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点壹|清清和边草》山海观

2、无比清纯

　　林光入学大半个月了，杜班长也没宣布班委成员的任何变化，看来他的拉拢计划可能得黄，但杜班长也并没有很失望的样子，仍然没事儿就来找林光说话。

　　林光每次都是很礼貌的有问必答，却从来不主动搭话。他也不会主动找班上的任何人搭话，每天在学校除了听课就是看书，中午出去运动运动，放学后收拾东西准时下课。

　　李杜这边也将林光的底细摸了一下。

　　“是从F区一所3类校转过来的。成绩很厉害，高一会考F区第1全市前50。因为市里的前50都有一次跨区择校的机会，所以才转到我们学校。单亲，家里应该就是普通市民，没什么钱，毕竟是F区出来的。”

　　F区，和学校所在的B区，在地理位置上隔了1个区，是著名的棚户区以及脏乱差地带，房价在全市处于倒数的级别，几乎和远郊山沟里的房价持平，教学质量更是垫底，历年会考成绩别说全市前50，连前200也难出一个。好不容易出了个好学生，可不能被淤泥给染了，大概就是抱着这样的思路，那所3类校才舍得忍痛让本区状元转学到了这所市里排名top3的高中。

　　“真的是普通人家吗？看气质还行呀。”陈莫说。

　　“可能连“普通”都算不上——天天穿校服，用的东西也都很…..’朴实’…….他那个笔袋，边角都磨白了还在用，书包上也有一个小补丁。”李杜说。

　　“你怎么观察这么仔细？”

　　“人就坐我旁边儿呀。你以为我想成天盯着他？”

　　此刻是午休时间，这帮人吃过了饭，正坐在学校操场看台晒太阳。操场上，几组男生在踢半场足球。今天是周五，可以不用穿校服，因此在操场上踢球的同学大部分都穿着私服，只有少数几个仍然穿着校服，其中就包括林光。

　　此时他从中场带球冲到前场，找准时机，将球斜传给杜擎峰，杜擎峰接球后右腿一扫，球入门框，周围一片叫好以及口哨声。

　　杜擎峰显然很高兴，跑过去抱住了林光，林光则笑着用手拍了拍杜擎峰后背，等杜擎峰松开手后，他低头拉起上衣衣襟擦了擦汗。

　　大概因为热，林光将运动长裤的裤脚挽到了膝盖，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他脸上的皮肤也很白，加上身材高瘦挺拔，平时被同学们嫌弃无比的运动校服穿在他身上倒也没那么土气了，

　　“林光腿上汗毛怎么这么重？”张谦说。

　　“有汗毛不是很正常吗？”

　　“白白嫩嫩的不应该有汗毛吧。以前赵吸血就没有。”

　　“张谦，我真怀疑你丫是赵吸血深柜，隔三差五就要把他拎出来回顾一下，要么我帮着打听一下他转去哪所学校，你丫索性跟他一起走得了。”李杜说。

　　“我仅仅是觉得他俩长得像而已，虽然你们都不承认。”张谦说着瞟了一眼许千秋。

　　许千秋倒没什么特别表情，他甚至都没听清张谦他们的对话，而是眯着眼看着操场，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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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没得到许千秋一伙儿的“眼色”，再加上杜擎峰的热诚相待，以及自己看上去两耳不闻窗外事好好学习无欲无求的态度，林光算是融入了这个新环境。

　　他还挺喜欢这所学校的——大部分同学都用功努力，大家互不干扰，学习氛围好，老师们也都很厉害——果然名校就是不一样。

　　当然，并非班上的所有人都看他顺眼，例如坐在自己左后方的那位。林光偶尔转身的时候可以明显感到从左后方射来的两道来者不善的如炬目光。

　　他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看，但也不想在新学校招惹是非，因此只要那位“爷”没来找茬，他就尽量做到忽略这眼神、努力做到相安无事。

