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长夜尽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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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听到主人家和客人的谈话，棠溪原打算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偷偷溜走，冷不丁被主人家抓了个正着。
她僵硬在原地，完全来不及反应。
倒是沈晏青，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身而过。
走了几步，见棠溪还站在原地，沈晏青冷着张脸：“你认识他？”
棠溪愣了下，对上他冷漠的眼睛，才知道这句话是在问自己，她摇了摇头。
沈晏青：“既然不认识，还站着干嘛？”
棠溪又看了眼窗边的青年一眼，青年低着头，浑身上下写满沮丧。
再转头时，发现沈晏青已经下了楼梯，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下去。
过了一会，青年从楼上下来，他走到沈晏青面前，踌躇了一番后道：“沈队，我先走了。”
沈晏青面无表情，没有回应。
青年欲言又止，但面对沈晏青冷漠的表情，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
待他离开后，沈晏青转向棠溪：“继续。”
棠溪：“哦。”
第三节课的进展比棠溪预料的又快了一些，结束完课程后，棠溪向沈晏青比划了一个“再见”的手势，未料对方居然学以致用，回了一个“再见”。
比划之间尚带着一丝僵硬，不过动作是对的。
棠溪忍俊不禁，“赞扬”了他的进步。
男人穿着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身姿挺拔，眉目清隽，微微抬起的眼里浮现一层淡淡的笑意，像远处青山，落了温柔的飘雪。
以致她回到家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个画面。
初初见面还以为冷漠、不好相处、拒人于千里之外，未想到接触下来却是“随便”“都可以”“你自己看着办”，简直随和到毫无脾气。
之后几天，棠溪每天按部就班地教学，直至这日，被沈晏青告知取消今天的课程，棠溪还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要被辞退，电话那头就换了个人。
谭霖笑眯眯地表示，他和沈晏青今天有事要出去下，所以放她一天假。
棠溪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对她不满就好，毕竟妹妹虞佳慧下半年的学费还指望着这份工作。
平白多出一天的休息时间，棠溪想了想，给姚柯发了短信，询问她可不可以将下个星期的咨询换成今天。
姚柯很快就回了短信：“可以，我十点有空。”
姚柯是心理咨询室的老师，虞佳慧在她这里接受治疗也有三年了。因此对于去见姚柯，她并不抗拒。
棠溪和虞佳慧到的时候，姚柯正好将一名咨询人送出咨询室，看到两姐妹，她笑着打了声招呼：“来了啊。”
照旧是姚柯和虞佳慧进去，棠溪等候在门外。
一次问诊大概五十分钟，棠溪趁着这个时间简单梳理了一下明天要给沈晏青上课的内容。等她整理好的时候，虞佳慧的问诊刚好结束。
姚柯将棠溪请进办公室，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歉意，棠溪便知道，这次咨询依然和从前一样，她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收拾好心情，牵着虞佳慧向姚柯道别。
姚柯有些过意不去，虞佳慧虽然不再像第一次问诊一样抗拒自己，但任凭她废了百八功夫，也始终不开口说话，她犹豫了下，对棠溪道：“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你能不说话，导致她也觉得不能说话也没什么关系。”
棠溪脸色微变。
姚柯心有不忍，但她清楚，有些事就像刺，你动一下可能会疼，但如果不将这刺拔出来，伤口就永远也不会痊愈。
姚柯：“棠溪，我有朋友是耳鼻喉科的专家，你要不要……”
棠溪伸手打断她，她慢慢地比划，姚柯为了方便和棠溪交流，自学了手语，只不过并不熟练，所以棠溪每次和她交流都需要比划地很慢，好让她看清楚：“我不需要，谢谢。”
姚柯便不再说话，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眼前的这个女生，一派温柔的外表下有多倔强。
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卡片，递给棠溪：“我向他要了一张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联系他。”
棠溪接过名片，名片上简单的写着一排介绍：
人民医院耳鼻咽喉科主任
谢明喻
“我会考虑的。”棠溪用手语“告诉她”，又朝她笑了笑，“辛苦你了。”
姚柯自嘲：“我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好辛苦的。”
她看着眼前身形纤弱的女生，低声说：“棠溪，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过得越来越好。我相信，老师也是这么想的。”
“我现在就过得很好。”
姚柯被她冥顽不灵的态度气到：“如果过得好，你就不会抗拒看医生，如果过得好，为什么你不肯说话？因为你在惩罚自己，你觉得当年那场火灾是你造成的！”
棠溪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连目光也很平淡，但姚柯就是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堵回喉咙里。良久，她低下头：“对不起。”
