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和雨》非yu

1、第1章

　　自从高考结束，程小玉没有像其他高中同学一样到处旅游，甚至几乎是最后一门刚考完，就直奔车站坐了俩小时的客车回了家。
　　说起来，从初中开始，程小玉就在离家有至少两个小时路程的城市读书，除了长假几乎都不回家，所以高考结束后的这个暑假是自初中毕业后可以待在家中时间最久的假期了。但这次的心情和三年前到底是发生了不少变化。
　　对于大多数刚结束高考的学生，等待出分以及出分后的填报志愿的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但程小玉似乎恰好相反。村里的亲戚朋友遇见免不了要问几句：“小玉啊，考的怎么样啊？”
　　“还成吧，不会太好也不会太差。”程小玉不论是面对谁都一律保持这个回答。倒也没有觉得问的人太多了而感到厌烦，毕竟自己即将成为这个村子里第三个大学生，受到关注在所难免，而是自己真的就是这么想的。程小玉所在的高中是省重点高中，能靠自己考进这样的中学，成绩自然不会差，但程小玉一直觉得自己如何努力也就是不会差而已了。每天往返于家和鱼塘，躺着看看海，一路和相识的同村人打打招呼，转眼就到了出分日了。
　　一家人都早已围坐在电话旁了。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也就是程小玉爸爸，撩起摊在自己肩膀上的毛巾，擦着头上和脖子上的汗，略显焦急的问了一句：“现在该干嘛了？有人会打电话来吗？”
　　程小玉的嘴抖了一抖：“额......不。”突然电话响了，爸爸一把拎起电话：“喂！我儿子多少分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说了几句什么。
　　这头的男人瞬间跳了起来：“关你什么事？你倒还敢打电话回来？我告诉你说，明年过年你再不给我带个媳妇回来，你说说这么多年了......喂？喂！妈的，连老子的电话都敢挂。”
　　程小玉刚想问一句，被一旁的妈妈偷偷拉了一下手：“小玉快去拿你准考证来，我们一起查分了。”程小玉拍了拍脑袋，自己居然也紧张了，在这等也没人会给自己报分啊。起身就往自己房间跑去，一旁的另一个男孩也起身跟在程小玉身后：“玉哥查分咯！我陪你一起！”
　　经过一番折腾，4个人重新坐在电话前，拨通了查分热线，程小玉按下了免提，拿起笔。随着语音播报，程小玉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好也不差吧，和我想的差不多，可以选学校专业了，爸。”程小玉淡淡地说着，一边往外走，只听见身后的声音慢慢变模糊：“我儿子就是棒啊哈哈哈，这次咱一定好好挑啊，听爸的......”
　　时间不早了，天也慢慢暗了下来。出门前，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已经一起庆祝了起来，程小玉表示自己想出门走走，自己心底里对于自己将成为这个村子第三个大学生这件事并不十分感冒，这种事情自从自己三年前考入市一中就早就注定了。
　　“嘿，程小玉！好久不见了啊！”迎面走来一个男人，这张脸，程小玉明明感觉很熟悉，但又觉得他的成熟沧桑不像那个自己映像中的那个人。
　　“额......你是？”
　　“哟，多年没见连小学同学都忘了啊，我，和你当了两年同桌的老邓头啊。你这真是读书读多了，马上成大学生了啊，从小一起玩的都不记得了啊？”
　　“啊......哦！”程小玉把视线移向远处，眼前慢慢浮现出不知道多年前的一个画面，两个小破孩偷了村里不知哪家的番薯，躲起来烤了吃，一个说以后长大了，要把这片地全改成鱼塘，另一个说不行，那样咱就没有烤番薯吃了。
　　程小玉重新看向面前这个男人，确实是他，除了比自己映像中老气成熟了不少：“哈哈哈我当然不会忘，我还在上学呢！你怎么就这么成熟了！我在你面前就一小屁孩啊，还在偷番薯的那种。”
　　“嗨，像我嘛不读书还能干嘛，出去打了几年工，赚几个钱，就回家种地养鱼了呗，好了我回去了大学生，我媳妇还等我回去呢，放假了回来找我玩啊！”
　　程小玉瞪大了眼睛：“媳妇？！什么鬼卧槽，你是说不正式的那种吗？”老邓头哈哈地笑着：“差不多就那意思吧，随礼就等你三年后毕业吧！”
　　“......好的。”程小玉嘟囔着，我至少还要读四年书呢。

　　不知不觉中，程小玉又走到了海边，空气中是深深刻在自己脑海中的咸湿味道，自己并不讨厌。脱了鞋走在小甲板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双脚在水面上荡着。看着远处的围栏，就算是海，用围栏这么一围，也就成了小小的鱼塘，时不时还有鱼会跳出水面。程小玉看愣了神，脑中慢慢浮现出几年前某个人对自己说的一句话：“等你懂事了，不一定什么事情都要听从父母的。”画面中的人模糊了，程小玉看着越出水面的鱼，自言自语道：“你们也想出去吗？”
　　随即摇了摇头，起身往回走去。