　　他来这儿没别的目的，就是为了考上T大，除了这个，其他的事他都不关心，都可以忽略。

　　然而，风平浪静的日子并没维持太久，他终究无法独善其身。

　　这天放学，许千秋“路过”时将一瓶没拧瓶盖的墨水，全部泼在了林光无辜的挂在椅背的书包上。

　　“对不起林同学。”许千秋似乎也很吃惊：“没弄到身上吧？”

　　李杜第一时间递了一盒餐巾纸过来，林光低头用纸巾擦拭着墨汁，并没说话。

　　杜擎峰跑过来察看了下情况，瞪着许千秋怒道：“许千秋你故意的吧？”

　　“哎，怎么说话呢杜班长。”李杜站起来面向杜擎峰，挡在了他和许千秋中间。

　　“一个平时都不看书写字的人，哪儿来的墨水？！”杜擎峰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讥讽。

　　“你怎么就知道千秋不读书写字了？”

　　杜擎峰刚想继续理论，只听林光低声说道：“算了。”他的手上都是墨水，抬头看向杜擎峰说道：“回家洗洗就行了。”

　　语气冷淡。也没看许千秋一眼。

　　杜擎峰不再瞪许千秋，而是转向林光说：“你赶紧把书都拿出来，我去找个袋子装书。”

　　“好，谢谢。”

　　教室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同学们感觉到逐渐降低的气压，纷纷加快收拾东西的速度准备遛。

　　过了一会儿，杜擎峰拿了两个袋子过来说：“我帮你装吧，你手上都是墨汁，赶紧去洗洗。”

　　“好。”

　　看林光站起来走出教室后，杜擎峰立刻拉下脸转过头瞪着许千秋：“我不知道林光怎么得罪你了，但请你不要把对付赵希学那套用在他身上。”

　　李杜抢过话：“杜班长脸变得可真快，之前也没见你帮赵同学说过话…….”

　　许千秋伸手拍了拍李杜的肩，走上前：“杜班长，我对林光同学真没恶意，我也第一时间向他道歉了，要么一会儿我再道个歉，大声点儿？这样就能看到我的诚意了吧？”

　　杜擎峰收回目光，似乎懒得再和许千秋理论，低头开始帮林光把书收拾到袋子里。

　　林光洗好手回教室时，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许千秋一伙以及杜擎峰。

　　见林光走过来，许千秋嘴角一扯，冲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笑容满面、一字一句：“林同学，再次给你道歉，为了表示歉意，我赔你一个新书包吧。”

　　“不必了。”林光走到位子上，拎起杜擎峰收拾好了的分别装着弄脏的书包和书本的两个袋子，拍了拍杜擎峰的肩膀说：“谢谢，明儿见。”然后便转身离开了教室。杜擎峰嫌弃地撇了许千秋一眼，也拿起书包走了。

　　“不是我说你干嘛自己去招他呢，你看他不顺眼兄弟可以帮你出手呀。”看他们走出去后，陈莫走上前说到。

　　“我没看他不顺眼呀。”许千秋说，依然面带微笑：“就是想看看他生气什么样儿，结果还没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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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林光把洗干净的旧书包背过来了。那个书包本来就旧，被泼了一整瓶墨水，应该费了很大劲才洗干净，被这么一折腾，色儿（shai’er）又退了很多，晾了一晚还没完全干透，边边角角湿乎乎地皱着，愈发显得陈旧。

　　许千秋看到书包，皱了皱眉。

　　林光走到位子旁，发现自己椅子上放了一个购物袋，里面装着一个看上去就很贵的新书包，然后他转身看向许千秋。

　　许千秋双手支着脸，眼睛眨巴了几下，表情无辜而乖巧地看着他。

　　“你买的？”林光问到。

　　“嗯，昨天不是说要赔你个新书包吗？”许千秋说。

　　“谢谢，但不必了。”林光将购物袋放到许千秋的桌子上，然后转过身坐下。

　　“这你得收着，昨天真挺不好意思的。”许千秋起身，拿着购物袋走到林光座位旁边，双手将购物袋递过去。

　　林光并没有接，他抬头看着许千秋，语气平淡滴说：“不用了，书包已经洗干净了，还能用，这请你拿回去吧。”然后转头翻开书本，并不再理会许千秋。

　　许千秋保持身子微恭双手递礼物的姿势呆了几秒，见林光不再搭理自己，笑了一下便回到了座位，将购物袋放在脚下，面色轻松，并没有任何难堪的样子。一抬头正好看到回头看着他的李杜。李杜一脸嫌弃，摇摇头，轻轻啧了两声后转过头。

