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施何安》叶成帷

18、现代

　　冬日天黑得早，施妺整理好教案，匆匆忙忙下班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她的身影刚一出现在楼下，就被不远处正在鸣笛的轿车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随后驾驶席上下来的，正是让施妺非常熟悉，姬青阳的特助泰逢。

　　施妺一边快速向着轿车走去，一边在心里疑惑：姬青阳前段时日才去国外出差，至今尚未回来。按理说，泰逢是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泰逢是个合格的特助，对于自家上司的私密向来守口如瓶，面对施妺的连番追问，皆是摇头不肯回答，随后拉开后车门，再三示意施妺上车，让她无奈至极。

　　车里原本是漆黑一片，施妺刚一坐进去就惊喜万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还在国外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想你了，偷跑回来的。”低沉隽永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只见原本此时应该身在国外的姬青阳坐在后座上，一身商务装一丝不苟，面容上略显疲态，却依旧散发着惊人的魅力。

　　“这么会说甜言蜜语，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怜的女人被你骗到？”

　　施妺似模似样的抱怨，脸上大大的笑容却出卖了她内心的喜悦。姬青阳也微笑着配合，叹气道：“就你一个，而且还没骗到手呢！可见对于这项业务，我是有多不精通啊！”

　　施妺被逗得前仰后合的，工作了一天的疲累迅速消散而去。见施妺笑的没心没肺，姬青阳哀怨不止：“可怜我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赶来见你，你倒好，不说心疼我，反而还笑话我，有你这么当人未婚妻的吗？”

　　施妺不慎走心地摸了摸他的脑门，将它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弄得一团乱。“辛苦了，辛苦了。”

　　顶着鸡窝头的姬青阳越发哀婉：“这么敷衍啊！”

　　“哪有敷衍？”施妺概不承认，凑近姬青阳那张俊脸，与之四目相对：“看我真诚的眼神。”

　　昏暗的车内，施妺的眼睛仿佛明珠一般熠熠生辉，带着无尽的笑意，更显得流光溢彩，美不胜收。姬青阳受到蛊惑一般凑上前去，印下轻轻的一吻。

　　施妺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的跟他双目对视了几秒钟，见到姬青阳清澈的眼眸里，有一个小小的自己清晰可见，她果断地扑了上去。

　　“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深夜时分，安全回到家里的施妺在阳台上冲着楼下正在等候的姬青阳挥手示意后，他才放心离开。

　　看着缓缓驶离的黑色轿车，施妺忽然思绪放空，陷入无尽的回忆里。

　　十年前的学生时代，每天晚自习之后，送她回家的还是姜景年。施妺至今都清晰的记得那个时候姜景年的模样，清晰得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一样，从来不曾从记忆中褪色。

　　跟姬青阳的大富大贵和施妺衣食无忧的小康家庭比起来，姜景年的处境要艰难得多。他的父母因意外的车祸丧生，只剩下姜景年和奶奶两个人生活。

　　来自家庭的巨变导致姜景年异常的早熟，在别的同龄人还在父母的呵护下，在象牙塔里单纯不知世事时，姜景年就开始早早地承担了生活的重担，往来于各个打工小店，为了生计而打拼。

　　因为耽搁在打工上的时间太多又太累。白日里姜景年总是昏昏欲睡，成绩也总是吊车尾。一众任课老师提起他总是摇头叹气，班上的同学自然也是对他十分疏远，唯独施妺除外。

　　因为施妺曾经有一次在无意间撞到了姜景年打工的场景，又向班主任了解到她的家境后，对于姜景年的遭遇是又同情又震撼。在那个时候的施妺小小的心里，这个高高瘦瘦的大男孩虽然身形并不那么魁梧，却给施妺一种父亲一样可靠的感觉，让人很有安全感。

　　施妺觉得自己必须为他做点什么来帮助他。苦思冥想了好久，施妺觉得她自己最擅长的还是学习，不如帮姜景年把成绩提高上去吧！

　　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她总听见妈妈唠叨，说谁家的小孩不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将来就得受苦受累，到工地上去搬砖讨生活。

　　施妺不想姜景年像她妈妈说的那样，决定帮助他考上大学，拿到文凭以后就可以到大公司去任职了，工作又清闲，工资也高，能让他过上好生活，不用再受苦受累。

　　在那以后，施妺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每天晚上熬夜至凌晨，把各门功课的基础知识点都给整理了出来，足足废了六本厚厚的笔记本。她觉得姜景年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钻研那些高深的有难度的知识，倒不如学一些基础简单的。

