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滩烂泥养娇莲》祝健康

7、念阳

　　“啊呀，哥，你就别积极了，快过来吃饭吧！”

　　宋念桃坐在一棵大树下，紧挨着翠莲，从布兜里掏出干粮，就着水往下咽。

　　“嗯，这就来。”宋念阳听了妹妹喊，收了手里的书，坐了过来。

　　铁匠铺子隔壁是宋家药铺，主要是收购采集草药，再卖到镇上、城里。

　　宋荀是个赤脚大夫，因为方圆十几里都没个医馆，村里人生病需得去镇上才行，所以宋家药铺除了倒腾药材，还会接诊十里八村的病人。

　　宋荀和田氏忙不开。

　　可山上的药又不等人。

　　每年一到收药的季节，只能是宋念阳跟宋念桃带着一众短工来采药。

　　宋念阳今年十七，但去年就考取了秀才，是这个村里有名的读书人，如今在镇上做学问，待学成后好参加科举。

　　宋念阳也知道家里忙不过来，便告假一个月，回来帮忙。

　　但是他一贯好学，是一点时间也不肯浪费的。

　　宋念阳接过宋念桃递过来的干粮，极斯文的吃了起来。

　　许是这几日见惯了乡野村夫，翠莲突然见到如此文雅的吃相，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又转而想起昨晚吃得豪迈的铁黎，翠莲浅浅勾了勾唇角，傍晚回去该给他做些什么好吃的呢？

　　宋念阳是个读书人，不似田埂上的村夫，他个子高，显得身材瘦削，不过却不显文弱，整个人更温润清俊些。

　　翠莲想起早上她特意做的糕点，从布兜里拿了出来。

　　昨日她想着把前日治伤的药钱给宋家，但是宋大夫不要，她便想着做点糕点表示感谢。

　　糕点用帕子包着，一拿出来，就香味扑鼻。

　　没等翠莲出声，宋念桃就率先闻着味，“哇，好香啊，这是你自己做的吗？小莲？”

　　到底是翠莲模样生的太小，宋念桃已然是连小莲姐也不叫了，只觉得还是喊小莲舒服。

　　翠莲点点头，递给宋念桃。

　　“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话虽这么说，但是昨晚自己做饭太难吃，怕楚黎吃的不开心，她想起之前御膳房的福爷爷教她的糕点，特意练了好久。

　　“哇，给我的，小莲你真好。”宋念桃赶忙接过来，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太好吃了！哥你吃一个！”

　　说着，宋念桃拿出一个往宋念阳嘴里塞。

　　“礼节呢？”宋念阳摇摇头，责怪道。

　　“哼！”宋念桃觉得自己哥哥就是事儿多，撅了撅嘴，“谢谢小莲。”说罢，瞪了宋念阳一样。

　　“无妨的，”翠莲看着兄妹二人又拌嘴，也是好笑，“这本来就是要给你们吃的。”

　　说着，翠莲又拿出来一个用帕子包好的点心，递给宋念阳。

　　“前日你们替我治伤我还没来的及道谢。”

　　宋念阳见翠莲礼数周到，不免多打量了翠莲几眼，看着她杏眸微弯，浅笑着看着自己，耳梢微烫。

　　宋念阳快速收回视线，接过来，微微颔首：“客气了。”

　　只是他却不敢看翠莲了。

　　“哼，你不是说不吃的，”说着，宋念桃就要去抢宋念阳手中的点心。

　　宋念阳一抬手，避开了。

　　看着兄妹二人一言不合就闹，翠莲在一旁抿着嘴偷笑，不由得想起弟弟，只是，她与小瑜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怕是他出现在自己面前，都不认得他了吧。

　　宋念阳偶尔视线落在翠莲身上，看她那如一汪清泉的水眸偶尔透露着伤感，心口也被那情绪微微拉扯，想起翠莲的境遇，他不由得微敛眉头。

　　见翠莲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他又不经意的低下头，举起书，摒弃杂念，开始看书。

　　“又开始了，”宋念桃见自己哥哥边看出边吃着手里的干粮，无奈地抱怨道，“也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天天捧着，连饭也顾不得吃，难道看这个劳什子书就能当大官了？”

