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首席(金色之弦同人)》千叶梓

10、第 10 章

　　睁开眼睛的时候日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白光在眼前泛滥。温和的，轻柔的光线，一点一点地让黯淡的瞳孔重新明亮了起来。
　　日野伸手揉了揉眼睛。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她努力回想刚才的情形，只依稀地记得自己坐在公园里，然后遇到了土浦，然后她记得自己哭了，然后……
　　记忆像是老旧的胶片一般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然后在某一个时间的节点上突然断线，画面只剩一片黑暗，再没有什么可以追溯。
　　我……到底是怎么了？
　　“呀，日野同学，你醒了啊。”
　　这个时候温和的声音传来，音色中似乎有些熟悉的成分。日野转向声音的来源，看到的画面几乎让她惊讶地从床上跳起来。
　　滨井美纱坐在床边，正微笑着看着她。
　　“滨……滨井美纱夫人？？”
　　日野说着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由于发烧的缘故身体软的像棉花一般，完全使不上力气。
　　“不用那么见外，叫我伯母就可以了。”
　　滨井美纱说着，伸手扶她靠上背后的靠垫，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温和。
　　“谢谢您……那个……伯母，请问……”
　　“是莲把你带过来的。”
　　像是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一般，滨井美纱笑着答道。
　　“……月森君？”
　　日野惊讶地瞪大眼睛，忍不住环视着房间的四周。雪白的墙壁，窗户边上是谱架，以及一整柜的古典唱片。房间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唯有床头放着的一张照片和乐谱在昭示着房间主人的身份。
　　难道自己现在正躺在月森君的床上？
　　“是啊，说实话也把我吓了一跳呢。”
　　滨井美纱说着，似乎神情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担忧。
　　“刚才莲抱你回来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发烧那么严重，还是在昏迷中，真担心你会有什么事啊。”
　　“……”
　　日野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不是和土浦在一起么？为什么会来到月森君家里？而且还……躺在月森的房间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滨井美纱没有在意她的疑惑，而是继续关切地说着。
　　“日野同学，即使再努力练习也要注意身体啊，否则的话……”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月森慢慢地走了进来，看到坐着的日野，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醒了啊，日野。”
　　月森说着，声音里透着不露声色的温柔。
　　滨井美纱看了看两个人，然后站起身来，将座位让给月森。
　　“那，你们先聊吧。日野同学，我给你熬了些粥，我去端给你。”
　　“……谢谢您，伯母。”
　　日野拘谨地道谢着，突如其来的关心和亲近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不用客气。那，莲，你好好照顾日野同学吧。”
　　“我会的。”
　　滨井美纱满意地点点头，关上房门的一刻，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舒心的笑容。
　　“怎么样？好点了么？”
　　月森说着，走到日野身边坐下，然后伸手覆盖她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迅速扩散至全身，是属于月森的温度。
　　“嗯，好像烧已经退了，真是太好了。”
　　他浅浅地笑着，金色的瞳仁之中温柔散开成一片。
　　日野看着他，他就在距离她那么近的位置，这样地看着她，这样地对她说话。这场景是那么不真实，几天之前她还以为她再也不可能像这样地和他说话，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不自觉的，日野感到心中一阵酸楚，只有低下头去掩饰快要支持不住的眼泪。
　　“……月森君……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月森打断了她的话。
　　“……我？”
　　“下午突然发信息过来，而且是那么反常的语气。到公园里就看到你一个人躺在长凳上面，还在发烧。应该是我问你，到底是怎么了才对吧？”
　　“……我……”
　　日野无力地用手揉着额头，刚才发生的事情她记不清晰，面对他的质问她没有办法回答。能做的只有道歉。
　　“……对不起。”
　　月森轻轻地叹一口气，声音逐渐地柔软下来。
　　“其实，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吧。”
　　“……嗯？”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日野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他。
　　“前一段时间，我……对你的态度非常恶劣。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月森君你别这么说，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样拿音乐当借口来……”
