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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出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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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自称是卫大人之女的洛儿姑娘带着卫大人的两名孙子来了。小的不敢自作主张,故来禀明大人。不知……”张府的管家在张府多年,深知官场的深浅。遇到此类事件,他都将自身放到旁观者的位置,只作个传话的人。
“哦!快快请他们进来。另外,不可让其他人发现。明白吗?”张华吩咐道。
“是!”
管家引了我们进门。这个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看起来倒是可亲。懂得明哲保身的管家,只怕也不是个平常的人。
“洛儿拜见大人!”我作福道。
“卫玠,卫璪拜见张大人!”两个小家伙倒是懂礼数的很。在被灭门的情况下,在自身性命未能保全的情况下,还不失礼数,这是多难得啊。也许,在被灭门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便成人了。
“不必多礼!”张华望着我,又看看这两个小男子汉。
“管家,你去厨房拿些食物给三位,另外准备浴房,让三位沐浴。记住,此事只准你一人办。”张华吩咐道。
“是!记住了,大人放心!”管家道。
“多谢大人的招待!”我带着玠儿,璪儿随管家下去了。回头望见张华与一壮士耳语。
从我进门到现在,这张华从未问我一字一句,对我们三人的到来虽有些吃惊但又好似知道些什么,否则,怎么会吩咐一个管家为我们这不速之客备食沐浴呢?
他和那壮士在讨论什么?难道我的感觉会错,张华会出卖我们?可我的直觉一直很灵验。我总感觉自己好像看得见未来!比如,在这为难之际选择张华,总有一种感觉告诉我,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也是目前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饭桌上,两个小家伙正襟危坐,时而伤感,时而握紧双拳,眼露凶光。平常,这饭桌成为一家团聚的重要时刻,他们两常常拿着得意的诗作给卫伯玉,时常得到赞扬。这卫伯玉的书法,甚是了得,空闲时,常常手把手教,甚至是我,他都耐心得很。
“洛儿姐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玠儿问道,目光聚集,直直地看着我。
“送你们出城!目前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你们是卫家最后的希望!”我哽咽道。他们好像真的一夜之间长大。
“我们要报仇!司马玮,贾南风,还有荣晦那厮。我要让他们血尝血还!”
“对!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们怎么报仇?别说是有兵权的司马玮,掌握天下的贾南风,以你们现在的状况连荣晦都杀不了!记住,你们是卫家最后的希望!报仇的事,得从长再议!”
望着他们眼中含着的泪水还有那暴起的青筋,心一阵抽搐。我怎样做,才能让他们安全健康地成长?活在仇恨中的人,眼中永远看不到阳光。
除非……
“现在,我只有玠儿,璪儿。你们在这个世上也只有我这个亲人。现在,安全才是我们最需要考虑的事情。听话。现在,吃饭,一会沐浴之后,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我们必须开始新的生活。”
“洛儿姐姐,你不要担心,我和璪儿会保护你的!你是我们唯一的亲人了!”玠儿一手握着我,一手握着璪儿。拼命忍着的泪水在怜爱的冲击下,冲出突破,无止地流着。心酸不止,抱着他们哭了一回。两个小家伙哭到后来竟不自禁地哇哇地哭,眼泪鼻涕擦我一身。
吃过一些简单的饭食,沐浴之后,我看着两个小家伙睡下,来到大堂。张华端坐其上,好像在等我。
“洛儿参见大人”
“洛儿姑娘请坐!”
“洛儿姑娘为何选择我?难道不怕我出卖了你们,断送卫家最后的血脉?”张华望着我,好像要将我看穿。
“洛儿常听爹夸张大人正直,洛儿相信爹不会看错人,洛儿也相信自己这个大胆的选择并没有错。”我微微笑道。
“哦?你怎知没有错呢?”张华好奇地问道。
“ 鹪鹩,小鸟也,生于蒿莱之间,长于藩篱之下,翔集寻常之内,而生生之理足矣。色浅体陋,不为人用,形微处卑,物莫之害,繁滋族类,乘居匹游,翩翩然有以自乐也。彼鹫鹗惊鸿,孔雀翡翠,或淩赤霄之际,或托绝垠之外,翰举足以冲天,觜距足以自卫,然皆负矰婴缴,羽毛入贡。何者?有用于人也。
夫言有浅而可以托深,类有微而可以喻大,故赋之云尔。”
“这,这是我的赋!”张华惊讶道。
“正是大人的《鹪鹩赋》。洛儿曾听人吟诵,便记下了。”我答道。
“由此你相信了我?”
“不错!”从古至今,享有美誉的文人,对人生,对官场,对百姓疾苦,对正义的呼唤都不曾改变。真正的文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或者说文人是一个固执的代名词,遇到挑战,他们哪怕付出生命也不肯违背自己的原则。这就是文人!更何况,我总不能说我相信你还因为一种预感,这话旁人听来未免也飘渺了些。
“我已知卫府已被血洗。幕后之人该是贾后。”张华叹息道。一名门望族一夜之间被灭,怎么能不让人惋惜甚至心寒。
“是!”
