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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   谢家是金陵城内数得上号的世家大族,从大周建国至今,算来已有四代入朝为官辅佐君王。又因从不参与党争,且出了不少治世能臣,不管是在朝堂还是民间,都有口皆碑。
      可惜,谢家嫡系人丁凋敝,七年前祖父谢乾在燕北之乱中意外身亡,祖母悲痛欲绝,不久也追随祖父而去。
      如今,谢家家主谢安,任礼部尚书,妻子夏荷岚早亡至今未新娶。夏氏生前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谢怀志常年在外,次子谢怀远留在京中。幺女谢渝幼年时体弱多病,母亲早亡,虽有祖母照料,后家逢巨变,谢安无奈,只得听信道士之言将谢渝养在襄州老家。
      今日阿渝突然吐血昏迷,后院又无女主人操持,是以整个谢府上上下下甚是慌乱。
      月华初上,谢府灯火通明。
      青竹院内,阿渝的闺房,大夫正在为她诊脉。
      冯嬷嬷和盏莲立在一旁,以便随时照料阿渝。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谢怀远怎敢听阿渝的不让父亲知晓。此时,谢安正坐在外间,焦急地等待,谢怀远跪在旁边,心中愧疚自责,若是当初看紧点妹妹,或许她就不会受伤。
      大夫捻着山羊胡慢悠悠起身来到外间,父子二人急忙迎上前,道:“大夫,我儿(我妹妹)如何了?”
      “大人,令千金幼时身体薄弱,后虽调养的不错,但也要比常人多加注重才是。再加上此番身重内伤,五脏六腑有损。”大夫摇了摇头道。
      “那我儿可有性命之忧?”谢安闻言心中一紧,忙问。这孩子又是个女娃娃,自幼没有母亲陪伴左右。后来在观中长大,日子过的哪能像金陵闺女一样。心中对女儿有诸多亏欠,一时间各种念头涌上心来,心中剧痛,恨不能替她受苦。
      “大人不必过度忧心。想来谢小姐先前服下丹药,护住心脉。此次虽然遭罪,但性命无虞。”大夫宽慰道。
      “幸好幸好。”虽得大夫确认阿渝无性命之忧,但阿渝还在昏睡中,一颗心怎敢放下。此时的谢安不再是朝堂上铁面庄重的尚书大人,只是一位父亲。“大夫,我儿何时才能醒来?”
      “待老朽开几副药谢小姐服下,很快就能醒来。”大夫说罢朝二人拱拱手,随管家老陈去开药。

      秀床上阿渝苍白的脸上,眉头紧蹙,时不时发出急促的呻吟声。
      “老爷,二公子。”冯嬷嬷行礼之后,面色凝重,道:“老奴给小姐擦拭时,发现小姐除了后背有掌印,脖颈处还有淤青,似是被人掐住脖子所致。”
      “这时要我儿的性命。”谢安重重拍在桌面上,胸口剧烈起伏。“到底是谁,是谁敢伤我儿?”
      “爹,是谁伤了小妹,等小妹醒来便知,到时孩儿第一个不会放过他。”谢怀安心中气愤自责,又顾念父亲毕竟上了年纪,请求道:“还请爹保重身体,不要过度忧心。”
      谢安看儿子愧疚难当,也知他心思,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过度自责。”
      “爹,您明日还要早朝,不如早些回房休息,小妹这边有我看着。小妹醒了,马上派人告知您。”谢怀远建议。
      “也好,好生照料。”谢安又在阿渝床前看了会,才一脸忧心的离去。
      ——————
      昏迷中的阿渝回到窗明几净的教室,旁边小四姐在偷偷打游戏,环环津津有味地看小说,讲台上年轻的老师讲课。
      阿渝忍不住深吸一口,这是又回来了吗?回到二十一世纪,回到最难忘的学生时代。
      “小四姐,什么游戏,好不好玩?”阿渝轻声询问,一来怕被老师发现,二来担心声音一大梦就醒了。
      小四姐头也不抬,不耐烦地回说:“吃鸡呀!别打扰我,我可不能坑队友。”
      “小鱼儿,我怎么头有点晕。咦,凳子也在摇。”环环不知所措,她以为是自己看书看得头晕。
      这时教室外的走廊上已经有许多人在往教学楼外跑,老师也停下来。
      “地震了,快跑啊!”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嗓子。
      恍然间,阿渝才想起自己就是在这天死掉的,反应过来后她赶紧拉起还在磨磨唧唧的小四姐和环环往外跑。
      也许是地震太强烈,也许是教学楼真的太豆腐渣,又或许历史是不能被改变的,顷刻间教学楼坍塌,阿渝被淹没在钢筋混泥土之中,堕入黑暗。
      妄人类以为已经掌握了一切,然,在自然面前就像一只蚂蚁,捏死你没商量。
      不知道睡了多久,不知道黑暗有多长。一道温热的液体洒在脸上,迷迷糊糊间随意用手一擦,黏腻腻还有股腥甜味。阿渝猛地睁开眼睛想要坐起身,却被东西压住,仔细一看是一张惨白的脸,阿渝尖叫着推开他,再看自己手上,赫然是尚未凝固的血迹。
      阿渝哆哆嗦嗦去探那人的呼吸,没有呼吸,死了,是个死人。
      阿渝勉强稳住心神放眼望去,四周硝烟滚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阿渝只觉得五脏六腑移位,浑身痛的要晕过去。难道自己已身处地狱?而这双孩童般的小手是谁的?
