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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香消 ...

  •   临舟市中心医院,急诊内科。

      病房内的季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周围一圈的医疗仪器叽咕乱叫。病房外的季廉坐在走廊边的塑料椅子上,头部和肩膀缠着纱布。

      这充满既视感的一幕直让全一峰有种时光倒流回七个月前的错觉。

      那一次让季廉和季靖陷入危险境地的是彭秋英,那个连续犯了两起命案,杀了亲叔叔和出租车司机,打算以此邀功加入拐卖团伙的真疯子。这次的幕后主谋又会是谁?

      跟踪是冲着季靖来的。仅仅是冲着季靖来的?

      警务工作天然是个得罪人的职务,更何况自己干的是刑警,牵连家人是种无可奈何的“司空见惯”。但,万一这事果真只是冲着季靖来的呢?除了自己惹的“仇家”以外,究竟还会有什么人想要了这么个半大小孩儿的命?

      季靖的DNA在全国性的失踪人口库里都比对不出结果,究竟是身世成谜,这令全一峰不得不多想。

      “医生怎么会查不出具体的问题?没问题的话人又怎么会醒不来?”全贵芳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她跟助理说话的大嗓门由远及近,“你赶紧去联系一下刘院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孩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躺在那儿呀。”

      全一峰和季廉,在病房门口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齐齐转头看向了她。

      她直接无视了完好无损的儿子,径直扑向满身纱布的季廉,“哎哟,这伤得重不重?哎哟哎哟,看着就疼。孩子,头晕不晕啊?”

      季廉用隔着纱布的手轻轻地回握着全妈妈的肩膀,安抚道:“就是点擦伤,没大碍的,您别担心。”

      “后脑勺都肿起来这么大一个包了还说没事”全妈妈仰头看着季廉的脑瓜子,心疼得眼尾纹都皱了出来,“哎,这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竟然把车开到人行道上?”

      她又转头看向自家儿子,“这是故意杀人啊!刚才梁助理还跟我说刚好就有你们同事在场,怎么可能连凶手都让他给逃了?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妈您来啦正好,我这边情况紧急得马上赶回局里,您就多照看着哈。”全一峰若无其事的一句答非所问,让全妈妈差点气得跳脚。

      太后只是不知道,他儿子还不能向她一普通市民透露,这次他们遇上的不是什么醉驾毒驾,而是有能力改装和操纵小车无人驾驶的高技术犯罪。

      “去去去,”全妈妈没好气地说,“只知道成天‘局里’‘队里’的,干起工作来连老婆孩子都不管了!孩子还躺在里面呢。什么破职业。”

      全妈妈看似轻飘飘的一句抱怨,简直让面前的两人诧异万分。

      全一峰一双眼睛都瞪得浑圆,突然短路的大脑袋一时空荡荡的,在“太后已经洞悉一切”和“我自己过度解读”之间来回荡着秋千。而季廉则已经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高挺的鼻梁上一幅快裂成了八块的高度眼镜遮不住后面越涨越红的脸颊和双耳。

      只有太后仍然镇定自若地补刀单:“怎么?你们都以为我瞎啊?我还正当壮年呢,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老眼昏花。见天儿的在我面前晃啊晃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说的那些个狗粮和钛合金狗眼。”

      两个“年轻人”被噎得哑口无言。全妈妈今天看来是打算把话都说开了,倒也挺符合她豪爽直率的大佬人设的:“反正我现在孙子也有了,还是个聪明绝顶的小神童,怎么算也是我赚了。”

      全一峰生平第一次对母亲这个精明商人的身份由衷地感到了万分赞赏和钦佩。

      “我啊,算命先生早就给我算过了,家庭缘分始终是薄的。我是不指望还有小孙子抱了,倒是还可以再指望指望曾孙子的。”

      目瞪口呆的季廉耳朵里听着全妈妈的高论,眼睛里看着刚好从走廊那头的洗手间出来的易剑平小同学,不知道那个也绝顶聪明的小脑瓜子里,刚刚有没有接收到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全一峰向易小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但却没吭声,只拍了拍小子没有受伤的一边肩膀,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从那眼神里,季廉分明感觉到其中的幸灾乐祸比担忧要多多了。

      全一峰一溜烟地跑没影儿后,季廉和易剑平任由全妈妈和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各路院长、专家在病房里围着季靖团团转,非常乖巧地守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对了,剑平,最近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觉察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或者是跟平时有任何不一样的情况,”季廉小声跟易剑平问道,“多细微的都行。”

      易剑平专心思考了一会儿,“最近不正常的地方,大的来说,除了今天的这个跟踪和车祸以外,应该是没有了。”

