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潇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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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阙〗
※天气热的夏天，心像寒冷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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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妈？
极为简单的问题却令精灵古怪的女孩子歪着脑袋想了许久，仿佛这是极为深涩的问题。
呃，潇湘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一扭头蹦蹦跳跳地向里面去了，走过暗室那道门时却回头向景回风嫣然一笑，灿若明花。
景回风不觉看得痴了，这女童的举手投足之间竟然有一种摄魂夺魄的魔力。
正想着，女童却又蹦蹦跳跳出来，一下跳到一个凳子上，将藏在身后的一个墨绿的长颈的瓶子一下举到景回风面前。
喏，这里，就在这里。
女童仿佛看出景回风的疑惑，特意重复了一遍。
这里？
景回风注视着女童已经快举到眉间的绿瓶子，一股腐烂的气息扑鼻而至，景回风不由扭过了头。
掩了口鼻再回头去看那瓶子，却见上面仍然灰尘堆积，瓶子是用不透明的深绿琉璃制成，根本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
景回风强忍住喉头的呕吐感，想拿过那瓶子一瞧究竟，谁知他伸出手去，女孩却又敏捷地一缩手，将瓶子再次藏到了背后。
景回风尚在迟疑潇湘的母亲是已经死了还是会法术藏在瓶中，本来他已经压抑了一肚子的怒气，这时看着女童没心没肺的顽皮，不由有些怒形于色，袖子一甩便想起身走开。
可是潇湘的身子却一下子挡在他面前，变魔术似的把瓶子向景回风面前一晃，倏地又藏回，口中央求道，哥哥，你有糖么？你给我糖吃，我就给你看，我不要多，就一颗，一颗……
景回风的怒气终于被女孩彻底激发。
你个小疯子，你爱给不给。
他一把推开他，迈步就往外走，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都发生了什么事，这接近神明的地方怎么会多出这样一个奇怪的小孩。
敏捷的女孩这次却没有躲开，被他一下子推得跌倒在地，“哇”一声大哭了起来，呜，呜呜……
景回风只觉心烦意乱，不管她，只是向外走。
可是走了很远，还是能听到女孩在哭，哭声里还夹杂着委屈的诉苦：呜……小气鬼……呜呜呜……人家已经三个月没有吃糖了……呜呜呜……
景回风闻言心中一酸。眼看着太阳已经微弱下去，回头看那潇湘观已经笼罩在一片深沉的暮色里，苍凉而落漠。
这个女孩，一直是在这里生活么？她靠吃什么生活呢？平时都怎么玩？
他突然想起女孩一本正经端坐不动念经的情形，那就是打发时间的唯一方式么？
景回风心中悲怆，想起女童毫不生分一下就跳到他膝上搂抱着他的脖颈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回转过头去。
待景回风回到昏暗的道观里时，却看见女童又坐到了太极蒲团上，口中呢呢喃喃地不知在念些什么，而窗户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关得严严实实，那个墨绿的瓶子被丢在女童的脚下，里面正咕嘟咕嘟冒出些不知是什么的浓黑腥臭的液体。
不知为什么，景回风一听到这念经的声音就觉得心烦意乱，可是女童的表情无比专注，似乎就正在和神对话，神圣如死神。
景回风没有心思再与女童玩游戏，他知道这只是她的游戏之一，一样东西，不管是人还是事物，只要明了了背后的真相就不再会小心翼翼，于是他直接走过去站到女童面前，摊开手掌。
女童故作庄严的目光终于被景回风掌心的事物所引诱，那是一颗鹅卵石大小的七彩夜明珠，即使光线已经昏暗，仍然折射出迷离般的梦幻美丽，换一个角度，就是不同的视觉享受，即使是靠近的手的影子也会使它发生变化，流光溢彩，因为莫名所以吸引。
这个可以换一屋子的糖，你一年都吃不完。
景回风见引诱成功，注视着女童的眼睛说道。
女童的注意力终于完全被吸引过来，随着目光的炽热，一只黑乎乎的小手也不由向那七色珠探去，早就忘记了经文道诵。
这次却是换了景回风将手背向身后。