      阿渝脑海中闪过两个字:穿越。还是时下流行的魂穿。
      眼下阿渝根本来不及感叹自己为什么没有穿越前辈的运气,只想赶紧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强撑着身子颤巍巍地起身,小心翼翼地迈过一具具尸体,嘴里念叨着:“小哥莫怪,明年的今年,我一定为各位多少点纸钱。各位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为难我一个小女子。”
      天微微亮,稍远的地方就有些看不清了,阿渝走的极慢,怕一不小心猜到碎肢残骸,也怕颤抖的厉害的身体突然间就倒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阿渝,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没有晕过去已是万幸。
      又走了好一会,前方传来马蹄和说话的声音,管不了是敌是友,阿渝使出全身力气,朝前快步走去。
      远远地只见几个兵士骑马而来,不知是在寻找什么。为首的一人端坐在马上,因隔得太远,且空气中弥漫着雾气,只隐约间看到那人身姿笔挺,身后的血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好不威风。
      “将军,此次一战,重创他们的精锐部队,平息燕北将漓国狗贼赶出大周指日可待。到时陛下肯定重重有赏,属下先道声恭喜了。”将军身旁的一人高声道贺。
      “将军,足智多谋,属下佩服至极。此番可算是让这帮宵小之徒知道咱们的厉害。”另一人嗓门极大。
      “跟着将军,都沾了光,说不定你我都能衣锦还乡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慷慨激昂,而作为主角的将军,却并不言语,只是注视着这满目血色和悲凉的战场。
      许久才缓声开口:“两国交战,虽能一展男儿报复,建功立业。可,战争之下岂有完卵,最苦的只怕还是这黎民百姓。若能天下太平无战事,尊贵荣耀的地位和赏赐,本将军宁可舍弃。”男子顿了顿,微叹了口气。随即语调一转,又道:“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求日落黄昏儿孙绕膝时,不求无愧天地,但求无愧自己。咱们同身为大周将士,誓要保护好身后的每一位大周子民。”
      “保护大周,保护大周,保护大周......”众人被他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
      阿渝心道:身为一位受兵士爱戴和敬仰的将军能说出这番话,委实不易,有这样的见解,足可见的,对方心胸宽阔,为国为民。
      这样的人物品格,妥妥的男神一枚,让人不禁想见上一见。
      阿渝心念一动,摇晃着身子继续朝前行去。惊觉后背发凉耳畔生风,紧跟着就传来一声怒喝:“周朝狗贼,受死吧。”
      阿渝浑身紧绷,只觉浑身的每一份疼痛都在加倍,心道: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不差这一次。
      就在此刻,那位将军御马持剑而来,马蹄轻踏,尘土飞扬。晨曦洒在他浴血归来的战袍上,英姿飒爽,策马在这人间地狱中驰骋,宛若九天之外的上神。
      阿渝已经能感受到背后的剑气向自己袭来,绝望的闭上眼睛,心中想对那从远处赶来的将军道声谢。
      刀光剑影风驰电掣,只听咚的一声,刚刚那亡命徒已经倒下。
      紧接着,天旋地转,身体落入一个坚硬微凉的怀中,阿渝紧紧握住那人的手,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心下一松,再一次坠入黑暗。

      黑暗,黑暗,还是黑暗。阿渝想要回到战场上,看清那人的脸,可惜四周都被迷雾包裹。
      到底是谁,是谁救了我?
      人在睡梦中最诚实,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始终无法忘怀。
      阿渝已经说不清楚,那位将军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是一位救命恩人,还是,还是其他。
      阿渝只知道,他是自己心中永远无法忘记的一道光。
      想来缘浅,人海茫茫,此生再难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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