　　翠莲见宋念桃虽是面上抱怨，但实际上是担心自家哥哥不好好吃饭，她小声安慰：

　　“念阳哥哥看的那《策论》，对日后考科举非常重要。”

　　“真的？”宋念桃不懂这些，但她听说翠莲是外头来的，应该懂得比她多。

　　翠莲点点头。

　　“把身体搞坏了，那还当什么大官。”宋念桃摇摇头，只是她也阻止不了宋念阳，自家哥哥看似好说话，但其实固执的很。

　　宋念阳听到二人的讨论，反手看了看手中书得封面，见上面正写着《策论》两个大字，不免又多看了翠莲一样。

　　宋念阳拿起糕点吃光后留下的那方帕子，帕角修着一簇精致的莲花。

　　*

　　春风料峭，微雨将至。

　　上午还是晴好的天，下午说变就变，一场预料之外的毛毛细雨落下来，今日的草药便采不成了。

　　只好早早收了工。

　　回到家，不过申时。

　　铁黎不在家。

　　虽说是毛毛雨，但翠莲的衣服也湿了大半，还好之前来时的那件衣服已经被她缝补好。那件衣服也厚实些，她换了下来。

　　这个时辰，也不到晚饭，铁黎也没在家，她有些无聊。

　　今日采的药少，虽然只有三十五文，但颠在手里却很有踏实感。

　　加上昨日剩下的二十文，一共五十五文。

　　另外，翠莲掂了掂那块碎银子，是楚黎的。

　　翠莲搬着一个小杌子坐到堂屋的屋檐下，看着外头毛毛细雨，轻轻伸手，任由细雨落在她素白的掌心。

　　今日她听那几个采药的短工说，过几日就可以撒菜种种些蔬菜了，她看了看院子的空地，待过几日再赚些钱，就也可以种些菜了。

　　这样就又省了一大笔开销。

　　等再赚些钱，甚至还可以养一头小猪，或许还可以养几只小兔子。

　　翠莲规划着今后的日子，越想越觉得幸福。

　　她抬头望着天，看着丝雨飘扬，墙头的枯黄开始冒了青尖，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幸而她从宫里出来了，真好。

　　宋念阳站在铁黎家大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一身淡粉盛装的翠莲坐在屋檐下，抬头看天，眼底荡漾着的情绪，他有些看不懂。

　　而在这破旧的院子里，她是最耀眼的存在。

　　“笃笃。”

　　翠莲闻声，看见大门口的宋念阳，水润的杏眸微弯，未语先笑。

　　“念阳哥哥？”

　　宋念阳觉得，世上再没有人喊“念阳哥哥”能这么好听了。

　　“几天前托铁黎哥修补了个镰刀，趁他这几日在家，我来拿。”

　　翠莲看他在门外傻站着，知晓他是个守礼的，随及道：“念阳哥哥先进来罢，相公他没在家，你得等会儿。”

　　宋念阳点点头，走进屋檐下，摘了身上的斗笠。

　　他看了看身侧的翠莲，使劲攥了攥手里的东西。

　　“给。”

　　翠莲看去，见宋念阳手中躺着一管药。

　　“你头上的伤口需得继续擦药，不然日后得留疤了。”宋念阳没敢直视翠莲的眼睛，低声道。

　　翠莲接过来，点点头。

　　“多谢，只是，我不能白拿的。”翠莲觉得白拿别人东西不好意思，准备去屋里拿些钱。

　　“用不了多少钱的，”宋念阳忙又叫住她。

　　“可是，我……”

　　宋念阳看她过意不去，随即开口：“白日那糕点挺好吃的，你可否？”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当然可以，念阳哥哥你喜欢就好，我还怕味道不好，你吃不惯。”翠莲高兴道。