棠溪摇摇头。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虞佳慧始终没有反应，她任棠溪牵着右手，左手紧紧的抱着布娃娃，仿佛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布娃娃更重要的东西。
姚柯也冷静下来，她捏了捏眉心，转移话题：“其实佳慧这种情况，我认为还是应该让她和更多人交流。”
棠溪并没有回应，不过表情有些抗拒。
虞佳慧感觉棠溪抓着自己的手太过用力，令她不舒服，她看了眼棠溪，没有说话，低下头抱紧手中的布娃娃。
姚柯耐心劝解：“佳慧也该试着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你以后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小孩，到时候她怎么办？”
棠溪比划道：“我不结婚，不会有小孩。”
姚柯皱眉，显然并不赞同棠溪的话，不过她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于是换了个话题：“你的问题我们暂时先放到一边，如果你不希望佳慧受到排挤，可以让她上特殊学校……”
“不可能！”棠溪像只护犊子的母亲，亮出强硬的壳：“佳慧没问题，她只是不想说话。”
姚柯冷静地和她分析：“棠溪，你清楚，你不可能一辈子照顾她。”
“我可以。”她冷静，棠溪比她更冷静，“一份工作不行，我可以再做一份工作，两份工作不行，那我找三份工作，她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我就给她什么样的生活。”
两人再次谈崩。
棠溪垂下眼眸，不再看她，明明白白表示了自己的抗拒：“我下午有事，要先走了。”
说完，她牵着虞佳慧的手转身就走。
姚柯望着着虞棠溪单薄的背影，忍不住叫住她：“棠溪！”
棠溪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她。
她有一双漂亮透彻的眼眸，眼尾上扬，瞳孔呈浅棕色，当她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你的时候，好像一天的焦躁也被这一眼抚平。
姚柯不想和她闹得太僵，最后还是自己给自己搭了台阶下，右手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有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
棠溪比划了一个“好”的手势，牵起虞佳慧的手离开，两人经过前台，棠溪礼貌地朝前台人员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前台坐着两名咨询人员，都是女生，披着长发的叫杨莉，今年27岁。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看起来很年轻，面上更欢脱一些，像是刚毕业的小姑娘。
棠溪多看了她两眼，有点眼生，应该是新来的。
杨莉朝棠溪笑了笑，显然和棠溪关系熟稔。
新来的前台目送棠溪离开，有些好奇地问自己的前辈：“姚老师推掉了上午的问诊，就是为了她们吗？”她忍不住想，“她们是市领导子女还是富二代啊？”
杨莉弹了她一脑门：“小孩子家家的整日里净想些什么，她爸爸是你姚老师的老师。”
“啊？”
杨莉正巧闲得慌，她悄悄和新来的实习生说：“这件事在我们这里也算传的广了。”
虞棠溪的父亲是心理学的大拿，姚柯正是棠溪父亲的学生。她的母亲是市医院的外科主任，发表过不少SCI文章，算是市医院的金字招牌。两人在火场中丧生的消息传出来后，来了不少棠溪父母的同事和学生。
“当时连市领导都来了。”杨莉道。
棠溪父亲的同事主动提出要收留棠溪姐妹俩，不过被棠溪拒绝了。她就独自带着佳慧，一边学习一边打工。
“后来调查的结果是厨房的天然气爆炸引发的火灾。”杨莉叹息，“幸好她们姐妹的房间就在大门的一边，算是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不过姐姐声带受损不能说话，妹妹患上PTSD，据说还退学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新来的实习生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莉姐的声带受损指的是谁，她回忆棠溪姣好的脸庞，有些惋惜地“啊”了一声，感慨了一句：“好可惜啊。”
棠溪自然不清楚她们的对话，不过就算清楚，估计也只会一笑了之。
和佳慧出了心理咨询室，棠溪打算带佳慧去图书馆买几本她要用到的教材。
绿灯跳转为红灯，棠溪牵着虞佳慧的手耐心的等着，虞佳慧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娃娃，呆呆地望着人行横道。
马路另一头，谭霖正好开车经过，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窗外，正好就看见虞棠溪牵着一名小女生从心理咨询室出来，小女生大概只到她腰间高，梳着双马尾，长相可爱，手里抱着一只半人高的布娃娃。
他下意识“咦”了一声，笑道：“那不是虞棠溪吗？这可真巧。”又想起前几天的调查结果，“她旁边的应该就是她妹妹虞佳慧吧。”
沈晏青自然也看到虞棠溪姐妹俩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看到一旁的“心理咨询中心”这几个字时眼神微沉。
人行道上的红灯很快就跳到了绿灯，虞棠溪牵着虞佳慧，顺着人流，走向了对面。
直到两人进了斜对面的书店，再也看不见，谭霖才收回目光，踩下油门，汽车汇入车道，向前方驰去，顺着茫茫车流，停在了市警局门口。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长夜尽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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