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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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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秦愿揉着宿醉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雕花的大床上空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
秦愿盯着旁边的空位看了又看,看不出花来,也看不出有没有那人在的痕迹。
哎呀,她的相公呢。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身上还穿着昨日的婚服,只是除了外衣,想了想汲着鞋子便下了床。
昨日进来她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屋子,离开大床有一块好几米长的屏风,画的是山原辽阔的远山高阁,似乎很有意境,屋内摆饰也十分雅致大气,窗台,床沿的雕花皆是低调古朴的纹路。
不出想,这原本是她夫君的屋子。
屏风后有一个梳妆镜。
秦愿走过去。
半响,西屋响起女子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啊——”
片刻之前。西屋外。
肖昌河刚刚穿戴好从书房出来,快步走到西屋外,本想进去,却心虚的停住了脚,在屋外斟酌着措辞。
昨夜你醉酒不醒,我不想趁人之危……不可,他们已经成婚,同住一屋本就不算趁人之危。
我们毕竟是新婚夫妻,尚不熟悉,还是分开住一段时间为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熟悉的夫妻。原本他以为的婚后生活是琴瑟和鸣同出同住。
肖昌河无奈叹了口气,终究不是那是人。
那其余是谁,也无所谓了。
正伤感之际,门内突然传入一声尖叫。
肖昌河心脏漏跳了一拍,推门进去,就看到梳妆台前跌坐在地上的秦愿。
快步走过去,将她扶起来,“怎么了?可是伤到哪了?”
“我,我,我……”她一着急,原本会说的话都不会说了。
肖昌河把她扶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上下打量一番确定没事后,又说,“你别着急,想说什么?”
秦愿吞了吞口气,战战兢兢把目光又投向铜镜里。
镜子里的女人脸还是那张脸,只是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胭脂水粉,脸上五颜六色,色斑点点,十分吓人。
肖昌河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新婚俩夫妻的视线在铜镜里不期而遇,脸庞也因为相近的缘故,照射在同一小片的镜子里。
一边是肖昌河,陌上人如玉,是南城土生土长长大的翩翩少年郎。
一个是秦愿,一张陌生的面孔,脸上……惨不忍睹。
秦愿颤着手捏紧了肖昌河的袖子,“谁?”
她应当是想问镜子里的是谁,还能有谁,这不只有他们两个大活人么。
肖昌河扯了扯被她攥在手心的袖子,没挣脱,迟疑了一下说,“我待会让小厮去打盆水来,先洗洗脸吧……你的脸上是有什么隐疾要遮掩么”这话说的直,他想了想又解释说,“我非是嫌弃你,只是好让我心里有数,”也好让爹娘他们心里有数。
过了一会儿,小厮倒没有进来,进来的是个穿鹅黄镶边裙的丫鬟,长得颇为不错,娉娉婷婷的端着水盆进来了。
西院本没有丫鬟,这是肖夫人昨个吩咐到西院伺候的。
肖昌河朝她看了一眼。
丫鬟后头一个青衣小厮脸上挂着懊恼的表情,手脚并用的在跟肖昌河打手语。
大意是在告罪,被新来的姑奶奶抢了活。
肖昌河收回视线,对秦愿说,“容貌只是外在,你问既要相处一生,我便不会在意这个,你也不要为这些东西挂怀。”
句子又长又复杂,秦愿压根听不懂,也不知道跟谁说的。
肖昌河亲自取了帕子,沾了水,为新婚妻子擦拭脸庞。
本来以为脂粉下或有被遮掩的胎记伤疤或者不完美之处,没想到却是一片洁净,被色块遮掩下的肌肤滑嫩如玉,白皙干净。
最后是她的唇,这时候水盆里已经被脂染的一片浊色,肖昌河心里不知是想到什么,脸上一片愠怒,手下却越发温柔起来。
不知是嘴唇被擦拭的缘故,还是她的嘴唇颜色本是如此,被擦拭干净的嘴唇颜色红艳,挂上一层莹莹的水珠,红润润,亮晶晶。
肖昌河将染色的帕子放下,面沉如水,好似是朝哪方挥了挥袖子,门口张望的小厮便匆匆跑出去了。
秦愿的全脸这才露出来。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便是如此。
她不是纯外域的长相,最起码祖上应该是有中原的血统。
脸颊只有巴掌大,但是五官都及其出色,他原本以为她的眼睛已经是绝顶好看了,现在配上这娇艳的五官,才是两两衬托,无语伦比。
肖昌河眼底有片刻的惊讶,反应很快,片刻后恢复过来。
“梳妆,你会么?”