　　见宋念阳一再坚持，翠莲这才点头，把那药膏收下。

　　“这药膏需得擦了之后再仔细揉热。”宋念阳仔细叮嘱翠莲。

　　但见翠莲懵懵懂懂的，傻乎乎的小模样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宋念阳只好亲自挑出些药膏出来，替翠莲演示一次。

　　翠莲个子不高，堪堪到宋念阳下巴处，宋念阳替翠莲涂药，一只手轻轻掠起她的刘海，另一只手轻轻揉搓着。

　　呼吸间，翠莲身上轻轻浅浅的甜味萦绕着，宋念阳看近在眼前的柔嫩俊颜，心扑通扑通直跳。

　　“嘶，”翠莲轻咛出声。

　　见翠莲眉头微皱，宋念阳动作又放轻了几分，润声：“一会就好，忍耐一下。”

　　“嗯。”

　　看着宋念阳的动作，翠莲脑海里出现一个身影，那个人跟宋念阳一样，也是这么温柔儒雅。

　　想着，翠莲眼睛有些雾蒙蒙的。

　　看翠莲眉皱的厉害，以为她疼的厉害。宋念阳想起自己妹妹痛的时候，于是轻轻替翠莲吹了吹伤口。

　　“咦，回来了。”　翠莲先看见了大门口的铁黎，眼神一亮，小声喊了一声。

　　铁黎面上神情莫测，晦暗不明，看着两个人的姿势——

　　宋念阳掰着翠莲的后脑，俯着身……

　　宋念阳松手，也回过身。

　　“铁黎哥回来了，我来拿镰刀。”他面色如常的搭话，只是眼神里有一抹不自然。

　　“嗯。”

　　楚黎神色淡淡地迈步进来，瞥了翠莲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拐进铺子。

　　翠莲被他那双生得凌厉眼神看的心头一颤，不晓得谁又惹到他了。

　　*

　　转眼，楚黎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翠莲一直忐忑不安，难不成他是厌恶自己，所以不回来了？

　　这日，翠莲一如往常，跟着去采药。

　　宋家药铺子收药很有规律，一般只收当季的药材，但偶尔也收一些极为珍贵的药材。

　　翠莲学东西很快，又识字，在宋念桃的指导下，她也认得了许多药材。

　　她虽然年幼，身子娇小，又是个女儿家，但她心思细，眼神好使，一点不输其他短工。

　　除却前几天她刚入门，采的药比较少，之后慢慢步入正轨，她拼了命的干，有时一日便能得个一百文钱。

　　翠莲算着钱，等这一个月下来，除却日常开支，她大概能攒一两银子呢。

　　她记得当初在宫里，徐嬷嬷说过，农家人养鸡崽，等养大了可以生蛋，到时候就不用再买鸡蛋了。

　　等鸡老了还可以杀了吃肉，铁黎天天打铁那么累，到时候给他炖个汤补补也好。

　　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会不会把她丢在这，不回来了？

　　翠莲甩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到时候她除了去买菜种，说不定还能去买些鸡崽，不过不知道能不能买的起猪崽。

　　猪崽也好，嬷嬷说，一头猪养大了，能换不少钱哩。

　　想着，翠莲又充满了干劲。

　　他们采药是一路从山下采上来的，翠莲起初不熟悉，只能跟着闷头采，这几日，她也总结出规律来了。

　　有的药材喜湿，有的喜阴，还有少数的几种药材喜高。

　　转眼间，翠莲攀登上了一处比较陡峭的大岩石，在岩石根里，有一小块地方，让岩石遮挡着，土壤阴湿。

　　生长了好几株价钱稍高的药材。

　　翠莲一喜，就要去采。

　　不过，那处太远，她解下药篓，趴在岩石上，一只手吃力的攀着岩石，另一只手使劲去够，将将能够到。

　　眼看着那处的草药就要采完，翠莲松了口气。

　　突然，她眼前一亮，岩石下那块地的深处，正有一株红色的灵芝，冠如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