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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颜清楼小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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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人并不是幸运的。就像我和阿醒,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成了最贱的种。
我和阿醒接受过最厌恶的眼神,吃过馊掉的食物,被富家大户打过,但是贱人有贱命,我和阿醒没被毒死,没被打死,学会了像老鼠一样隐藏,像狐狸一般狡猾。
我看过凶狠的狼狗,在它冲我咬来的时候,我拿着随身携带的小刀毫不犹豫地插进了它的喉咙。
我也碰到过跟我同龄的孩子,他们穿着锦衣吃着玉食,模样高贵姿态万千,我不会再跟他们乞讨时说你们这种人最好骗,一两句抬高他们的话便可以获得丰厚的报酬。
我曾跟阿醒说过,如果我是青楼女子,一定要做最贱的那一个。
我没成了卖身者,倒成了卖艺者。
成了月影姑娘,唱了醉倾杯。
就像现在我在阿醒跟前唱一样:“思情意,郎君恩爱,溪水绵绵,自难断,醉倾杯……”
阿醒总说我唱的难听,可他目不转睛的眼神出卖了他。
唱完后,阿醒非常贴心的为我倒了杯水,我感叹,我家阿醒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结婚水杯,阿醒问我:“这次唱多长时间?”
我保证道:“放心,时间绝对不长。”
阿醒的嘴张了张,小脸皱成一团,“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我忙不迭的答应,心里却想,县里来了个新县令,听闻爱听曲,颜清楼设盛宴,说不定我能大捞一把。
这么想着,一丝算计在我眼前滑过。
其实每次去颜清楼都是件麻烦事,毕竟来回换装也需要时间。想我一个面色蜡黄的小乞丐从后门偷偷溜进颜清楼,难得肥猪老鸨没有把我扔大街去,也算是一个仁慈的主子。
可是我想错了,她不是不想扔我,她是每次一看我就退避三舍,目光在我蓬头垢面,还有几棵稻草的身上溜达一圈,气得叫来丫鬟给我来了一次大换身。
对此我淡然承受。
我觉得颜清楼有两大乐事,一是看各位胭脂水粉争风吃醋,二是和肥猪老鸨斗斗嘴,讨价还价。
譬如现在……
“老妈妈,今日我是来迟了些,可你也不能克扣我银两啊!”
肥猪老鸨脸上一坨肉长得彪悍,让人不忍直视,“哼,你这是来迟一回的事吗?”
肥猪老鸨一边说一遍嗑瓜子,还专门逮着我站的地方扔。
我不做声色的又往后退了退,舔着笑脸,“老妈妈,您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我一没细腿走过来,也是很劳神费心的!”
说着我又硬挤了几滴眼泪,“我命苦啊,没爹没娘的,有了个老妈妈待我如女儿,我愿为她做牛做马,怎么会迟到呢?”
肥猪老鸨被噎了一下,脸色变换很是精彩。
她把嘴里的瓜子壳一吐,我非常机敏地往后一跳,堪堪地躲过了她的攻击。
嘴角泛起阵阵冷意,“老妈妈,这样了就不愉快了。”
肥猪老鸨眼一瞪,“你还想怎么样,前天是要碧云阁的凤凰首饰,昨天是要喜儿的房间,今天还要老娘给你配一马车轿子,烟笼,做人了不能太贪!”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耳,“哪有,我这一辈子都是要给老妈妈卖艺的,我的东西不就是您的东西吗?”
这话说的我自己都心虚。
肥猪老鸨不负众望的呸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
我立马附和,“知道知道,老妈妈你看人就跟缝衣服一样,一扎一个准!”
肥猪老鸨往后一躺,“说吧,还有什么要求,一次性提完。”
我的眼睛立马发亮,凑到肥猪老鸨身边,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笑得贼兮兮的,“不多不多,就是希望老妈妈您能在街里给我和阿醒安排一个不错的住所。”
“什么?”肥猪老鸨一听,腾地坐了起来,“死丫头,你怎么不去抢劫?”
我稍稍使劲将她按下,“其实也不急,一个月之内办成尚可。”
“没得商量。”肥猪老鸨真是硬心肠。
我又是伤心起来,三分怜弱七分娇弱的说:“可怜我那苦命的阿醒,前些日子还让我好好感谢你,给了我一个栖身之地,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心里却在打突,阿醒啊阿醒,借你用一回啊。
“他说你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若是一举得名,定好好报恩!”
我说的绘声绘色,肥猪老鸨听得及其不自在,她胖手一挥,“行了行了,不就一房子吗,包了!”
我心中大喜,奉承的更殷勤了。
肥猪老鸨什么最多,当然是私房钱最多。一个房子的钱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不过那抠门的性子确实得改一改了。
正想着,肥猪老鸨的声音幽幽传来:“今日县太爷会来,你可得给我好好表现。”
“得令!”我赶忙答道,赚钱的机会来了。
伺候好了肥猪老鸨,我又匆匆去房间化妆,要不是肥猪老鸨说了,走路要步态生莲,我还真想飞奔而去。
等到了我房间时,小丫鬟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今天是浓妆还是淡抹?”
丫鬟一边说着一边摆弄起了那些精美的发饰。
我看的有些眼花缭乱,手一挥,“怎么简单怎么来!”
“好。”丫鬟一向话不多,今日更是谨慎了。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造化弄人,手上把玩着从碧云阁讨来的凤凰首饰,越看越扎眼。
其实我本无意与她们争夺,只是这时间久了,没病也能被她们折腾出病来。
这样想着,还是觉得阿醒最是真诚。想到阿醒,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股莫名地不安蔓延开来……
丫鬟似有所察,转过头来问我,“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摇了摇头,将心里那份不安驱散。
目光再次流转到银光闪闪的凤凰首饰上——
姑娘为谁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