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嫁》刘一六

5、敬茶3

　　首位下顺序第一位是罗氏的位子。此刻她正正正经经的坐在位子上，挺有长辈的派头。

　　肖昌河牵着秦愿的手越过了她。

　　罗氏表情僵硬，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俩。又扭头看着肖老爷。眼神似乎还有点幽怨，不过她一个半老徐娘，又不如肖夫人保养的好，做出这样的姿态实在是让人不适。

　　肖老爷皱眉移开了眼。

　　肖昌河巍然不动，走到了下一首肖光图面前。

　　此刻肖光图已经愤怒的为他娘站起来，“肖昌河，你什么意思？”

　　肖昌河淡淡的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道，“我？我什么意思，你这杯茶不想喝也行。”

　　肖光图后知后觉的发现肖昌河带秦愿过来是为了给他敬茶见礼的，他愣愣的看了眼已经气坏了的生母罗氏，然后坐回了椅子。

　　“咳，行吧。”娘气也气过了，于事无补，他可不就浪费这个机会喝美人亲手递的茶了。

　　罗氏一瞬间瞪大双眼，不可思议亲手生养的儿子这么窝囊，他刚刚可是奚落了他亲娘啊。

　　肖昌河垂下长睫毛，挡住了眼里的讥讽。

　　”秦儿，见过大哥。”

　　秦愿给肖昌河牵着手，才好脾气的慢悠悠转过来正视肖光图一眼。

　　见到秦愿的花容月貌，肖昌河美的跟什么是的，心里不断感叹，这等美人，这等美人他怎么就没碰到呢，痛苦遗憾又惊艳中，他娘叫什么他都不记得了，清了清嗓子，在美人面前做足了派头，朗声说，“给礼。”

　　后面没了声音。

　　肖光图不耐烦的又大声了点朝沈氏说，“给礼啊，愣着干嘛。”

　　却瞥见沈氏一张憋红的脸。

　　肖光图心里一吓，就听沈氏揪着脸说，“不是你准备的吗？”

　　肖光图：“胡说，内室掌管中馈，你就是这样管的吗”

　　沈氏翻了个白眼：“你都没把钱给我，管什么管，难道要我从嫁妆里出吗凭什么要我”。

　　肖光图气急，又瞥见秦愿看好戏的眼神，心里憋了一口气，忽见沈氏抬手间眼前光一闪，有了！

　　肖光图逮住沈氏手腕，狠说，“镯子，就这个就成。”说着，顺势就要往下剥。

　　“啊——”沈氏惊叫一声，大惊失色，挣扎着手腕不愿意给，衣袖却被肖光图狠狠扯动，大喊道，“不行，这个我娘给我的陪嫁，啊……你不许！”

　　女人的劲到底没多大，纵使沈氏百般不愿，肖光图也没费多大功夫，东西就抢到手了，他先是自诩风流的对秦愿眯眼一笑，又朝肖昌河赔笑道，“二弟海涵，都怪兄长我太过相信这恶妇，家里小事都给她做主，没想到让她准备个礼物都做不好，失礼之处，二弟，二弟妹切莫放在心上。”

　　沈氏不可思议的看向肖光图，她知道这男人窝囊，没想到窝囊到这份上。

　　秦愿皱眉，想起他们之前的约法三章，别扭着没说话，扯扯肖昌河的袖子。

　　肖昌河原是冷眼看着，这一曲闹剧在他眼里起不了波澜。衣袖被小幅度拉动了二下，他先是没反应过来，后又想起什么，敛了眸子里的冷意，对肖光图淡声说，“嫂子的嫁妆，那便算了。”

　　肖光图嘻嘻笑，“新妇见面礼嘛，怎么能算了呢，一只镯子是小，我的心意是大，放心吧，她没了镯子以后钗环少不了她的，随的是她挑，只是弟妹不要嫌弃这个镯子才好。”边说边把手里的镯子递还给沈氏，对她努嘴示意。