她像是对中原及不了解的样子,肖昌河不得不多问一句。
果然,秦愿摇摇头。
“你”肖昌河指着正欲托水盆离开的丫鬟吩咐,“你来为少夫人梳妆。”
这些年朝廷大力发展外交,都城京城的姑娘已经不再穿着一成不变保守至极的襦裙了,外域小国的许多略显性感的衣裙发饰也传进中原,逐渐被大家认可。
处于交通枢纽的南城更是如此。
在南城,漏胳膊漏腿的衣裳已经不是勾栏女子的专属,但是肖家是不允许的,只因肖家夫人是个老古板,自己看不过眼那些个衣着暴力的“卑贱女子”,也不准家里的下人穿成这样,儿媳更严。
丫鬟本就没什好心,见秦愿貌美,心里嫉妒,给她梳了一个老古板中的老古板发型。正是肖夫人常梳的那种。
秦愿一个外来户,不甚懂这些,对这些也不甚在意,略微望几眼镜子觉得还凑合就开开心心的回头找肖昌河去了。
肖昌河往她一眼,又很快移开,与她说,“走吧。”
肖老爷子嗣众多,但是嫡子就这么一个,不说平时有多么宠爱,最起码肖昌河在肖家的地位是一般二般人撼动不了的。
他的嫡子身份坐的安稳,平常又没错可寻,母亲肖夫人行事更是强势,更何况之前与肖昌河情投意合的“未婚妻子”姓柳。
柳,南城的另一个大户,两家结姻对肖昌河可谓是如虎添翼,有这样一个未婚夫人,料肖家其他公子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表现出来。
可世事无常,年后柳家小姐竟然嫁给了一向与肖家不合的金家,肖昌河竟然被肖老爷子乱点鸳鸯谱指了一个蛮夷姑娘,肖家后院一群少爷姨娘都乐开了花,只盼着新少奶奶快进门给大家“喜庆喜庆”。
肖昌河和秦愿走前面,后面是五六个被肖夫人塞过来的花一样年纪的少女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显眼极了。
最后面是苦哈哈的小厮素怀。
素怀和楠竹一样是肖少爷的贴身小厮。感情很深厚。
两个男人倚仗着过高的个头,眼神在空中交汇。只见肖昌河眼神一禀,素怀立马心领神会。
在原地猛吸两口气,素怀垫着脚力图减小点自己的体积,挤进姑娘堆里,“让一让,让一让,大家让一让”。
可惜没有姑娘肯听他的话,有娇娇弱弱的好似走不动路的甩着帕子不肯让路就是挡在她面前。
素怀咬咬牙,想着得罪少爷和得罪夫人的下场,还是一往无前的向前冲去。
要是夫人想罚他,少爷还能保他一条小命。
他是少爷的小厮,他要自己死他就是真死了。
秦愿走在肖昌河的身边,沿途路过的每一个风景都让她驻足,亭台水榭,假山楼阁,都是她从小生长的南芜没有的景色。
她一个不注意,就看入了神。直到后边响起来声音,才回了神。
“哎呀,你干什么”
“少爷,他要轻薄我呀”
“你这臭男人”
……
南城有自己的方言,许多土生土长的又不需出门走动的姑娘是方言很重的,带着地方独有的侬语,秦愿脚步停顿片刻,好奇的往后瞧。
“走吧,别看了”,肖昌河侧身挡开她的视线,将他们与身后一群莺莺燕燕分开,“我们先走。”
秦愿:“……嗯?不、不管,他们了,啦?”
这姑娘汉言不大会,偏爱在句子后面加上乱七八糟的语气词。
“素怀会陪着她们的。”
秦愿偏着脑袋从他肩窝的缝隙往后看去,刚认识的小厮素怀脸上一脸苦相,那表情分明不是乐意的样子。
秦愿咂着嘴开口,“苏坏,不开心,哇!”
肖昌河看了她一眼,“别乱用语气动词,……他叫素怀。”
秦愿念:“苏、怀。”
肖昌:“素,是第四声,你试着把调子压低一点。”
一说汉言舌头就不像是自己了的,怎么摆放都不对的样子,秦愿簇着眉小声的吞咽了点多余的口水,又试了一次,“素、坏。”
肖昌河:“……”
“不是”他耐心的纠正,“素是对的,怀的声音翘一翘,再试一次。”
肖昌河说完,忽然想起一件事,“等等,你知道爹娘怎么叫吗?”
秦愿茫然的看着她。
肖昌河陡然一激灵,三两步将她拉到廊下一块净地,“跟我读一遍,爹,娘。”
秦愿:“爹,娘!”虽然语调很生硬,最起码她能读出来,肖昌河松了一口气。
她娘好面子,新妇要是连叫她都叫不出来,在众人面前失了她的面子,以后要不知道怎么气愤为难秦愿。
不过秦愿这汉言水平,也着实让人着急。
他想着也不耽误这几刻钟,索性放慢了步子,边走边教她,“我爹有五个姨娘,这些人都无需见礼,还有几个庶子也都可有可无,你不招呼也罢,但是我上头有一个哥哥,虽然是庶子,但占了长子的名号,你待会还是要喊一身大哥……”
肖昌河说了一会,见身旁姑娘声游天外的表情,无奈叹了口气。
她本就不大通汉言,这会儿听这些只怕是听天书一样吧。
“你且跟我读几遍,爹。”
秦愿被他扯扯袖子,拉了神回来,“爹。”
“娘。”
“娘。”
“大哥。”
“大哥。”
秦愿的脸颊小小的,看起来年岁也不大,这个样子格外乖,肖昌河歇口气之余没忍住摸了摸她额上的碎发。
想他哪是成了个亲,他分明是养了个女儿,还是牙牙学语的那种。
相公这样亲近,秦愿也忍不住对他笑了。
眉眼弯弯,十分好看。
“相公!”
肖昌河脚步一怔,十分愕然,“你叫什么?”
秦愿十分得意,“这个、我会,”她两只手抱着肖昌河的袖子摇了摇,“你是,相公。”
姑娘咧着牙,似是十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