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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这位妹子,是从万花谷……来的吧?”

      见小小杨赧然地放下了被喝光的脸盆(杨大夫瞥见阿萨辛吃吃直笑,怒道:那盆里还飘着花呢,香香的,谁能猜着那是给我擦脸的水!?),美貌夫人掩唇笑了笑,坐在了小小杨的身边,吐气如兰,将万花谷三字拖长了音,仿佛有勾子勾着一样。

      不待杨柳枝回答,她又笑问:“妹妹是怎么找来的这儿?”

      “是、是的!”

      被大姐姐迷晕的小小杨险些转不动脑子,听见问话下意识先坐正了。

      她先大声回应了夫人“是不是万花来的”的疑问,抬头一看得到答复的夫人面上神色带有深意,无声喃喃“果然”,正经历了一番江湖险恶(?)的杨柳枝马上想歪,误以为这位夫人也听得了她这段时间在春江一带的恶名,对万花谷有了偏见,顿时急得手忙脚乱,开始弥补:“啊不,不不!我不是,我——我就是个路过的!什么万花谷百花谷,我,我听都没听过呢!对,我真不是,您误会了!”

      说完,小小杨紧张地看着这位夫人的红唇抿出一个弧,拿着绣帕捂了捂唇角。

      “啊呀……”夫人婉转一笑:“妹妹骗我呢……”

      小小杨实在没有什么阅历,读不懂夫人的神情和微笑,只觉得她的神色姿态无一不美,却又十分锋利。

      在这份压迫性的魅力下,小小杨愈发坐立不安起来,两只手捏在了一起,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一边滴汗,一边不住地发出“诶……”的无助声音。

      但杨柳枝到底是个直肠子。

      这压抑的气氛没过三秒,小小杨就被撑爆了忍耐槽,她猛地一抬头,鼓着脸,又气又恼地冲夫人说:“是!我是万花来的!怎么地!我知道,你们现在都觉得我是坏人……我是!但是,坏的只有我一个,和我师门没什么关联!是我没本事,我没学好医术,我没能救得了那些人……你干嘛要把我一个人的问题,丢我一门脑袋上!?”

      杨柳枝瞪大眼睛,气势汹汹说到这,马上又想起什么,转瞬气弱起来:“你,你也在这次疫情失去了亲人吗……?我、我……真的不是我不想救,对不起,真的不是我不想救……呜、……都怪我没学好医术,都怪我……对不起……哇……”

      初出茅庐,年仅十四,还不太会说话的小小杨脑子里转着最近发生在她和春江的那些事,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哭了,捂着脸抬不起头,呜呜咽咽。

      因为端给她洗脸的的水被她咕嘟下去的关系,现在她的手和脸还是脏脏的,于是一边哭,脸上一边滑下黑黑的道道,看起来又脏又好笑,声音还大的惊人。

      显然眼前的夫人也被杨柳枝自说自话把自己说哭了的气势震了震。

      等回了神,她登时心疼地“哎呀”一声,捻着自己的绣帕蹲到哭成一团的杨柳枝面前,给她擦流了一脸的眼泪鼻涕,一边温柔安慰:“怎么哭了?别哭了,妹妹误会了,万花谷声名远播,姐姐佩服还来不及,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看低?别哭了,别哭了,你误会了,我是想着,你若是万花出身,能帮我夫君看看旧伤,哪儿有责怪你的意思了……”

      杨柳枝从不会翻身就被她暴躁的师父捡回去,经历了和杨雪涵互相折磨两两相厌的十四年直至被一脚踢出谷,此前人生,纵使万花谷满是和蔼雅秀的师姐,却碍于被直男以紧盯的方式糙养,从未有过被大姐姐柔声安慰的经历。

      正所谓孩子最需要的就是妈,没/妈/的孩子杨柳枝被夫人搂在怀里,登时话也不会说了,鼻涕也吸回去了,嗓子也黏住了,傻乎乎地抬着头被夫人用绣花精美的手帕擦脸,时不时抽噎两下,就又被夫人似乎更心疼地擦擦眼泪。

      杨柳枝的脑子被夫人的手帕擦回来了,羞耻心也一起回来了。她丝毫没有怀疑眼前人可能骗她,只觉得自己和人家第一次见面就哭成个破桶,实在太丢面子。

      她连忙从夫人怀里蹭出去,自己抹了把脸,老大不好意思,带着鼻音解释:“真对不起!这段时间,我……我压力太大了,从没见过这些事,还总被人排挤,我就以为你也是来为难我的……你家里真的没人染疫吧?”