“你怎么不惊讶?一夜未过,卫府被灭门的消息肯定还未散播。”
“想必那位壮士已偷偷地去过卫府。”想想卫府此刻的场景,不禁落下泪来。这世上倘若我还有亲人,那就只有卫玠,卫璪了。
“你怎么知道?”张华好似越来越惊讶。
“大人第一眼见到我们时,眼中还有些许不解。但大人是个沉稳之人,料想定是卫府出事了。于是,您一面派身边这位壮士去卫府探虚实,一面让管家带领我们下堂用食沐浴。在我再次进这大堂时,大人的不解消失了,反倒多了层伤心惋惜的意思。于是,洛儿猜想,大人定是派这壮士去了卫府。”
“洛儿姑娘小小年纪,心思居然如此缜密。真是难得。”
“身处险境又背负着卫家血脉的安全,不小心些怎么行呢?”我叹息道。
“洛儿姑娘有何打算?”
“洛儿想先送卫玠,卫璪出城。”
“出了城,去哪?”
“这……”我只想着将他们送出城门,至于去哪还没有具体的打算。一切与卫府有关联的地方都去不得。太冒险。
“想必洛儿姑娘也未打算好。不如这样,我身边这位叫张扬,这位叫张唐,皆是建邺人氏。他们是我的心腹,你可以放心。由他们带你们去建邺暂居,衣食住行都不是问题,我也会定期派人送去银两。而且他们二人武艺高超,传授卫玠,卫璪武艺,应该不是问题。
“洛儿替卫玠,卫璪谢过大人!”卫府被灭,培育两个小家伙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洛儿姑娘,张某有一请求,不知姑娘能答应否?”张华道。
“大人请讲。只要洛儿能做到,定不辞让!”
下了大堂,此时离天亮不远。希望明天的一切都顺利!
进入玠儿,璪儿的寝室,看着两张英气的脸庞,心中一阵痛楚,更担心他们今后的生活。
又是这石床,石床上有一幅画。图上画着一男子,穿着极松散的长袍,坐在一石块上,一手拿着一壶酒,另一手拿着类似菩萨手中杨柳的枝条,周边有许多类似烟雾的笔线。男子的眼神望着远方,也不知是休闲还是凝神。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我猛地站起身,大声呼叫。
可是……没有人回应,连回音都没有。在这空旷之地,没有回音……
一种巨大的恐惧再次攻占我的大脑。我站在溪流边,呆呆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睛也看不见事物,完全失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眼睛慢慢地恢复了,望着溪水悠悠得趟过,水很清澈却深不不见底。犹如一条碧绿的巾,好似天上才有的水姿势。
水,用包里的空瓶子装了一些,倒一些在手中,冰凉的感觉,也没有特别的气味儿,和其他的水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拧好盖子,放进背包。
我找了根细细的藤条,不过,这藤条好眼熟啊,先不管它。穿过孔,结实地帮着。挽起裤腿。将鞋带紧紧地绑着,不至于一抬脚,鞋子落地上了。这样行走就方便多了。衣服大一些倒也没什么。
目前,走出这里才是最要紧的。
我凝聚全神,看着路边的每一种可以当作标志的植物。
可是……我看见那石床了……难道,我又走回来了?不可能!我明明是沿着河流直走的。那有没有另一种可能,这种石床有很多张,排列在河流的一旁?我向前快速地跑着,不久,又一张石床出现在我的视线。那石床上还有我当时站在上面的鞋印。
怎么回事?难道地震了?环顾四周,居然发现那个水塘越来越小。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应该往那个方向去。还没反映过来,腿已经开始拼命地向水塘方向跑了。我疯狂地跑着,耳畔只有自己越来越粗的呼吸声,仿佛呼出吸进的气都通过耳朵而并非是鼻子。我想停下来,可双腿却机械地往前跑着。心也越来越沉重,胸口像是被大石块压着,闷得难受!
水塘却不可阻挡地越来越小。
终于,越来越近了……
“啊!”
“洛儿姐姐,你没事吧?又做噩梦了?”玠儿拍拍我的肩膀。原来我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个奇怪的梦一直跟随着我。事实上,我并不确定那是我自己,那样奇怪的衣着,我从来没有见过,怎么会穿在我的身上?可梦中的感觉却非常真实,并且梦中的言语好似非常自然。卫伯玉在救起我的时候曾告诉我,我身上的确带有那瓶水还有那根不会枯萎的藤条。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现在那水和藤条还在卫府。
先不去管那个奇怪的梦了。今天我必须把玠儿,璪儿送出城去。
“让开!连张司空的马车都敢阻拦?”张扬对城门的士卒喝道。
“张大人,这……”这士卒的底气不足。而且,并没有搜查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驾!”张扬一把推开士卒,扬鞭策马,向城外驶去。
望着越来越远的城门,心中疑虑万千。没想到,忧心万千的事,竟然这样毫无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