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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肯定假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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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了。”他笑着看了看表。”Gin,你还记得么?”——顿了一顿,认真地看着对方:”我还记得。”
他记得那一天早上的天气很好,天空比平时要略略明亮一些。清晨六点的时候就能看清人行道上各种地砖的色彩,横过道路的斑马线则是白得耀眼的。空气里干燥的粒子似乎轻轻一擦就能闪出火花。而他则是在想在这样干爽而晴朗的天气里练习一场追捕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
还是因为那个人呢。
八点钟的时候他的车子平稳地前进,路两旁的树影一起向后潜逃。他闻到清新的草木香味。
可是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三分钟前他们一起朝他开枪,他没有选择心脏的部位而是挑中了肩膀。他的猎物眼看就要死亡的时候他这一枪救了他。
子弹的冲力把他推开一个角度,于是原本另一颗要穿过他太阳穴的子弹只是在耳边留下了擦伤。
这一切在他扣下扳机的刹那他就已经完全预料到了,这天早上的枪战更像一局棋,他对每一枚棋子落下的位置都早已知晓,包括现在某个人躺在他车子的后座上。
剩下一小时又二十分钟的时候他们一起想起了这个问题:如果当初赤井秀一没有这么做的话。
“赤井秀一,”他的掌心覆着他的:”如果当初你的同情心没有这么泛滥的话。”
是的,如果当初那个叫做赤井秀一的男人没有把他带回家里为他包扎好伤口,没有用尽一切方法帮他止血疗伤的话,Gin早就成为那一天里的回忆,而不是站在他的面前彼此说着这些讽刺的话语。
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就绪,赤井秀一凝视了Gin的脸几秒,叹了口气站起身,他还在想他救了他的原因。
“不是同情,是爱。”
还剩下一小时又十九分钟的时候他微笑着纠正了Gin。
他们都感到很奇怪:那个时候的赤井秀一分明是缺爱的生物,为什么他的爱情突然就可以泛滥的铺天盖地。
Gin握住他的手,抓得很紧很紧,眼神却很温柔。
那个时候Gin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赤井秀一的。
然后故事就缓缓拉开了帷幕。
“那个时候”是一个很清晰的概念:那一天早上这边的几个FBI对战黑衣组织的某个小组,简明扼要地说是以赤井秀一和Gin为领导人的两个小队之间的战斗……或许称为”绝对”更为合适。
当然赤井秀一的智商总要比Gin高上那么一点点。
所以结局理所当然。
赤井秀一一直记得,他以漂亮的枪法解决掉了除却Gin之外的那几个人,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一个隐密的出口前。破旧的车库里已经没有车子,杂草长了满地。他才想起来这幢大楼曾经发生过爆炸,他对于它这么久还没有被拆掉觉得很奇怪。绝不是为了回忆。他唯一能得出的是一个否定的答案,随即低下头去看表,半分钟后他悠然开口:
“好久不见,Gin。”
那个有着明亮金发的男子略带惊讶地看着他踉跄的脚步好容易才停下来。他有些懊恼地撇了撇嘴。果然是你啊赤井秀一。话说了一半就开始伸手擦掉嘴角不停渗出的血迹。
你累了呢,Gin。赤井向前走了一步,把他拥在怀里,心底是很温柔的安心。
那样的一个时刻里,他们都忘了要为这样一个温情的举止而震惊。
然后他带他回家。
赤井说Gin你知道么那时我帮你包扎很辛苦。
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和绷带剪刀在空中翻飞,赤井秀一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笨蛋你不会躲么。如果Gin醒着的话一定会抗议:十来颗子弹你来试着躲躲看况且还有一颗是你的。
那时所有击中他的子弹里最接近他心脏的一颗。
——果然只有你才牢牢地击中了我的心。
他肯定不会这么说。
不过话说回来,似乎并没有谁要求他再三地救下他,他大可以让他倒在车库里一命呜呼而不管不顾。从某种角度来看Gin还能活命就已经算是万幸,不过他们都没有想过这一点,即使Gin睁开眼睛。
还剩一个小时零十分的时候Gin终于回应,他说我记得,赤井秀一,我一直都记得。
赤井说,我懂。
Gin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背影覆盖在视网膜上,他有些慌张,弄出一点声响。
“醒了就好好休息,你断了三根骨头。”连头都没有回对方就冷冷甩出一句。像是觉察到了他的疑惑,补充了一些别的内容:
“这里是我的房子,不是FBI聚集地。至于另外那几个把手枪和炸弹塞得满身都是的军火药贩子除了你之外都死了……怎么,你在哀悼Vodka?”