　　沈氏才进门没多久，很是知道了肖光图的狗脾气，这次能听他这样说，她气消了不少，余下的更多是对秦愿的怨恨。她狠狠剜了秦愿一眼，才不情不愿的送走玉镯。

　　她给，秦愿就接着，女子带的玉镯并不是很大，呈现出莹莹的绿色，被外面的晨光照的愈加透明，应该是很好的玉，秦愿想。但她素来不在意这些，稍稍打量一圈就不在看了。

　　沈氏看在眼里，小声嘲讽道，“果然不识货！”

　　这样的女子也能嫁给肖昌河，她没忍住刺了一句，“肖二少管理肖家数百家首饰行，怎么连新妇的首饰都缺了去。”

　　她原意是指肖昌河对新妇不上心，没想到肖昌河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昌河的错，我名下的首饰铺刺绣庄，只要是在我的份额内，夫人都可以随意去用，早些时候吩咐了楠竹，但是我新婚这两天都没去铺子里，他跟在我身边，想来还没有通知到店铺掌柜，我回去一定好好他。”

　　沈氏一噎，一口气徒劳憋在肚子里，出又出不了，气的她心肝疼。

　　听这口气，肖昌河原先没吩咐这事，她倒好，嘴贱，自己没讨到好，还给秦愿谋了好处。

　　肖昌河护着秦愿的意思明显，几个小姨娘本想对着这个好命的新妇施试压，这下也不敢了，一个个乖顺的倚在肖老爷身边，不甘当昨日黄花，趁着人在好好表现。

　　肖夫人心底愠着怒火，却不是为姨娘这些事，她和肖老爷的父亲感情早就在多年前消失殆尽，她是及老派的女子，小妾姨娘在她眼里是奴才下等人，就是与肖老爷感情最好的时候，她也很少为这些人置气，她气的是她身为正方大娘，而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排面，就好比是今早新妇敬茶这样的大日子，肖老爷在哪儿睡她不管，但是他不能不跟她一起出现在主厅，这是对她权利地位的挑衅！

　　肖夫人身旁的老仆看她脸色不太好，对下说，“都散了吧。”

　　“走吧。”

　　秦愿笑：“好。”

　　终于要走了，这样的场合听不懂人话，来了实在没意思。

　　不知道是哪边来的消息，说红楼又要选花魁了，肖老爷近来尤其不着家，除了一二两可以被他带到“生意场”上的妾氏，其他姨娘都被冷落很久，今天终于见到了主，一个个都挤在主厅不肯离开。

　　现在，除了肖夫人气闷的走了，就只剩肖昌河夫妻准备离开。

　　肖夫人看了他俩一眼，本来不打算说话，忽然发现什么，拧眉说，“怎么就你们两个人”要是没记错，她吩咐了好些容貌娇好的丫鬟一步不离的跟着他俩。

　　“罢了，”还没等肖昌河开口，肖夫人忽然叹了口气，“我也管不住，怕你娶了个蛮妇遭人嗤笑，又怕你对不住正房……”她自个就是苦命的正方夫人，心酸委屈她自己门清。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肖昌河都懂。

　　肖夫人常年心思郁结，老是体虚力乏，没站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了。

　　肖昌河看他娘一直在揉鬓角，也体恤的说，“娘快些回去休息吧，我早交代了黄妈炖了鹅汤温在锅里。”

　　肖夫人舒心的点点头，他儿子什么都争气，也知道对母亲好，就是情路实在坎坷了些。

　　她想了想，交代他，“以后让你媳妇不要来请安啦。”她看见她就烦，虽然长得好，但比柳家的姑娘还是差远了。

　　母子俩分别与正厅门前，肖夫人往东，去东院，肖昌河带着秦愿往西，回西院。

　　“今儿委屈你了，我们家很乱吧……能听得懂吗。”怕秦愿听不懂，他说得很慢。

　　秦愿反应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后又再点点头，想起之前的约法三章，慢吞吞的问，“现在，能说话了吧？”

　　肖昌河失笑，“说吧。”

　　秦愿皱眉想了一会儿，人是很多，女人尤其多，混在周围叽叽喳喳乱糟糟的，但是有肖昌河在旁边，她感觉也还好，于是诚实回答，“很多人，有你、不辛苦。”

