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礼之夏》荼薇蛋卷

8、第八章 落差

　　九月，法国梧桐的叶子正是最为翠绿的时候，阳光灿烂得刺眼，透过浓密的树荫，透过薄薄的窗纱射到虞杉桌上。一个个亮斑，明晃晃地闪着她的眼。
　　老张头的课依旧是安静的时候比热闹的时候多，天花板上几把电扇拼尽全力都没有办法散去班内的沉闷。
　　高一高二的学生开始返校，窗外除了聒噪的蝉鸣还有他们肆意的不知烦恼为何物的欢笑声。声音不大不小，断断续续，虞杉却觉得就这么一点点的声音，都让她无法静下心来。
　　她拉起窗帘，把那光和欢声笑语都关在窗外。
　　她放下笔，烦躁地看着黑板上大剌剌写着的“距离月考还有6天”。
　　是的，距离下次月考只有仅仅6天的时间。但是，尽管每天她都奋斗到凌晨一点，她还是完成不了每天常规的作业。每天都会剩下那么一点点，只能留到明天去做。
　　而明天的课间她占用了一部分来补作业，又导致晚上作业有剩，如此每天恶性循环，她基本上每天都挣扎在作业的苦海里。
　　她先前还立下雄心壮志，想要给父母、老师一个惊喜，结果她发现，她被作业这等小事缠身，连准备考试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想完成目标谈何容易？
　　自己以前游刃有余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虞杉咬着笔盖，一边艰难地写着老张头的“加餐”，脑袋里一边胡思乱想着。

　　而那几个字是郑铄森写的，这年级第一名的字却没有和他的成绩一样完美无缺，可能连小学生看到了也会嘲笑。
　　齐瑀找梁老师谈话以后，她提出了“以后全班第一名来担任学习委员”的提议，提出时班里依旧是没有人同意，没有人反对，继续冷漠地看待这个职务的去向。
　　可能这个世界上的人面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的态度大抵如此，大多漠然，少许恻然。他们的眼中或许会闪过一丝不忍，但脚下步履不停。
　　没什么悬念，班里的同学基本上可以确定，之后一年的学委就是他了。
　　如此齐瑀的问题就解决了，虞杉心里虽然还是有些抱歉，但她的生活还是得如此继续下去，并不会因此产生什么分别。

　　考试那天，虞妈妈专门煮了核桃燕麦粥，寓意以形补形。
　　但兴许不是每天都有的习惯，这个类似于抱佛脚的方法于虞杉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
　　她没有时间复习，昨晚只是粗略地翻了遍大纲，心里要说有底那是假的。
　　在考试开始的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虞杉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下来，一切都变得慢极了。无论是在纸张上快速摩擦的笔尖，抑或是高速运转的大脑，都随着秒针的“嘀嗒”“嘀嗒”声慢下来。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离，空留下躯壳在那机械地写着题目，她心里呐喊着这不可以，可灵魂却不知为何找不回身体的控制权，只能悬在空中着急地看着底下的自己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答案。
　　“唰啦——”
　　手里还在奋笔疾书的答题卡被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抽走，虞杉的灵魂瞬间归位。
　　她呆呆地抬头，排头的那个看上去痞痞的男生戏谑地瞟了眼答题卡上中性笔不慎留下的划痕，看上去一点都不抱歉地拿着答题卡离开了。
　　虞杉愕然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手里还紧紧攥着笔，脑子里一片空白。
　　三天的考试，她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完了。