　　“我不是也一样么。已经答应过你要一起练习，却这样轻易地反悔，又这样对你置之不理，这是我对音乐态度的轻率，我必须要反省。而且……”
　　月森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在犹豫些什么。
　　“而且我不应该，质疑你对音乐的态度。那天，王崎前辈的演奏会上，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放弃过，一直都在努力着。你的演奏告诉我其实音乐已然被你放到一个无比重要的位置，是我没有真正理解你的心意。对不起。我收回那次对你说的话。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月森君……”
　　日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被什么东西堵着，曾经的难过与此刻的温暖像是寒流与暖流在心中交会成阵阵波涛翻涌，几乎要夺眶而出。
　　月森淡淡地笑着，温柔地看着她。女孩红着眼眶，瞳孔中有光泽在闪动。她似乎一直都是个容易掉眼泪的人。或者是，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让她流泪呢？
　　这样想着，心中涌起一阵内疚与遗憾。
　　日野香穗子。与她相识这么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开始在意她的一举一动的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因为她的进步而快乐，因为她的眼泪而心痛的呢。
　　一直以来只关注着自己，只关注着音乐，却没有注意到某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在心中悄悄地萌芽，并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深深地扎根，再也无法忽略，再也无法抹杀。
　　其实，自己一直都是喜欢她的吧。
　　可是，到现在才确定自己的心意，是不是已经太晚了些呢？
　　毕竟自己，就快要离开了。
　　离开星奏。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她。
　　“日野……”
　　月森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他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刻，下面的话要怎么说出口。
　　“……怎么了？”
　　“我……要走了。去留学，去维也纳。”
　　明显地看到日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立刻展现出笑容。
　　“真的么？月森君的目标达成了呢！真是恭喜你！”
　　“谢谢你，日野……”
　　月森看着她，笑容的背后是无法掩饰的失落。如果可以，他绝不希望看到她难过的样子。他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来让她快乐。可是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呢？
　　“……日野，你……是喜欢音乐的吧？”
　　“……嗯？嗯，喜欢。”
　　“日野，如果你还愿意继续努力的话，我希望可以继续给你指导，就像我们以前一样。”
　　“……嗯？”
　　“我在日本的时间不多了，但是我希望可以帮到你，希望能够在小提琴上交给你一些东西……如果你愿意的话。”
　　短暂的沉默。两个人安静地看着彼此的眼睛，像是在尝试读懂彼此。
　　“嗯，我知道了。请多指教啊，月森君！”
　　日野的笑容定格在月森的瞳孔之中，同样烙印在他心中的还有第一次品尝到的名叫爱情与离愁的疼痛。
　　----日野。对不起。我喜欢你，但是音乐对我来说，是更重要的事情。我必须离开。请原谅我。如果我会因此而失去你，我也必须俩开。
　　日野，所剩下的时间，我只想好好地指导你的小提琴。我希望你能够有提高，希望你能在音乐的路上一直地走下去。
　　哪怕这是现在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事情。
　　夜，安静地在窗外蔓延。
　　两个人的笑容背后，隐去了各自没有说出口的思念与离愁。

　　一月。
　　新年在无数的期待与憧憬之中匆匆地到来又匆匆地离开，又是一年的时光被抛在了身后，时间不会静止，不会停步，不会因为任何眷恋而放弃前行的方向，无论这眷恋有多么深重，多么难舍。
　　时间，为什么总是过得这么快呢。
　　这么想着的月森，音色里不自觉地多了些许惆怅与缠绵的情愫。
　　乐曲结束，练习室再次恢复安静。月森放下琴，漫不经心地翻着面前的乐谱。新一年的到来自然也就意味着很多事情的发生已经进入倒数阶段，一边的桌子上放着刚展开不久的信，是在维也纳的伯父寄来的，告知那边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据说学校的老师都非常期待他的入学。学校的入学邀请很久以前就已经拿到，入境的签证在年前也已到手，连启程的日期都已经定好。似乎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他是真的就快要离开了。
　　真的，到底是谁在用辫子抽打时间呢。
　　月森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一直都听人说从这个练习室的窗口能够看到星奏最美的风景，虽然在冬日里颜色显得有些昏暗，但此刻的校园在阳光下依然华丽而优雅，清韵灵动的气息跳跃在每一寸空间。平日里不曾留意的景色，现在看来竟是如此动人的美丽。也许在面对离别的时候都会惆怅起来，眼见的一切景，一切物，都会格外地美好，美好地让人留恋。
