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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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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燕北之乱,漓国趁机进攻我大周,后虽有晋王神勇平息战乱,漓国却一直虎视眈眈。我自幼习武,承家师之志,也想为边疆安危添砖加瓦。”阿渝一本正经,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阿渝所说句句真心,前世虽然生活在太平年间,但一直都有从军的志向。初临大周见过修罗场,战争的无情残酷,百姓的无助,只希望战争再也不要发生,天下太平。
阿渝没说的是,那里也是我遇到男神的地方。
“想不到谢姑娘身为女子,能有这样的志向,顾某佩服佩服。”顾承舟拱手道。
被一个气质超然的公子这么一夸,阿渝更不自在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燕北有好吃到飞起来的烤全羊,再配上纯正的马奶酒,完美。”
“谢姑娘甚是风趣。”顾承舟嘴角微翘,看来谢家阿渝还是个地道的吃货。忽又意识到自己方才竟被这小妮子逗乐,轻咳一声,“谢姑娘在看苏公的《东坡志林》。”
“刚看到《延年术》,方士朱年经精通炼丹术,世人追捧,然死于中风。”阿渝摇摇头,“上至帝王天下之主,达官显贵,下至升斗百姓,都想褪去凡人皮囊获得永生。可笑可笑!”
“追求长生不死本是虚妄,这些年世人清醒不少。”顾承舟低头抚了抚衣袖,明明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却让人赏心悦目。
“非也非也。”阿渝不认同:“自古帝王求仙访道不知花费多少,现下虽不再追求这些,却大兴陵寝,无数珍宝陪葬,举国之力只为死后能继续享受世间富贵。岂可知人死如灯灭,寂寂如轻烟。”
“若是能将这些钱财精力花在民生社稷上,官员各司其职,百姓有田可耕,有房可住,孩童开蒙受教化,商人重信誉,国必太平昌盛,帝王明君之美名亦可流芳百世。”顾承舟叹息。
眼前的男子,一双漆黑的眼眸,满是大海的沉寂和深邃,睿智而深沉。阿渝看到他漂亮的瞳仁中小小的自己,似乎有一种魔力要将自己吸进去般。阿渝别开眼,“顾先生高见,想来先生定是位胸怀开下之人。”
夕阳的余晖打在二人的身上,罩上一层橘黄的暖意,书阁也镀上暖阳的气息,时间似乎停滞。
“今日与顾先生相谈,阿渝很是惊喜,先生之所见令人醍醐灌顶,阿渝佩服。”阿渝很开心,望了望窗外,有些遗憾:“可惜天色不早,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能与先生一叙。”
顾承舟颔首。
阿渝起身向顾承舟抱拳告辞,做到一半方才想起今日自己是着女装,忙屈膝做了个万福,顾承舟回礼。
“额,顾先生,今日你我二人相谈甚欢,也算是朋友。”阿渝言笑晏晏,说的话却是厚颜无耻:“既是朋友,阿渝有个不情之请,以后我可不可以常来顾先生这里看书?”
面具后的俊脸有些发黑,这姑娘的脸皮非常人。
“您放心,我只在这里看,不拿走,而且绝对安静。”阿渝的眼睛清澈明亮,盛满了天上的星星,专注看着人时,无辜又真诚,让人只恨不得将一颗心敞给她看。
可惜,顾世子不是一般人,长身玉立,束发的青色发带在身后翻飞,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阿渝有些失望,只得黯然离开。
“小姐,您可算出现了。”盏莲在书肆大堂翘首以盼。
“时辰差不多,回府吧!”阿渝有些奇怪,今日出来这么久,盏莲竟然没有唠叨。
“小姐,钱袋被人偷了,没有买到西市食咏斋的桂花糕,请小姐责罚。”盏莲交代。
“你人没事就好,那偷银钱的小贼,下次见到告诉本小姐,定打得他满地找牙。”阿渝揉揉盏莲的小脸,安慰道。
“嗯,小贼长的人模狗样,尽是做些不入流的勾当。”盏莲想想那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姐,您饿了吗?”盏莲问。
荷花酥很有饱腹感,“用了糕点,现下还好。”
“看出来了。”盏莲上前摘下阿渝额头上的碎屑,闻了闻,“小姐吃的是荷花酥吧!”
阿渝瞬间石化,顶着一脑门荷花酥与顾先生侃侃而谈,谈古论今的人,绝对不是我。
阿渝掩面而逃。
书阁内,莫语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公子,事情已经查清,吏部尚书胡大人的嫡妻罗氏,为了救自己败光家业欠下巨额赌资的弟弟罗一鸣,伪造胡大人字迹挪用公款共计一万二千两。”
莫语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呈给顾承舟,“公子打算怎么做?”
