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
要到天欲宫的海市蜃楼，需要一路向北，经过梅县，翻过梅山桧谷，便是天欲宫的地界，是否能够进入海市蜃楼还得看歌舒天心情好不好，是否允许希望进入海市蜃楼的人看到它。
要是歌舒天心情好，访客即使看到了时隐时现的‘海市蜃楼’，进入之前必须通过大关山隧道，那里伸手不见五指，是埋伏截击的最佳地，歌舒天手下五大巡使随时都会出现，甚至会截击狙杀这些意欲前往天欲宫的访客。
梅县地界已属北边，即便天祥的气候还算金秋，梅山脚下的梅县中已有梅花点缀，悄然盛开，暗香扑鼻。
李布衣牵着一匹白色骏马，在梅县街头款步而行，米色衣袂在寒风中上下翻滚，倘若风再大一点，他便可乘风而去，此刻的他脸色苍白，满腹心思，走入踏入梅县的那一刻，相似的情景令他的眼里染上苍茫伤感的神情。
是不是应该去找家客栈吃顿饭？李布衣摸摸干瘪的肚子，前方斗大金字招牌‘悦来客栈’闯入眼帘，客栈的装修看上去很新，可能刚刚开了不久，也有可能是后来翻新的，李布衣抬头看天，乌云已经开始聚集在一起，甚至能感到阴冷的雨丝顺着脖子滑入衣襟。
看来是天要他留宿。
李布衣大步向客栈走去。
年轻的小二脸上堆满笑容，迎上李布衣：“客官，您里面请嘞~~这匹马交给我好了，我帮您牵到马棚。”
李布衣问道：“你们这里有马棚啊？”
小二颇为自豪地说道：“自从我们闵老板娶了老板娘后，不但重新装修了客栈，生意好得不得了，可谓财源滚滚来。”
李布衣不禁微笑，左边眼角的红痣略微上扬，加深了这抹略显苍白的笑意：“那还得恭喜你老板。”
小二牵着白马向后院走去，边走边说：“客官你里面随便坐，想吃什么随便点。”
虽然不是一间很阔气夸张的大客栈，却充满对生活的希望，李布衣望着小二的背影，站在一片缤纷落梅的背景中，拨开挡住视线的发丝。
客栈二楼不知有谁唱起了《佳人曲》，声音高亢，浑厚有力，柔情万千，捻转反复，通过内力绵绵传到李布衣耳中：“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唱歌的那人坐在靠街窗口，明明是一个男子，被人唱歌赞美原本是一件不坏的事，不过那人唱的却是一曲赞美女子的歌谣，未免有些不伦不类。
李布衣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耐心地一直等那人唱完后，神情无奈地向二楼望去。
这个人世家子弟品位极高，身上永远都穿着色彩明亮的苏州丝绸，一双比汉白玉还要洁白光滑的手，总是附庸风雅地拿着一把折扇，那对桃花眼玩世不恭，情到浓时方转淡，他一直都在追求最为美好的事物，从来都没有轻言放弃，热情洋溢，仿佛拥有用不完的激情可以挥霍，甚至能够感染到他人，即使是一个满心失落的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也会暂时忘记心头的忧愁。
那双灵动的眼里衬映着一个布衣青年，得到这个青年带有笑意的回眸后，桃花眼满是欢喜。
一颗老梅树斜斜地舒展到二楼，冷艳高傲的红梅在青年身边点开，白皙光洁的脸颊浮现一片嫣红，清冷美艳，令李布衣想起多年前，梅花树下那个性格腼腆害羞，却对他一怒拔剑的少年。
李布衣开口叫他：“温情。”
温情趴在栏杆上，之间勾着一个酒壶晃荡着，侧首看他，好像看到了七年前第一次见到李布衣时，他独自一人站在梅林里，带着满心的倦怠，像是一个叱诧风云，却被江湖啜泣的寂寞高手，伤感到再也走不了前方的风波路，一身的米色长袍被清丽绝美的梅花映成红色，原本是一件量身定制很合体的衣物，此刻却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温情心里一疼，向他挥挥手，懒洋洋地招呼：“现在上来陪我喝酒啊！”
李布衣提气一跃，手就搭上了二楼的栏杆，翻身掠过温情的头顶，跳入了二楼窗口。
温情扶正脑袋上被李布衣打歪的帽子，不满地说道：“我花一两银子买的帽子，好不容易才把头发都塞进去的，你给我打歪，有没有搞错？”
“你来这里干什么？”李布衣嘴上问得很冷淡，心情却很是高兴，招呼小二添了一副碗筷，夹了一片牛肉，细细咀嚼。
温情放弃整理，干脆拿下布帽，任由一头青丝胡乱地披散在肩膀上，听到李布衣的问话，笑得更加灿烂，说道：“上‘海市蜃楼’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一个人去还不叫我？你不当我是你兄弟，我却当你是我兄弟，在这里等了你一天了，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牛肉不和口味？”
李布衣的脸上依旧没有一点血色，给自己倒了一杯陈年女儿红，无视温情关切的问话，赞叹：“好酒。”