七色珠你可以拿去，可是我问你什么，你要全部都告诉我。景回风低沉地说。
嗯，嗯，嗯，好的，全部。
女童不等景回风说完，便一个劲点着脑袋。
景回风的手刚从背后伸出来，就被女童一跃而上，将珠子抢在手里，还不及观赏，就又跳过去把门窗打开，这时室外却也没什么光明了，便又一蹦一跳地从内室拿出一个烛台来，点起两支摇曳的红烛来。
你的妈妈呢？她到底在哪里？
不是说了在那个瓶子里么？
女童这时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铜盆，装上清水，用手抄着水洗起手脸来，弄得水花四溅，根本无心回答景回风的问题。
景回风从怀中掏出一声玉绢，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将那绿瓶子捡在手中，晃到女童的面前，微微怒道，你说你妈妈在这里面？！
女童洗好了手脸，露出晶莹剔透的如雪肌肤，这时却又开始鼓捣起胭脂粉霜来，随口答道，是的，她死了，我就用化骨粉将她化成了水，喏，刚才怕是已经流完了吧。
景回风胳膊一颤，手一软，那墨绿瓶子一下子掉落在地上，“啪”一声跌得粉碎，地上只流下一地琉璃碴和一滩黑水。
景回风吃了一惊，女童却满不在乎地说，喏，现在，你将我妈妈弄没了，该是我问你要我妈妈了，说着小手不停，将自己的粉嘟嘟的脸儿抹得红通通的喜人。
你妈妈，她什么时候死的？
两个月前。
这两个月你怎么过的，就在这里吗？
嗯。女童只顾着向唇上涂着绛膏，来不及回答，用力点着头。
那你都吃什么呢？
呃。女童歪着头想了一想，这次却是认真对待了，转身揭过太极蒲团，露出一个地洞来，向内指了一指。
就着摇曳的烛光，景回风感觉一阵恶寒直袭心底，仍然掩不住好奇，向下看去，便看到硕大的啃得狼籍的肉骨头，鱼骨，只剩一半的野猫，血的痕迹已被时间过滤地模糊，仍然触目惊心。
他不由倒退了一步。
你便如此生活？
景回风虽然明知道答案，仍然问出口来，期望着那不可能的其他结局。
嗯。
女童小心翼翼地在眉上描好了最后一笔，像是完成了一幅伟大的作品，转过头来，向景回风回眸一笑。
景回风看到一张美艳得摄魂夺魄的脸，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百变难测，可是那张脸却是天生的妩媚，或者因为心迹难寻才益发动人。
女童仰着脸走到景回风面前，掌中擎着那七色珠，明珠美人，红烛幽室，恍若异域。
景回风听到女子恍若来自天外的声音，我美吗？
美。
和这七色珠一样美吗？
是的。
那是它美还是我美。
你美。
景回风快捷地吐出这一连串字眼，仿佛那些恭维的话就在他的喉间，根本不用思考，口一张便溢了出来，他本来不是如此轻浮的人。
你真好，女子将美到绝伦的脸埋在景回风的臂弯，幽幽地说，以前我妈妈总不让我搽胭脂，说那只会美了人的面，污了人的心，可是，我总是不明白，怎么就污了心了呢？
景回风对女童的困惑没有答案。
他竟然从来不曾知道，在巍峨的景府里竟然还存在这样一个角落，一个女童靠野兽一般猎食生活了两个月。
不管怎样，这张美丽的脸总是无辜。
他牵起女童的手，轻轻地说，你是叫潇湘吗？
是的。
真是美丽的名字，也才配得起你这美丽的身，景回风喃喃道，既然这样，以后你要学会端庄噢。
可是……
潇湘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以后我带你去和我一起生活，可是你要乖一点。
景回风解释着自己的好意。
潇湘却后退了一步，不要。
不要？！
景回风再次纳闷。
我不要再与别人生活在一起，我不要再念经，穿道袍，静坐，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念经，那是我答应妈妈的，以后就再也不要……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景回风叹了一口气，道，不要紧张，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让你念经，打坐，你可以妆扮成任何样子，穿最美丽的衣裳。
真的？
潇湘似乎不相信会有这样好的事凭空降临到自己身上。
当然是真的。
可是你不许后悔。
潇湘伸出了小手指。
景回风也伸出了手指，当两根手指纠缠到一起时，景回风再次看到女童欢呼雀跃的笑靥如花一般盛开。
所以此天景回风带回的不是潇湘神女，而是一个叫潇湘的女孩。
景回风把潇湘带到景鸾祠面前时，看到景相大人阴晴不定的一双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潇湘（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