　　离家还有一段路，但已经感受到了不同往日的热闹气氛。“啊......，”程小玉不禁有些烦恼，忍不住揪住了头发，“第三次了就没必要了吧。”
　　“玉姐！”路口蹲着的男孩看到程小玉，喊着跑了过来。
　　程小玉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男孩脑门儿上：“爸妈不在边上你就蹬鼻子上脸了？程小庭？叫哥！”脸上满是稚气的程小庭揉着额头，有些委屈地说着：“好吧，现在是玉哥形态，算我不走运。你刚跑去哪儿啦，我好担心，你考的应该还挺好的吧？我看爸妈也高兴，家里来了好多人说庆祝吃饭什么的。我也不懂你那写的几百几百的算不算好，难道你不满意吗？别不开心啊，和我说，我带你去地里找番薯，咱烤了吃完再回去，现在家里可吵了。”
　　程小玉几次想插嘴，被这小子连珠炮似的发言堵得死死的。“说完了吗？我没事，我可是你哥，考的就算不是最好的，但大多数人还不比不过你哥我的。最重要的是，你也要快要读中学了，我们这下一个重点大学大学生可就是你了，另外还有一件事你要记住......”
　　“嗯？什么事啊？”
　　“没事了，我们回去吧，庆祝怎么能少了主人呢。还有，我要开始找学校专业了，你也早点了解一下，连分数几百几百的都没个数，和个小学生一样。”
　　“哥我明年才读中学呢。”

　　家里确实很热闹，光看院子里的人头数，像是什么乡村party。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你们看，大学生回来咯！”一下子所有人都涌到了门口，拉着程小玉一顿叽叽喳喳。
　　“哟，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在市里读了这么多年书，这气质就是不一样啊。”
　　“就是啊，小玉啊，你小时候还老来我家地里偷番薯呢还记得吗？”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程小玉也忍不住笑了：“老婶儿啊，这事就别提啦哈哈哈。”
　　“诶还有啊，几年没见，咱小玉也这样的一表人才了，我有个远房侄女，诶以前我还带来你家玩过的，你可还有印象......”
　　“干什么干什么，就你家有女娃，都讲好了啊，不许偷偷下手......”
　　程小玉眼看着控制不住这阵仗了，刷的把被挤在一边的程小庭拉到身前，自己强行扒拉出一条道，向房子冲去，回头喊着：“各位！庆祝归庆祝，千万别给我介绍你们家女娃啊！”

　　院子里热闹非凡，没料到屋子里也一点不冷清。妈妈和几个差不多岁数妇女磕着瓜子谈天说地，仔细听了听，无非也是什么哎呀这孩子一直听话懂事，这样的孩子随便读读书，考个重点没问题啦。另一个房间，爸爸拿着本书对着另外几个长相身材都差不多，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本地品种的大叔，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想来拿着养鱼相关的书，总不会还对别人谈论教育孩子的心得吧。
　　“爸，我回房间看学校和专业了。那个......一会儿你要不要......爸？”
　　“程非！你儿子喊你了！”
　　“诶小玉啊，你先去挑着，我一会儿就来，告诉你说，挑学校选专业我可是有经验了，虽然前两次那俩小混蛋没听我的，不过你听话啊听我的建议没错的。哦对了，快回房间去吧，有惊喜。”程非高兴的像中了500万一样，使劲的来回搓着程小玉的脑袋。
　　程小玉明白爸爸的意思，想想自己付出过的努力，心中不禁被拧了一下。但事不过三，既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如就顺从吧，对别人都好，对自己应该也没有什么坏处。

　　回到房间，看见床头放着一本书，拿起一看，《鱼塘养殖入门》。程小玉瞬间青了脸，扶了扶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从书中掉下一个薄薄的小玩意儿。
　　“这是......手机的电话卡吗”
　　一低头，看到下面还有一个盒子，是一个新手机。“这才算是个礼物嘛。”
　　有时候程小玉也真的觉得自己是个毫无欲望毫无娱乐感的人。在远离家乡的城市读了6年书，一同住宿的同学没有不偷偷带手机的，高中后不少同学还换上了最新的智能机。现在自己终于拥有了手机，看着厚重的大屏幕，应该是所谓的智能机吧？
　　如果对于电子产品的熟悉程度需要考试的话，程小玉应该可以稳稳的拿0分。他自己也十分清除自己的斤两，首先打开了使用说明书。“嗯......开机以后么，噢好像需要先装电话卡吧？”按着说明书上的步骤，程小玉像屠夫磨刀一样使劲掰开后盖，小心塞进了电话卡。
　　“这样......就可以了吧？”看着开机后右上角有了和刚才不一样的显示图标，程小玉心中窃喜，难以想象自己作为一名准大学生，竟然像三岁孩子一遍遍玩着新玩具。
　　“打个电话给爸说声谢谢吧。”说着程小玉拨通了那个他无比熟悉的号码，读中学的6年，他每周末都用学校的公用电话和家里人通电话。
　　“喂！爸，谢......”
　　“小豪？！”
　　“啊？什么？爸我是小玉啊。”
　　“我这看着是，噢噢没事了。”说完程非直接挂断了电话。
　　程小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不知所措，愣神了足足两分钟：“哥，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