　　这个时候门被打开了，一抹鲜艳的色彩跃入眼中。在冬日的黯淡与沉重之中，这一抹鲜艳的红色如同整个世界的鲜妍与活力。一抹鲜妍，足以点亮他整个的世界。
　　“月森君，等很久了么？”
　　日野放下琴盒，略带些抱歉地问道。因为跑着来的缘故气息有些急促，脸上透出些许绯红。月森看着她，目光不由地柔和起来。
　　“是我来早了，你不用那么急。”
　　“月森君今天没有去上课么？这么早就来练习？”
　　日野笑笑地取出小提琴开始调试，没有注意到桌子上放着的信。
　　“嗯……”
　　月森没有回答。他现在已经不用继续上课，只需等待学籍转移的手续办好，不来学校也没有关系。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他不想告诉日野，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只想要一直看到眼前她这样的笑容，不管多久都好。
　　“那，让我听听看吧？上次的那首曲子？”
　　“嗯，我可是一直努力地在练习呢！”
　　日野架起小提琴，笑容如阳光一般温暖而明媚。
　　格里格良的练习曲，旋律轻松跳跃，像是春日里快乐嬉戏的孩童愉悦的笑声。这样的曲子由日野来演奏，再适合不过了吧。月森安静地听着，唇边绽开舒心的笑容。
　　如果可以，这样的琴声，他真想一直一直地听下去。
　　“哟，日野，原来是你在拉琴啊。”
　　乐曲刚一结束月森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练习室的门就被打开了。略带些惊讶的声音后面，更多的是赞许与欣慰。
　　“金泽老师？”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惊讶地问道。金泽慢慢地走了进来，看着因为练习被打扰而有些不悦的月森，话语间不由加了些有些戏谑的成分。
　　“日野，你进步很大啊，没想到月森还很会教人嘛。”
　　“老师，你来有什么事么？”
　　月森皱着眉头问道。对于这位老师他一向都很没有想法，练习室有人使用的时候，进来都不知道要敲门么？
　　“呀，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打扰到你们练习。”
　　金色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字拖了长长的尾音。
　　“不过我还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看着月森阴沉到几乎要爆发的表情，金泽收起玩笑般的语气，神情似乎有些。
　　“什么事？”
　　“呐，月森，出国的日期，定下来了吧？”
　　“……”
　　突入其来的问题让月森几乎倒抽一口冷气。这家伙在搞什么？为什么突然问这些？他忍不住转头看看日野，不知道是不是他想的太多，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暗了下去，不再像刚才那样明朗。
　　“嗯，初步定下了，在下个月底。有什么事么？”
　　不情愿地回答到，
　　“下个月啊，正巧是星奏的文化祭呢。”
　　“怎么了？”
　　“理事长想要办一场音乐会，星奏第一次组乐团，希望你可以担任首席。”
　　“首席？我么？”
　　月森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从来没有与乐团合作的经历，而且他在学校的时间也并不多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从来没有参加乐团的经历，所以我怕……”
　　“凡事都有第一次的么，而且月森君，以你的水准，一定不会又问题的。”
　　“可是……”
　　“呐，月森君，这场音乐会可以说是为你践行，大家一定都会加油的。如果拒绝的话，大家一定都会很遗憾吧。”
　　“……”
　　“而且，这次的音乐会，还是一场非常重要的选拔。”
　　“选拔？”
　　“小提琴副首席的位置，将会以选曲比赛的形式，选出一个最适合作为月森君的副首席的人来担任。”
　　金泽看着月森为难的样子，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一般，嘴角勾起略带得意的笑。
　　“日野，你一定也去会参加的，是吧？”

　　音乐教室。
　　安静充满了整个空间。坐满了人的教室里，安静地简直像没有人存在一般。空气中一丝不安和紧张的气息在慢慢地扩散。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日野简直有些坐不住了，手心一阵一阵地冒着冷汗。小心地环顾着四周，周围坐着的有每个年纪成绩最好的学生，已经获得过国际性的奖项的学生，被茱莉亚音乐学院选中的学生，还有正在准备参加明年的帕格尼尼大赛的学生。全部都是音乐科中的风云人物，一个个都像是带着光环一般，神情中都这骄傲与十足的自信。
　　自己，真的要和这些人一起……比赛么？
　　这么想着，日野这么想着，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当然，让她感到不自在的还不止这些。
　　教室最前排的位置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日野不自觉地感到紧张。樱冢嘉安静地坐在那里，背对着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果然也来参加这次的选拔了。日野想起那天看到的她神一般完美的演奏，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她全部的实力。自己和她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吧。这样想着的日野心此刻竟感到强烈的恐惧。
　　“哟，各位都很准时么。”
　　这个时候教室门开了，金泽走了进来，轻松的语气略微缓解了一下此刻教室中近乎凝固的气氛。