      然后,他开始罗列了一下他们最近一周的主要课余活动:“上周六我们在科技馆的时候遇上戴老师。他是我妈妈的大学同学,刚好现在正在市教育部门负责一个青少年科技研究课题,对我们正在做的兴趣小组活动感兴趣,还提议我们加入他的课题组。这周三的时候,我们兴趣小组的组员凑齐了时间一块儿去了一趟课题组的办公室。还有就是今天了,我们原本是想找馆长就场地的问题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的。”

      季廉正想着追问一下那个戴老师和馆长的情况,易剑平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昨天见到季靖的时候,发现他右手手腕上贴了两块创可贴,还以为他手受伤了,但他却说只是不想让别人盯着自己的胎记看。”

      “最近有人盯着他的胎记来看?”季廉不禁心生警惕。

      “应该是的。前天去课题组的时候,那天正好赞助项目的企业代表也过来了,我后来找戴老师问了一下,让季靖心里别扭的那个人,叫吴嘉辉。”

      “什么?赞助商是史奈科?!”

      “对啊,是史奈科。季教授您认识那个叫吴嘉辉的?”季廉吃惊的表情让易剑平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平常。

      “你现待在这里别走开,我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精神紧绷又身体劳累的一天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夜幕已悄然降临。

      现在警方掌握到的关于绑架的信息少之又少。然而这种焦头烂额之际,原本最应该着急的吴杰,自从下午离开警局之后,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影。而且,这时沉得住气的,貌似除了家属,连绑匪都没有了音讯。看样子绑匪们真的是要等到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后才再次联系家属了?

      绑匪当下的踪迹全无,人质昨晚离开监控摄像的那一段路程成了案件的关键所在,同时也是困住警方的主要难题。

      于是,从吴敏国通讯记录里找到的周锦便自然而然地成了头号嫌疑。他已经被全方位监控了起来,但目前为了人质的安全着想,还不能打草惊蛇,一切都只能在暗中进行着。

      越是深入调查,眼前的情况越让人想不明白。首先,吴敏国跟周锦远无愁近无怨,其次,周锦根本就不像是差那五千万的人。他的个人财务状况良好,可支配现金非常充裕,也没有见不得光的债务。而他家的汽配公司,无论是光看近半年的财报还是向业内人士打听,都显示它们正赚得盆满钵满。

      季廉的一通电话,把全一峰从眼前的千头万绪中抽离了出来。他在暗处注视着吴忠利和吴嘉辉,第一次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看着这诡异的事态向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你确定告密的是吴杰的儿子?”吴忠利不动声色地环视周遭一圈,确定没有第三人的在场。

      “您这是什么意思?”吴嘉辉反问,语气淡淡的,没有太多惊讶,父子之间的信任关系其实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理所当然。

      吴忠利叹了口气,但并没有为谁惋惜的意味,更多的仅是因为身体的劳累,“吴杰那老小子,刚刚打给我了,认错态度还行。听着不太像是装出来的。”

      “他说什么了?”吴嘉辉疑惑起来。

      “他拿到了他家丫头告密的证据。”

      “您说什么?!”吴嘉辉指间只燃了一半的烟卷直接掉落地上。

      “而且他也让那疯丫头付出代价了。我看这件事情,看在大家终究一家人的份上,一人让一步,就到此为止吧。”吴忠利对儿子在自己面前的失态沉了沉脸色,眼神里是极尽克制的不耐烦。

      “他说了什么?!他究竟把敏瑶怎么样了?!”

      全一峰没料想到父子间的对话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完全慌了神的处于癫狂状态的吴嘉辉一只箭似的冲出了警局大门。

      “糟糕!”

      没等方芳搞清楚状况,全一峰抓起车钥匙,也冲着大门的方向跑了起来。

      “跟上!”

      圆湾河畔,奈温兰德,临州市最低调的豪华酒店,闹市中心硬生生划出的一大块谧静。让社会大众自动退避的夸张价格,无声地彰显着它的高高在上。据说里面连每一个不起眼的抽屉把手都出自设计大师之手。

      没有金碧辉煌的门面,没有光彩炫目的装潢,但只要往酒店前台大厅一站,面对整幅的落地玻璃,便可以直观地看到“钱”本身的样子——从这里往外看不到地王,因为它自己本身就是。

      客人的锦衣玉食,伺应的严谨周到,这里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都岁月静好。

      除了那扇被撞破的房门,那个差点被活活打死的脑满肠肥的男人,还有那一床触目惊心的凌乱,那床上的斑斑血迹,和那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小姑娘。

      那个没心没肺的“疯丫头”。

      全一峰麻木地看着吴家辉把那‘’一脸血的中年男人往死里揍,没有一丝上前阻拦的力气,看着方芳把吴敏瑶裹上床单抱着冲出房门,没有半分前去帮忙的勇气。

      他突然有种想吐的冲动。

      有一种把人压得喘不过气的悲伤铺天盖地地沉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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