“太子监国已有半年,那位凌王殿下早已按耐不住,此时太子的人犯下大错,你猜他会如何?”月上枝头,顾承舟临窗而立。
“公子准备将证据交给凌王?”莫语问。
“又要满月了,休书给凌王,十五城外大佛寺见。”面具早已摘下,月亮的银辉照在英挺的鼻尖上,白皙的脸上洒下阴影。
“是。”莫语知道每到月圆之夜主子心情就有些微妙,忙端茶递水,唯恐引来祸水。
顾承舟接过茶盏,轻呡。
茶是西湖龙井,味道清纯浓郁,然,今日还有莲子的清香,和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更添了一味香甜。
顾承舟想起今日阿渝用过茶盏,一口清茶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公子,您今日食欲不错,连平常不爱吃的甜点都尽数吃完。”莫语只知道这里平日里外人不得入内,哪知今日种种,“该给后厨老王涨月钱了,手艺不错。”
顾承舟闻之,正要训斥,却又猛地咳嗽起来,一时止不住,显然是给呛到。
莫语担心,又给顾承舟添茶,“公子喝些水,顺顺气。”
顾承舟轻飘飘看了眼莫语:“莫语,西山门好玩吗?”
谁来告诉我,哪里又惹主子不高兴?刚出来,这是又要进去吗?
莫语扑通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可怜巴巴:“公子,您看莫语都瘦了。”
顾承舟瞬间心里舒坦些。
唯有时间可以修复阿渝的心理创伤,一想到在顾先生面前这般形象,阿渝都没脸见人,连带着盏莲也不大打理。哼!这小丫头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我。一连几天,阿渝都生无可恋。
“阿渝,怀远,明日十五,是你娘亲的忌日。你二人且去寺里给你娘亲上柱香。”谢安在晚间吃饭时,嘱咐兄妹二人。
“是,怀远(阿渝)知道了。”兄妹二人立马应下。
见爹爹神思黯然,知道他又思念娘亲,二人知道劝解无法,都悄悄退下。
翌日,阿渝起了大早,随谢怀远前往寺庙。
因着是去给亡母上香,阿渝穿着一身白色襦裙,头上别着一根素净的银簪,素面朝天,反倒有股梅花傲骨。
大佛寺存于世上已有上百年,极为灵验,香火鼎盛。听说连宫里的贵人遇到不顺心的事都会来此上香祈福。每逢初一十五,前来上香的善男信女更是络绎不绝。
大雄宝殿供奉如来佛祖的六丈金身,庄重严肃。僧侣们吟唱经文,木鱼有规律地敲打,四处都飘散着檀香味,香烟袅袅,多添了一股西天意境。
香客们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嘴中碎碎念,希望能够得到佛祖的庇佑和祝福。
阿渝和谢怀远来到地藏殿娘亲夏氏的往生牌位,点燃香烛,兄妹二人又磕了几个头,才离开。
阿渝见谢怀远眼角湿润,知他心中伤心难过,装出一副天真模样道:“二哥,你说娘亲会不会在天上看着我们。”
“这是自然,娘永远都在。”娘去的时候小妹还小,做哥哥的需要多照顾照顾。
“我刚刚在娘亲的牌位前告诉娘亲,二哥老欺负我,不知道娘亲晚上会不会来教训你。”阿渝做了个鬼脸。
“阿渝你三天没挨骂,又皮痒了是不是!”谢怀远伸手就要去抓阿渝。
“我还是喜欢哥哥张牙舞爪的样子,忧郁不适合你。娘亲若是知道你为他伤心,她会难过的。”阿渝返回来拉拉谢怀远的衣袖。
“小妹,二哥明白。”谢怀远道,“不过本公子怎么叫张牙舞爪,明明是玉树临风。”
“佛门之地清静,谢二公子庄重。”阿渝佯装训斥。
“二公子,珍宝阁出事了。”是谢怀远的长随元宝,来的有些急,说话间带有浓浓的喘息。
珍宝阁并非是收纳奇珍异宝之地,而是谢怀远的胭脂水粉铺子。之所以叫珍宝阁,谢怀远说:姑娘就应该被当做珍宝珍藏,免你惊,免你忧,免你颠沛流离。阿渝想:如果谢怀远不是个爱财如命的铁公鸡,定是个情种。
谢怀远侧耳亲听,对阿渝道:“阿渝,今日你在寺里住一晚,这里一切我已安置妥当,明日未时来接你。”
“二哥有事先去忙,阿渝省的。”珍宝阁可是谢怀远的心尖尖,阿渝体贴道。
送走谢怀远,阿渝主仆二人用过斋饭,在寺中闲逛。
不知何时寺庙外多了一位衣衫褴褛的乞儿,右手反转向后,左腿不良于行,瘫坐在地上,面前是一个豁了半边的碗。他神情绝望,只是麻木地给路过的行人磕头,口中念叨: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您。
盏莲上前丢了银钱,主仆二人正准备离开,却被乞儿拉住衣裙,阿渝白净的襦裙上随之多了一个黑乎乎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