　　“多余的话，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大家应该都很清楚今天坐在这里是为什么。选拔预定两周之后进行，比赛的形式是独奏或者钢琴伴奏，入围者还需要与乐团合作成功才能够最终胜出。”
　　没有人说话。虽然是非常普通的比赛形式，但是这一次却似乎有了些许不同的感觉。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但更让人刚到紧张。
　　“还有，关于曲目选择的问题。这次选曲的要求是月森君提出的，他希望各位通过你们的选曲和演奏来回答一个问题。”
　　教室里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这个情况的确是有些出人意料，日野完全没有预料到竟是由月森来决定比赛的主题，而且是以这样的一种从未有过的形式。
　　“月森君希望各位回答的问题是，对各位来说，音乐究竟是什么。”
　　“……”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教室里一下子又恢复到刚才的安静。只是此刻的安静与之前相比，更多了一层耐人寻味的意味。
　　“各位都是很有比赛经验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这次选拔的副首席只有一名，以这次的情况看来，竞争应该会很激烈。”
　　金泽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满教室的人中环视一周，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
　　“总之希望大家好好加油吧。还有什么疑问么？”
　　日野四下张望着，似乎每个人都在思考着刚才的问题，没有人有提问的意向。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
　　“等一下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樱冢嘉举起了手。
　　“你说？”
　　“老师，我想知道，月森同学会不会担任选拔赛的评委？”
　　“这个么，暂时还不清楚。如果他有时间的话，我是希望他可以来当评委。毕竟是要和他合作的人，还是由本人来选比较好吧。”
　　“哦？那真是太好了。”
　　樱冢笑着说到，熟悉的甜美声线，此刻透出更多捉摸不定的讯息。
　　“那就这样吧。各位，期待你们的表现。”
　　离开教室的时候日野经过樱冢的身边，她似乎是有意在等她。
　　“香穗，我很期待你的演奏呢！”
　　听到她这样说着。日野那天里第一次看到她的表情，笑容灿烂如昔。但在她的眼睛里，日野清晰地看见了冰冷的光芒在无止尽地蔓延。

　　下午。
　　刚过放学的时间，学校里依然是热闹无比。开春以后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但是白天却明显地有拉长的迹象，已经过了4点阳光仍然很好，明晃晃地带着些耀眼的色彩。
　　日野独自坐在天台上，塞着耳机一首一首地听着乐曲。“音乐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这样的问题日野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因为对她来说答案是如此的明确，而且唯一。月森应该也知道她的答案会是什么吧。但是作为比赛的话，要用乐曲来诠释，对她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是要选择正确的合适的曲目，她这样接触古典音乐并不久的人来说就已经算是很头疼了。同时在乐曲的难度上也要有所斟酌，既不能太过于简单，又要是她可以熟练驾驭的。一时间完全没有头绪，好像听得越多，脑海中越是凌乱而无序。
　　果然，我还是不行吧。
　　日野叹了口气。忍不住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刚才关于副首席选拔比赛的会让她觉得简直有些绝望。要和那样的人竞争，自己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呢？
　　“原来你在这里啊。”
　　突然之间传来的声音，日野抬起头，看到月森正站在她面前。
　　“哎？月森君？”
　　“今天没有去练习么？”
　　月森说着，走到她身边坐下。
　　“嗯……今天打算先决定演奏的曲目，就是那个副首席的选拔赛。”
　　“哦？金泽老师都说了么？关于要求什么的？”
　　“嗯，都说了，还有关于选曲的要求……”
　　“啊，那个是我提出的呢。”
　　月森轻轻地笑了，笑容里有些许的得意。
　　“‘音乐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月森君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真是有些出人意料呢。”
　　“是么？”
　　月森顿了顿，抬起头仰望一片湛蓝的天空。
　　“也许是我很想知道吧，周围的那些一直演奏着音乐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说完，他突然又将视线收回，然后摘下日野左耳的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
　　“让我听听你打算选择什么曲子。”
　　“……哎？”
　　月森稍稍向她靠近了些，像是要靠到她的额头一般，几乎可以看到他眼中错综细密的纹路。突然被拉近的距离，日野一时间措手不及，脸上红成一片，心跳也不由得乱了频率。
　　相比她的慌乱，月森倒是显得很淡定。
　　“贝多芬的《‘春’奏鸣曲》啊。”
　　听了一会以后，他诺有所思地说道。
　　“嗯……是的。”
　　“贝多芬的小提琴奏鸣曲，在深受耳疾困扰的情况下写出的幸福快乐的旋律。世界没有给他快乐，他却用快乐来回报这个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是一种经历重重苦难后所获取的无比圣洁的快乐，也是一种对幸福和欢乐不灭的追求与信仰……”