　　虞杉知道自己考得很差，总分497分，年级排名六百多，全班排名倒数第二。这个成绩，连去年高考的一本线都没有过。
　　夏日的阳光热辣辣的，将空气加热得都沸腾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自燃起来，一如她的心情。
　　成绩单早就贴在教室后面，围了一堆人，都在讨论分析着彼此的成绩。
　　“你考得怎么样？”
　　“你不都看到了吗？糊穿地心了呗！”
　　“骗鬼嘞！就你这数学成绩还能糊？”
　　“你怕不是没看我的语文，感觉要被老梁叫去喝茶了。”
　　“那……那谁，虞杉呢？”
　　“害——她呀！平时小测的成绩也就那样，考试时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不是说是我们学校的状元吗？怎么数学成绩才两位数？”
　　“过太久，知识都忘了吧……”
　　“那她…… ”
　　“哎呀，不说她了。”
　　“……”
　　虞杉努力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但敏锐的听觉还是将后面同学讨论的内容一字不漏地收了过来。一字一句，像一把尖刀，恶狠狠地往她身上扎。
　　她已经离开太久了，也放松太久了，原来那种游刃有余的状态再也找不回来。除了她比较擅长的语文、英语和生物，其余的科目她甚至都没有答完所有的题目。
　　她已经很努力地在思考了，但是她面对每一道题目的时候还是有种似曾相识却又模模糊糊的感觉。诚然，这种感觉对于每个考生来说是绝望的，而对她这个不想输的人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脑子里无数个念头一闪而过。回来读了一个月了，这和自己当初设想的情况太不一样了。
　　究竟自己重新回来复读的想法是对的？还是错的？自己会不会因此一步错，步步错？后来会发生什么，她已经不太敢想象了。
　　她拿着梁老师发给每个同学的小题分，一道道题目看过去，无数个0分1分刺痛了她的双眼。以前的她成绩好，不懂那些为成绩而苦恼的学生，而现在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内心的苦楚自然也有所感触。
　　她只是忽地从高空摔下来，摔得有些懵了。

　　她以前的人生，有一手好成绩加持，过得一帆风顺。她不知道升学的烦恼，没有补习班费用的负累，她上的永远是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级，围绕在她身边的永远只是鲜花和掌声。
　　可是现在，她人生唯一的加成也消失了。
　　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以前完全没有经历过的。
　　她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她没办法取回原来的成绩，那她回来的意义何在？凭她现在的成绩，她又能做些什么？
　　虞杉苦恼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有些头疼。
　　“呃……你没事吧？”清亮的女声将虞杉的意识从混沌中拉出来，她抬头。说话的是她前面的那个女生，此时正怯怯地看着她。
　　“没……没事。”虞杉用力揉着太阳穴，试图安抚着脑袋里肆虐的那头狂兽，但无济于事。
　　“那个……我叫米霖，我是……”她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倒数第一名。”
　　虞杉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啊哈哈……”米霖看上去有些尴尬，但还是在强行扯话题，“那我们以后就是难姐难妹了！”
　　谁跟你是难姐难妹了？虞杉心里有些好笑，心情却因为她的插科打诨莫名好了些。
　　看到她的脸色好了些，米霖以为她接受了她们两个的新身份，已经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我刚刚看了下，我们两个都是数学比较差，我们可以去问问别的同学，陈平怎么样？我看他数学蛮好的。”
　　“其实别的科目都可以问他的，他这次进了年级前二十，应该就没有考差的科。我们可以……”
　　米霖絮絮叨叨的，脸上闪着兴奋的红晕。虞杉看得很清楚，心里了然。
　　“你喜欢他啊？”虞杉打断她。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米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并且有继续升温的趋势。
　　“我……我……”米霖结结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哈哈，”虞杉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心情好了很多，她鼓励她，“想问就去问呗，还要拉上别人做什么。”
　　“我……我不是，我没有！”米霖还在解释，但越抹越黑。
　　那边米霖还在手忙脚乱地解释着，虞杉的注意力已经被一份表格吸引过去，梁老师细心地把这次考试表现突出的同学用红色标了出来，意为帮扶者。
　　虞杉看着郑铄森142分的数学，陷入了沉思。
　　既然成绩不行，就努力把它搞上去。成绩好了，以后就会顺利很多了吧。

　　大课间，比普通的课间还多了五分钟，惜时如金的郑铄森按照惯例摆好姿势准备往下趴，突然一只手猛地拉住了他的胳膊。他一愣，抬起头来，眼睛还有些迷茫。
　　虞杉拿着张用红笔标得满满当当的数学试卷，用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看着他，手还牢牢抓着他的胳膊。他皱着眉头，虞杉马上收手，眨了眨眼睛。
　　“那个······郑同学，方便给我讲个题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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