　　许千秋踢了李杜凳子一下，探头低声骂到：“你丫干嘛？”

　　“不干嘛，看笑话儿。”

　　一天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放学后，林光照常步行回家。

　　他家离学校并不近，步行要穿过一个区，即使步速很快也需要一个多小时，但他已经习惯了步行，上了一天课，多走走路也是种放松。

　　快到家了，林光拐进一个老旧的筒子楼小区，他家就在小区的最后一栋楼。

　　这时有个人影骑着车绕到了他前面，长腿一伸将车停下，摘下防躁耳机挂在脖子上，然后一手握把，一手插兜，姿势很是优雅。

　　“你每天放学都走这么多路吗？”

　　发现挡在自己面前的竟是许千秋，林光愣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不累吗？”

　　“习惯了。”

　　许千秋依旧挡在他面前，并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你家也住这附近吗？”于是林光问到，他当然知道许千秋不可能住在这片“贫民窟”。

　　“不。”许千秋拿下挂在车把手的购物袋递给林光：“你还是收着吧，买都买了。”

　　“不用了。”

　　“你的书包真有点旧了。”许千秋看了看林光背在肩上的褪色书包带。

　　“没破，还能用”

　　“不是有个补丁吗。”

　　“补丁呀，已经补上了啊。”林光的语气一如既往滴清淡、不卑不亢。

　　“还是收着吧，万一今后有用呢，再说了，这事儿我真挺不好意思的，他们都说我故意欺负转校生，你要不收下我在学校就没法儿做人了，就当帮我个榜吧？谢谢了，林光同学。”

　　许千秋用他最真挚诚恳的表情认真地望向林光，傍晚的金色阳光将他对面少年的脸映成淡淡金色，少年的脸部线条很柔和，许千秋甚至可以看清脸上的细小绒毛。

　　林光盯着许千秋看了一会，伸手接过了购物袋：“好吧，谢谢。”

　　许千秋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后脸色放晴，咧开了嘴，雪白的牙齿很是耀眼：“不客气！你能收下我真的很开心，我是说真的。”

　　“嗯。”林光并没有想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那成，我就先走了！明儿见！”

　　“再见。”

　　许千秋朝林光挥了挥手，戴上耳机，高高兴兴地骑上车走了。而林光拎着购物袋走进了小区。

　　爬上破旧的、水泥都已经坑坑洼洼的楼梯，穿过堆满杂物挂着湿衣服的昏暗楼道，林光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小光回来了？”厨房里传来林妈妈的声音。

　　“嗯。”

　　林光将购物袋拿进自己的小房间，放在角落，然后走到厨房洗手。

　　“妈，烧鸡汤吗？”林光凑到煤气灶前吸了吸鼻子说：“真香！您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一会儿要上夜班吗？”

　　“对，和别人换了一个班。”

　　“那您不是要连上三天夜班吗？太辛苦了吧。”

　　“不辛苦，晚上酒店里事情很少的，后半夜还可以睡一觉。”林妈妈笑着说。

　　林妈妈在一个经济型连锁酒店做前台兼会计，早晚两班倒。由于林爸爸早年过世，全家的开销都靠林妈妈那点儿工资支撑着，日子虽然简朴，但并不过分寒酸，尤其在吃这方面，林光就没缺过营养，个子长得很高。

　　“要我帮忙吗？”

　　“不用啦。汤还得烧半个小时，你先回屋看书吧。”

　　“好，那我去写作业了。”林光走回房间，掏出书本开始写作业。并没有再看一眼那个放在角落的购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