　　她特意帮姜景年算过了，每门功课要拿到多少分，才能达到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她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姜景年按照她整理的笔记学习，考上一个一般的大学绝对不是问题。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原来像两条平行线一般的二人开始有了交集。每天晚上下过晚自习之后，姜景年都把施妺送到她们小区楼下，直到看到施妺回到家，在阳台上冲着他挥手确认安全以后，姜景年才匆匆地赶往打工的地方。

　　当时的施妺以为，她们会一直这么相处下去，一起考上大学，再一起为了他们的未来而打拼，可变故来得是如此猝不及防，这一切也戛然而止于高考前夕。

　　高考前一个月，姜景年忽然从学校里消失了，施妺找遍了他打工的地方，都说他早已经辞职了。施妺又去问班主任，才得知姜景年的奶奶去世了，他带着骨灰说是回老家了，高考也不准备参加了。

　　施妺到处询问同学姜景年的老家在哪里，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一切都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得施妺毫无防备，只能坐视姜景年在她的生命中昙花一现，而后再无踪迹。

　　今天晚上施妺跟姬青阳在私房菜馆吃饭的时候，施妺中途起身上厕所，洗手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到，旁边的男士借着镜子的反光在暗地里偷窥着自己。施妺当时很不以为意，她自幼生得漂亮，像这位男士这样明里暗里偷窥她的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她早就见怪不怪了。抓紧时间洗完手以后，施妺就立马离开了。

　　及至施妺快回到包间门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刚刚她在无意中扫了一眼偷窥她的那个男人，他的眉眼轮廓竟然像极了姜景年！难怪当时她只觉得这人长得十分眼熟，却说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

　　等到施妺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追回去的时候，那里早就没人了。直到姬青阳在包间里等了很长时间，发觉不对劲去她的时候，施妺仍旧呆立在原地，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在梦中。那一瞬间的接触，仿佛承载着绮丽梦境的露珠，清晨的太阳一出现，便立马被蒸发的无影无踪。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施妺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头顶仿佛触手可及的深蓝色夜空。

　　这么多年来，姜景年始终并未再出现过。她也早已从昔日的那个懵懂少女，成长成为如今这个理智成熟的女人，也早已经有了相交多年终于定情的未婚夫。她知道自己该放下了，她等了十年，却没有等来一个结果，而姬青阳同样等了她十年，她不能辜负他。

　　她该放弃了，早在十年前姜景年离开时就该放弃了。曾经那个惊艳了她年少岁月的少年，施妺此生已经不奢望能再见到他，惟愿上天以后能不再苛待他，他的余生能够幸福安康。

　　可黑沉沉的夜空却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

　　“姜景年回来了！”

　　此时此刻，处在同一片夜空下，被手下报告十年前的情敌回归的消息，回忆起过往的还有姬青阳。

　　他这几日确实是在国外出差，原定计划并没有那么快回国，可是他派去暗中保护施妺的手下却告知他一个令他方寸大乱的消息：有人在暗地里窥视施妺！

　　拿到手下传过来的窥视者的照片时，姬青阳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人是姜景年，他回来了！

　　向来运筹帷幄的姬青阳在得知姜景年回归的消息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慌乱，立马飞了回来，像是巨龙一般守着自己珍惜的宝藏，驱逐任何心有不轨的外来者。

　　“你自己都过得有今天没有明天，拿什么给她幸福？”

　　十年前的姬青阳也曾是青葱少年，因为自幼生在那样的家庭，耳濡目染之下，早早的就掌握了操控人心的能力。他从小就喜欢施妺，将之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呵护了这么多年。

　　可一个不留神的功夫，守了多年的心上人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穷小子给夺去了，他哪里肯甘心。

　　姬青阳向来谋定而后动，忍着丑恶的嫉妒将近一年，终于等到了出手的最佳时机，一举将情敌从施妺身边驱逐，重新夺回心上人。

　　姬青阳知道自己的行为卑劣，为了得到心中所爱可以不择手段。可是卑劣如他，在爱情面前也曾低入尘埃。

　　“加派人手跟着妺儿，不许姜景年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