到他在我耳边吸气的声音，如果不是亲耳见到，我也许会怀疑这根本不是出自同一场景的对话。
　　“你尽量靠近我不要乱动。”
　　我努力地点了点头，还残留在身体的痛楚让这件简单的事情都变得困难。
　　而且……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可以乱动的余地，艾伦一直稳稳地扶着我的肩膀。
　　魔术师遗憾地发出一声叹息：“看来想要好好谈谈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这句话既是对我的安慰，也是对魔术师的宣战。
　　金色闪电在我身边显现，仿佛是从异空间的裂缝来到此处。闪电变成了某种白色物质，凭空以惊人的速度大量涌现，构筑起巨大的骨架。数根肋骨钉在地面，将我和艾伦锁入巨大的牢笼。
　　再眨眼，我和艾伦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我急忙向他伸出手想要缓解心中的不安，两人的距离却还是一再拉远。
　　我的身体被捧到高处，周围是建筑物坍塌的震动和声响，细小的破片和灰尘从头顶簌簌落下，出现在我面前的变成了尖耳朵的巨人。
　　他把捧着我的手心，然后张开嘴——
　　骗！人！的！吧？！
　　身/下湿润柔软又温暖的触感让我短暂地忘记了疼痛，精神也因此好了不少。
　　因为某人把我放进嘴里后又故技重施用舌头调整我的位置，而我就像一尾可怜的小鱼，只能随波逐流被送往无法预知的地方。
　　艾伦·耶格尔！等出去之后我一定要扯过你的舌头狠狠地打上几巴掌！
　　手臂的疼痛只是减轻了，它一直都是存在的，脑袋因为生气变得清醒也只是几秒钟的事情。搞不清楚是外面正在大动作移动造成的影响还是艾伦单纯还是没有调整好位置，我的身体在这片漆黑的温暖中一直不间断的晃荡，顺着下方的斜度滚落，从一个地方滚落到另一个地方。
　　带着冷意的风无情地怕打在身上，骤变的温差让我不禁蜷缩成一团咳嗽。
　　躺在艾伦的手掌心上，除了巨人的脸就是无星无月的夜晚，除此之外我什么都看不到。
　　变成巨人的艾伦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观察我的情况，我伸出还能活动的左手，每一根手指都绷直了。
　　不过，果然摸不到吗？
　　看着很近，实际上仍相隔了一段距离。
　　艾伦又凑近了些，主动让鼻尖贴上我的手心还蹭了蹭。
　　“呼呼——”
　　这下真的要变成大狗狗了。
　　巨大的手掌贴着地面放下，巨人的后颈冒出一阵蒸汽，熟悉却又不熟悉的身影从朦胧变得清晰。
　　艾伦急急忙忙地飞奔来到我身边，还保持着成年人体型的他轻松就将我横抱起来。
　　“林，你还好吗？”
　　“我……”
　　“竟然……是智慧巨人……”
　　在场的第三个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终于注意到艾伦背后的人行隧道坍塌，破碎的顶部掉在地面，写在隧道地面的提示从这里还能依稀看到。
　　之前追上来的几个人都不见了身影，只有魔术师还站在出口，有几缕头发落到了额头上。他只是站着，却没有再攻击我和艾伦。
　　轮胎滑过地面的刺耳声响打断了我还没来得及思考的可能性，只见一辆白色轿车横着来到我和艾伦面前停下，车的两扇侧门从里面被打开。
　　“塞拉小姐！你终于来了。”艾伦喜出望外。
　　“中途我被其他魔术师发现了，甩掉他们花了点时间……林？她怎么受伤了？”塞拉小姐看到我的情况后脸上多了几分惊慌的神色。
　　看到塞拉小姐露出和以往不同的少有的表情，我突然觉得这次受伤的事情也不是太糟糕。
　　不过塞拉小姐当然不知道都这种时候了我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拍了拍车门，催促道，“总之你们两个先上车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