      杨柳枝没说两句,脑子又绕了回去,紧张起来,嘚吧嘚吧连声问:“你家离得春江这么近,即使周围就你这一户人家,也总会有需要出门采买交换物资的时候。这病人传人的厉害,只要在疫病区生活的都很危险,你……你最近有没有口干,早乏,多痰,低热?还有起夜时尿的颜色深不深?一夜起几次?”

      “……”

      杨柳枝的话算的上突兀,那美貌动人的夫人却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姿态婀娜地收回了手,微笑着说:“没有,都没有,你放心好了。我平时不出门,没什么要出门的,莲弟倒是偶尔出去,但也不会去什么人多的地方。我们夫妇俩在这山里自给自足,这么多年了,也就只有你一个找来的客人……”

      “嘶……不行啊!”

      杨柳枝一点也没能听出夫人话中的信息量,全心为这对夫妇担忧起来:“你夫君既然会出门,就有可能被感染,然后又回来感染你。这病前期很不起眼的,就是口干早乏,接着尿频低烧,一不留神就当寻常问题忽略了,但等到后期,就是呼吸困难,大小便失禁,最终痰淤气管喘不上气生生把自己憋死!哎呀,哎呀,你夫君人呢?我给他看看脉,你别急,你别怕哦!这病主要害孩子和老人,年轻人身体底子好,只要发现及时或者好好吃药,大多都能救回来!它就是、这病就是贼你知道吧!前面就一副没多大事的样子,等晚期了再给病人突然这一下子,让人知道自己生病了,但那已经……呸呸呸,瞧我这张嘴、不过,你夫君呢?!”

      “这……”

      那夫人一开始还满脸淡然,听到后面,也不由变了脸色:“这,莲弟他昨天上午出的门,说是去买点新的针线……应该也快回来了。大夫,这病真这么厉害……?我和莲弟都有功夫傍身,应该不大要紧吧……”

      杨柳枝见她说得认真,不由满头雾水:“有功夫和生不生病有什么关系?我们万花的都不敢说学好了花间游(*剑三万花输出心法)和离经易道(*剑三万花治疗心法)能百毒不侵呢……毒都挡不住,更别提病了!你知道大部分疾病医术根本无法治愈,甚至无从解析吗?”

      她说着认真起来,坐直了给夫人比划:“这——么大个人间,百多万人,数也数不清的毛病,真正能对症治好的,不过这个数(一撺五指)。功夫能杀一个人,一百人,而一个病从发现到现在,杀的何止一千一万人?害在人手下的人,尚且能挣扎求生、报仇雪恨,但害在病手下的,除了靠大夫和自己挺过去,哪儿有回生的机会?”

      说到最后,杨柳枝忍不住谴责:“你怎么会有功夫好就能不生病的想法?别的不说,难道你们还没拉过肚子?姐姐,你也太迷信了!”

      “……这、”

      美貌夫人眼见变得六神无主,脸色苍白:“我不知道……我虽然听说了附近的事情,但,但我以为是、”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是我们曾经惹上的一些人,发现了我们隐居在这里,故意在附近投毒想逼我们现身。我没想到真的是疫病……”

      “莲弟他……”

      杨柳枝听出来夫人省略了很多东西,但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只有抢救生命,她一点也不在乎这位夫人曾经发生了些什么,见夫人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直接一步上前朝着惶然不安的夫人伸手:“现在担心也是没意义的,你先把手给我,我号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这病传人非常厉害,你俩住一起,如果你没事,你夫君很大概率也没事,等他回来,即使真那么倒霉染上了(话至,夫人冷冷睨了杨柳枝一眼)——好嘛,好嘛!不倒霉!不会染上!哼,凶我算怎么回事……好嘛是我说错话,我呸呸呸,总之,手给我啦,我真的要看看,然后再教你怎么给室内消毒,洗手要怎么洗……”