温情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听了我热情洋溢的表白和关怀，怎么一点都不感动啊？”
李布衣迅速地填充自己的肚子，含糊不清地说道：“几乎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都会来一番表白试的演讲，我都已经听习惯了。”
温情脸上笑容飞扬：“那你什么时候娶我为妻啊？”
李布衣难得没有瞪他表示鄙视，只是淡淡地说道：“下辈子吧！”
温情好像更加高兴：“你愿意等我等到下辈子？我真的很感动！”
李布衣淡淡地说道：“那我宁愿去死。”
温情高兴得脸都红彤彤得像个大苹果：“你愿意为了我去死？”
李布衣被他逗笑了，放下酒杯，调笑道：“如果需要的话，当然没问题。”
温情面色沉重，一字一字地说：“我与你肝胆相照，为了你，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我的生命贡献给你哦。”
李布衣脸色沉重，扶着脑门说道：“温家少主的命，很少有人要得起，除非我们去的地方是天欲宫。”
温情大惊失色：“你不会是想甩了我，自己去送死吧，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李布衣冲他的脑门直接拍下一个爆栗：“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敏感，有完没完啊？吃个饭都不让人消停。”
“好好好，你吃，你吃。”温情点头如捣葱，飞速帮他夹菜，“小客栈，没有什么拿得出来撑场面的好菜，倒也清爽可口，不是那么肥腻，走之前陪你多吃几顿，是我这个做兄弟唯一可以为你做的。”
李布衣微笑道：“小葱拌豆腐，口水鸡，卤牛肉，甜酸白菜，葱姜蒸青斑，看上去倒挺像家常菜，不知这间依山不傍水的梅县里，哪里来的青斑。”
温情也很疑惑，眼珠滴溜溜地直转：“是啊，这家客栈的老板会不会精通轻功，在海边打鱼后以草上飞水上飘迅速赶到梅县，因而保持了海鱼的新鲜，以供客人食用，真是一位非常敬业的好老板，你说是不是？”
李布衣扶腮一笑，不再为难他：“你要陪我去‘海市蜃楼’的事情，有没有告诉你爹？”
温情点点头，眼珠在李布衣身上转了几圈，似是无意却有心地说道：“你叫赖药郎施针取穴，抑制内伤恢复功力？你宁愿相信那个假老头也不来找我，很伤人自尊的你知不知道？”
李布衣叹道：“那是我以为你已经回了温家，不知道你会跟来。”
温情自酌自饮，郁闷地说道：“我有没有跟来，你又不是算不出。”
李布衣嚼着筷子，看着已经吃到一半的青斑，像是对这条青斑很感兴趣的样子。
温情不再追问，默默地看着他吃饭，李布衣今天的胃口很不错，这四道菜都放了不少中草药，可谓药膳，连这样都能吃的这么欢，温情心情很不错。
李布衣扫光面前所有菜盘后终于放下筷子：“吃饱了。”
“你饿死鬼投胎啊，一点都没给我留？”温情嘴上抱怨着，表情却是很愉快的。
李布衣说道：“我以为你吃过了，这些是留给我的。”
温情咕哝着说：“你连我有没有吃过饭都算，还算得这么准，却不算我会不会在这里等你。”
李布衣看着碗碟里的鱼骨，并没有看到鱼头，显然是有人在烧鱼之前就把它剁了，他想起赖药儿第一次给他蒸鱼的时候，连着鱼头一起蒸，端上来的时候，垂在碗沿晃荡的鱼头，睁着灰白色的鱼眼睛瞪着他，微张的鱼嘴内的长满利齿，非常恐怖，从此之后，赖药儿只要是烧鱼就会剁下鱼头，而李布衣也不吃带鱼头的鱼。
梅县客栈的老板当然不会他的这个小习惯，除非有人特别嘱咐过。
这里只有温情算是李布衣的至交好友，还一起吃过好几顿饭，其中当然包括鱼。
李布衣看到那条鱼的第一刻就想到那个人，心里疼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连带着胃部强烈抽搐，那股酸涩笔直涌到眼睛后面，很不舒服，甚至吃了第一口牛肉的时候就差点吐出来，只是他不想让自己太好过，要是他好过了，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个人，一想到那个人，他就会觉得自己很难受。
温情一向眼尖，李布衣再怎么遮挡，他泛红的鼻尖和眼角还是逃不过温情细心的观察，不禁下意识皱眉，眼中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寒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李布衣，神情傲岸：“那天我经过赖家药庐的时候，我好像闻到了禁药的味道，‘忘情无忧’，给赖药儿的？哼，你还真舍得下手。”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