冰冷的语气中透出了几分讽刺,然后戛然而止。那是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对方回过脸,这一次他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样子,那些线条和他心底深处的某个影像轻轻重叠在一起,温柔地微微晃动着。
“我怎么了?”挑了个最为妥当的问题。
“你现在很安全。”
——所以之前的事情,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也没有必要记得。
赤井秀一关上门之后皱起眉头,他开始觉得有哪一部棋走错了。
想象中仇恨的眼神并没有出现,甚至没有愤怒。Gin只是问了句我怎么了,然后就笑了笑,比他所能想象的更温柔。
可以作为解释的两个字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成形,他想他分明没有看八点档的习惯,却忘了想其实这是作者一贯的狗血作风。
而答案在三天后很快揭晓。
只剩下一个小时的时候赤井秀一觉得已经没有时间再供他们进行缓慢的回忆,他侧过头说Gin,你知道什么是我最擅长的么。
当然是枪法。Gin连想都没想。他可没忘记那颗子弹的位置。
那么Gin,你最擅长什么?赤井毫不留痕迹地移开了话题,在对方刚理解完问句的同时笑着回答:
吃醋。
这句话并无夸大之处,字字属实。
三天后的Gin已经习惯于在屋里随处走动,于是摆在卧室里的东西很自然地被看到。
桌上摆着黄铜相框,里面的女子亲昵地蹭着男子的脸,偏偏对方满是冷淡神色,不情不愿的样子。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拿是个眉眼温柔的女子,有栗色披肩长发与柔和的褐色眼睛,从客观的角度去评判是美丽的。
可是又能如何呢。
他把相片撕为两半,女子和男子的脸分开了,一道丑陋的裂痕隔在中间,使她的笑脸有了哭泣的感觉。他嚓地用打火机点燃了女子手中的伞,凝视着直至她的脸被火焰吞没,消沉了下去。另一半被他夹在圣经的某一页里,像张书签。每一次翻开都能看到那一句话。
爱如捕风。
于是他记得那一天他燃烧了那个女子的脸,带着微妙的表情,有一点吃醋有一点嫉妒。
那一道曲线把女子和男子隔开,而他和他之间则是一条直线。
一条直线不可能只有一边的。
左边和右边,里边和外边,这一边和那一边。一道直线在两人之间,把他们隔在两边。
都说了他们不可能都站在同一边。
直到跨过直线。
“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么,很明显还没有吧。”Gin走回房间的时候赤井正在以一种意味不明的笑望着他。
“我只想问你,”Gin的表情出人意料的认真和严肃。”如果她是你的女朋友,那么——”
“我们是什么关系?”
“嘘。”他笑着把手指抵住他的唇:”这是个禁忌。”
至于原因可能是太劳累或是别的甲乙丙丁,赤井秀一早在一刻钟前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还是没想到这是作者八点档看得太多的后果。
十分钟后的房间里再次只剩下Gin一个人,他开始拼命地回忆。在他脑海里所有的记忆都失去了具体的形状,他只知道曾经发生过很多事情,可是他不知道那都是什么事情。
他想也许以前他们的关系是亲密的,因此才会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想或许他们是相爱的,因为一刻钟前对方突然温柔起来的微笑。那个时候对方问他你忘了我是谁对么,他沉默了一阵子之后说是的,然后看到那张一直板着的脸上出现了柔软的线条。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对方淡淡地叹了口气。而他则是在想也许他确实太冷淡了,毕竟他们以前是那么亲密。他不知道事实和他所想的正好相反。
他随意翻检着抽屉,打开一个文件夹看了看,然后他再一次考虑了一下他是否应该为这些日子的冷淡做些补偿。
那天下午赤井秀一还在考虑着对策的时候门被推开,他看向门口的方向。
“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么。”干干净净的语气,不像个问句。Gin指着文件夹的第一页:一张Gin的照片,以及赤井亲手写下的Most important。
他想说你是整个FBI最重要的犯人到是真的,不过他只是略略偏过头,用力吸了一口烟。
“也许。”
黄昏暗淡的光线里烟雾弥散,他的脸却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