      说到这,她忍不住不服气地小鼓一下脸:“洗手才不是用那个香喷喷的花瓣水擦擦呢,手香有什么用……”

      杨柳枝不停叨咕,在她的碎碎念中,夫人沉默了一会,直到杨柳枝都把屁话说完憋不出新的了,她才在小小杨疑惑的目光中,极为缓慢地伸出了自己腻白如瓷,每个指甲都圆润莹亮,涂着丹蔻,却无法掩盖宽大手掌和骨节,与女性截然不同的手。

      杨柳枝眨了眨眼睛,抬眼去看夫人。

      而美貌的夫人只垂着睫毛,烟一样轻声说:“……辛苦大夫了。”

      ·

      “啊呀——原来,杨大夫你是这么发现的呀。”

      阿萨辛吃吃笑了起来,把听故事的几个人又从故事里拔/了/出/来,无视着身旁陆危楼皱起的眉头,轻佻地打趣杨柳枝:“听你刚刚说起男人那些事头头是道,我还当您经验丰富,一眼识破了这位夫人的真身,没想到,竟然是这里让他漏了马脚……”

      “诶!”

      杨柳枝又被打断话头,先茫然眨了下眼睛,想了想,回过味儿来,又好气又好笑地驳斥:“你这人,想什么呢?我也说了,这事是我刚出万花谷那会的发生的,算得上行走江湖遇到的第一件事,那些小太监小宫女的时候,都在后面啦!那时候的我也当然还不知道那——种——私密。”

      “术业有专攻,我一个大姑娘,出谷前是真一点儿男科都不知道。变成现在这样,那不是在宫里给太监看病看久了嘛。太监们总有下/半/身的毛病,我一个大夫,自然得掌握病由,了解经过才能下药施针……”

      说到这里,杨柳枝假意生气,小瞪了一眼轻笑的阿萨辛:“好呀,我明白了,就是你在故意捣乱!是不是从刚刚起就想要扳回一局,好容易抓着这机会想要趁机取笑我?”

      “杨大夫,冤枉呀。”

      阿萨辛可怜地合掌求饶,手上的伤口正朝着杨柳枝的方向露着。他看着她脸色一下柔和下来,半真半假演了起来:“我明明是真心佩服你,怎么可能取笑你呢?我以为你这么厉害,一眼就能把装女人的男人看穿了,或者,男人女人脉相不同,你摸了那人脉,于是发现……没想到,却是这种原因。”

      他说着,垂头看不清神色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马上抬起头,举着手朝着杨柳枝摇了摇,一下塞到杨柳枝怀里,笑盈盈道:“大夫,也看看我的手呀?”

      陆危楼看着歪着身子一副来劲样子的阿萨辛,闭了闭眼,朝着杨柳枝无声地开合两下嘴:抱歉。

      “拿走拿走。”

      杨柳枝对陆危楼笑着摇摇头,马上投入和阿萨辛的双口相声,小心不碰着伤口地将他的手提起来,面上却是一派嫌弃:“哪儿来的脏爪子。这么长的指头,这么大的手掌,嚯,还有这胳膊,一天五顿,一顿吃三碗吧?哎呀,糟糕糟糕,以后你去哪儿传教,哪儿的米价就要飞涨咯!”

      “嘘——”

      阿萨辛笑着冲杨柳枝做口型,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沉默的陆危楼,慢慢把手收了回来,面带微笑:“造谣教主,罪加一等。杨大夫,我可要罚你继续讲故事咯!”

      “好熟练的倒打一耙!穆萨,你看他——”

      杨柳枝明明笑得虎牙都露了出来,偏要装作被欺负的样子马冲(她心里的)靠谱家长陆危楼告状:“我不服判决,我要上/访!哪儿有逮着我一只羊屁股薅毛的,你说是不是!”

      陆危楼看了看使劲朝他使眼色的杨柳枝,又看了看同时把目光投在他身上,仿佛较劲一样也朝他使起眼色的阿萨辛,叹了口气。

      他终于忍不住问:“你们俩,几岁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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