　　自言自语般地说着，语气平缓，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嗯，这么说的话，还很合适你呢，日野。”
　　“哎？”
　　“其实，日野你的答案，早就已经告诉我了吧。”
　　月森说着，看着她的目光中融化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月森君……”
　　“怎么样？有把握么？这次的比赛？”
　　“嗯……说真的，大家的实力都非常的强。我真是……完全没有把握……”
　　“加油吧，日野。我非常希望你能赢得这次的比赛。”
　　“嗯？”
　　“我在想，如果副首席是日野你的话，那场音乐会更享受吧。所以，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来问我吧。我会帮你的。”
　　“……”
　　日野看着他。今天的月森好像和平时不同，不再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他，而是如此真实而接近的一个人。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但是，这样的话，算不算作弊呢？”
　　日野笑着说，此刻月森的亲切让她也忍不住开起玩笑来。
　　“哎？”
　　月森稍稍一愣，然后也笑了。
　　“啊，也许吧。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阳一点一点地向地面靠近着，光线将两人的影子不停地拉长，拉长。快乐的笑声在夕阳的金黄色光芒之中回响着。日野好像很久没这么快乐过了，先前的灰色情绪被彻底地一扫而空，此刻她的世界就像暴风雨后第一个晴天那样清澈明朗。
　　如果这是梦，就让她一直都不要醒。

　　黄昏。
　　落日终究一点一点地落入地平线。毕竟仍然是冬天，夜色来得仍然迅速。不久前还是非常非常好的视线，一下子就显得模糊不清。果然，冬季的傍晚是不能相差这半个小时的啊。日野这样想着，收拾起乐谱，背起包起身打算离开。
　　贝多芬《‘春’小提琴奏鸣曲》的乐谱，是月森与她共同选定的曲目。乐谱基本上已经熟悉过了，接下来就是要练习，并且找到伴奏者一起配合。要努力的事还有很多，要加油才行啊。
　　这样想着的日野，加快脚步走下了楼梯，计划着回家找土浦来帮忙伴奏的事情。
　　楼道了微微有些昏暗。楼梯的转角处似乎有什么人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起先并没有留意，走近了才发现那个身影依稀有些熟悉。看清楚后日野几乎是倒抽一口冷气。
　　站在那里，是樱冢嘉。懒散地斜倚着墙，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就是在等着她。
　　“呀，香穗。我等你好久了呢。”
　　看到日野，她直起身慢慢地开口。一丝不安的气氛悄然蔓延开去。
　　“……”
　　日野没有说话，她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人。此刻只想赶快离开。
　　“哎呀，香穗真是冷淡呢，就这样无视我么。”
　　“……我没有什么话可以和你说。”
　　日野皱起眉头，有些犹豫地回应一句。
　　“哈，香穗讨厌我了么？因为我做的那些事情？”
　　樱冢笑了，笑声里明显得带着得意与讥讽的语气。
　　“还是香穗现在很恨我呢，恨不得到莲那里去，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我和你不一样。”
　　日野大声地打断她的话，对方的态度让她忍不住感到些许愤怒正在窜起。
　　“我不像你那么卑鄙。”
　　“哈？香穗觉得我卑鄙么？”
　　樱冢似乎看到她生气的样子后笑得更加得意，语气之中的挑衅意味更加浓重。
　　“到底是我卑鄙，还是你太笨呢？”
　　“……”
　　“是你自己太笨吧？不自量力地想要接近莲，却又要做个天真的好人，现在又这么不自量力地想要去竞争他的副首席么？”
　　“……这和你无关。”
　　“这当然和我有关啦，小香穗。”
　　她突然向她靠近了一步，日野下意识地后退，脚跟触碰到台阶的边缘，分出沉闷的声响。
　　“因为你想要的，正是我最想要的东西，你明白么？”
　　樱冢压低声音，脸上的笑容全然不见。借着有些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此刻她的表情，阴沉，冷漠，令人恐惧。
　　“你想要的，无论是副首席的位子，还是莲，都是我最想得到的东西。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让给你别人。你明白吗？你是斗不过我的，你还是趁早收手吧，趁还没有输得太难看。”
　　“……我想要去竞争副首席的位子，这很你没有关系。”
　　日野深吸一口气，勇敢地对上樱冢冰冷的眼睛。
　　“成为月森君的副首席，也是一直以来我的梦想。现在我只想好好地为这个梦想而努力，别的事情，都和我无关。我也不想去管。”
　　“呵，你还真是不识好歹啊。”
　　樱冢冷笑着，抬起一只手。
　　“成为月森的副首席……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吗？”
　　“什……啊！！！”
　　还没有等日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肩膀就被重重地一推，然后整个人向后倒去。一切都太过突然，连一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滚下楼梯的时候头脑中一片空白，尖锐的疼痛迅速袭遍全身。隐约中似乎还可以听到樱冢得意的笑声。
　　在那样的疼痛之中，唯一清晰的感觉，已然只剩下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