　　肖昌河微愕，又失笑于她的实诚，轻声问她，“我这样说话你能听懂么？”

　　“你的，能，听得懂，”她再次摇摇头，“别人的，不懂！”

　　她接触的这么多人，就只有肖昌河说话字正腔圆，一字一句，明明白白。

　　肖昌河：“南城这边人说话大多是这样的，吴侬软语，发音音节比较含糊，方言如此。”他则是因为经常要出去跑商，官话说的好。

　　见秦愿眼露迷茫，肖昌河顿了一下，又放慢了速度重复了一遍。

　　秦愿眯眼笑，她的夫君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老头子说得没错，这门亲事结的不亏。

　　她笑意盈盈的张开两只手，抱住了肖昌河放在一侧的胳膊。

　　即是已经成婚了，抱一下总没有关系了吧。

　　“对了，勾栏殿、是什么，意思？”

　　肖昌河怔了下，白玉般的脸庞微微板
　　正似是巍然不动，红晕却渐渐爬上耳畔，他不自然的推斥秦愿抱着的胳膊，“你别抱着……放手。”

　　秦愿不懂，“为什么，不抱？”她歪脑袋想了想，对他说，“可以抱了！”

　　约法三章之二章，主屋内不能对肖昌河拉拉抱抱，但是没说出来不可以啊。

　　看她滴溜溜的眼里明晃晃的不解，肖昌河就知道她想到什么，都怪他自己当初没有说清楚，轻咳一声，尴尬道，“大庭广众之下，不好。”

　　秦愿：“什么叫，大厅、广众？”

　　肖昌河忍无可忍，用力一下推开她，快速道，“就是在外面这样的公众场合，不能做这种不雅之事，”

　　他说着磕跘了一下，顿了顿，又说，“勾栏院就是做这样事情的人。”

　　他说的这样义正言辞，可惜特殊词汇太多，秦愿听得不是很懂，仰着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又甜腻腻的抱起了他的胳膊，要他再说一遍。

　　肖昌河身体都僵硬了，又硬是板着脸退了两次，秦愿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竟然纹丝不动黏在他胳膊上。

　　还央求他，“再说一遍，没，没听懂。”

　　肖昌河哪里肯再说，他长这么大还没跟女子这么亲近过，从前对柳涵是止于礼，不敢未过门唐突了她，后来听闻她嫁给了别人，那时候已经习惯了清清静静一个人，没有找女子的想法，以至于他不过是给秦愿抱了抱胳膊，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连少些时候去红楼谈生意，楚倌的女子都知道他不喜这些，没人不长眼里往他身边凑……

　　正暗自踌躇着，眼前一片蓝绿色的衣摆一闪而过，肖昌河正眼神一定，他喊道，“楠竹。”

　　隔空一些地方，一个两人抱粗的大柱子后面，绿蓝色的身影闻声一顿，然后磨磨蹭蹭，不止没有过来，竟然想从旁边小门偷偷溜走。

　　肖昌河：“楠竹，过来！”
　　楠竹做恍然状，“欸，少爷，你在这儿啊。”

　　肖昌河懒得和他计较，吩咐说，“你让那些管事去书房等我，我马上来。”

　　楠竹看他家少爷都红的不像样的耳朵，把那句哪有什么管事给憋了回去，“我马上去。”

　　说完脚底抹了油，嗖嗖的跑了。
　　等楠竹跑的没了身影，肖昌河轻咳一声，“快放手，我待会还有事，不能陪你。”

　　秦愿泄气，她恍惚觉得有些不对劲，在她们那就是很穷的人家也不应该新婚头一天这么忙啊，但是她又想这里的破规矩最多，习惯不一样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她锲而不舍的问，“那，什么时候，陪我。”

　　肖昌河眼神飘忽，“过些时候吧，我最近都很忙。”

　　“好吧，中午，可以，一起吃饭？”

　　肖昌河抿唇：“可以。”

　　秦愿又立马笑开了，眉开眼笑的要倚着他，搂他胳膊。

　　肖昌河紧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