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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旧友 ...

  •   全一峰和季廉敲响经侦大队长卢常春家大门的时候,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开场白。卢常春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两位“不速之客”,说:“你们可算来了,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惊讶之余,庆幸自己来对了地方。

      全一峰拍拍卢队的肩膀,非常哥俩好地揽上人脖子,说:“在你休假的时候来打扰,兄弟先给你赔不是了哈,改天找个好地方喝两壶去。”

      “瞧你说的……”卢队被全一峰略带激动的语气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正想回点什么,就听屋内传来一声:

      “春子,谁来了呀?”

      “嘿,我爸在厅里煮茶呢,我妈跳舞去了,一般得下午快吃晚饭的时候才回。”卢队朝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去、里面去。”

      他一边招呼着来客,一边跟屋里头的人答应着:“刑侦的老全,还有季教授。”

      卢父看样子五十多不到六十,是个皮肤黝黑的大汉。全一峰之前见过他两次,他的一边腿脚不是很灵便,听说是多年前因公负的伤,后来组织照顾,在衙门里挂了个闲职,现在天天煮茶看报遛鸟,半退休生活过得倒也滋润。

      “老全啊,”卢父看着两人走进客厅,半站起身,“来来,还有季教授,都坐,坐坐。”

      两年轻赶紧走到他身边,作势要扶,卢父摆摆手,自己先坐了下去。

      其实全一峰之前从来没有听人叫过他“老全”,这称呼对于他真是头一回。客厅这四个人里,除了卢父,都是三十上下的年轻人,更何况他全一峰还是年纪最小的,连二十九都还没到呢。不过这种细节,貌似也不足为意。

      卢父沏好茶,让客人喝了两轮,便拄着拐杖起身。他一边往衣帽架上取下外套帽子一边说:“我到旁边小公园里溜达溜达,你们慢慢聊。”

      卢常春把父亲送出门,回来的时候拐进卧室抱了个大公文包出来,“其实呢,说起来,你们这次过来,我还得感谢你们。”

      “为什么?”两人都十分不解。

      “义信贸易邓中义兄弟的案子对吧?”卢常春示意全一峰把茶几中央的茶具挪开,把包放下,等两人都点头之后,才接着说:“唉,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们家的家教,我从小听得最多的一条就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也不知道老头以前是不是有什么遭遇,反正我嘛倒是成了习惯,被念叨了这么多年,遇事总归是谨慎些的。我之前还有点为这事儿发愁来着,所以说,你们选择敲的是我家门,而不是办公室门,对我而言,算是省去了一大麻烦。”

      全一峰和季廉听明白了这话里的话,了然地点点头。专案组专事专办,不但接管了刑侦大队的工作,看来是连经侦的也一并纳入了管辖。

      “既然你们人也来了,我门也开了,就不兜圈子了。这是义信案子的部分材料,跟结案相关的都上交给专案组了,这些……”卢常春拿资料的手顿了顿,扭头看看两人,“算是我私下的调查。”

      看着全一峰双手接过文件,季廉问出了心中所惑:“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三院确实是有问题?”

      卢常春双眼直视着季教授,又看看全一峰,语气慎重:“准确地说,是邓老院长有问题。”

      “邓中义邓中信兄弟的父亲,三院前院长邓明礼?!”

      全一峰迅速翻看起手中的资料,卢队指着其中的一份,说:“就这三笔钱,当年经邓明礼之手被挪了出去,一年之后才偷偷移回来的,其中三院的进出勾连我这里证据都齐全。”

      他又往后翻了几十页,接着说:“这里,双方的时间和金额都对得上。从义信贸易及其当时主要的往来商户的银行记录和内部账本来看,这三笔账明显是被挪给了义信救急用了。义信当年受到金融风暴的影响非常严重,海外买家撤单的撤单,倒闭的倒闭,加上他们自己前期使用的杠杆过高,使得公司资金链面临随时断裂的压力。就连三院挪过来的这些钱,也只够应一时之急,并不能救活当时的义信。”

      “从时间上看,邓明礼挪用公款一年以后,邓氏兄弟刚好就开始了他们的犯罪活动。”几个月的苦心专研下来,全一峰对整个案件的所有时间节点都已经烂熟于心。

      季廉补充道:“但还是从时间上看,即使邓中义和曾氏兄妹是再天才的罪犯,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把全部的钱窟窿都给堵上了。”

      “所以说,要不就是邓中义交代犯罪事实的时候在时间上撒了谎,要不就是……”全一峰跟季廉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个还款来源,根本就不是他们后来的犯罪所得。”

      卢队即使只听明白了他们话里的表层意思,一时间内心也不免震动:这个案子,究竟还会牵扯出什么人?

      然而卢常春只能算得上是处在整个事件的外围位置,此时,大概只有身处漩涡中心的全一峰和季廉两人,才能真正理解这种终于隐约窥见庐山真面目的心神激动。

      从儿童拐卖,到人体器官买卖,再到地下浆站,桩桩件件滔天罪行,几乎都被邓中义兄弟“独揽”,就连可疑得那么明显的菲维生物,其高层都几乎片叶不沾身。邓家的这两兄弟,他们就像是死胡同里最后的那堵墙。

      这堵“墙”,让这些为了最后的真相奋战了多少个日夜的人们,对着拼图上始终缺失的重点部位雾里看花、苦苦追寻。

      “其实,我之所以将这些按下不报,并不完全是因为上面‘结案’的压力,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我至今还没能够掌握三院跟义信之间资金往来的决定性证据。邓明礼他们当年的‘防火墙’砌得很牢,要突破有难度。”卢常春坦言道。

      “你的决定是对的。这堵防火墙不但阻断了警方追查的道路,而且很有可能还是让幕后的人不至于狗急跳墙的最后保障。”

      全一峰说完,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全一峰似是想起了什么,对季廉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在春秀路老别墅里见过的董灿老先生吗?”

      “你是说芷墨公益基金成立酒会的那次?”

      “对。邓明礼心思缜密,卸任之后又异常低调,卢队的调查难度肯定是很高的。我们要不换一下思路,董老先生作为三院的奠基人,同时作为邓明礼亦师亦友的老同事,我们不妨试一试。”

      卢常春对于全一峰他俩关于什么“远房表姐”的对话内容有点陌生,但他能确信自己提供的线索是有用的,而且他俩也找到了突破调查困局的新希望。

      他欣喜地看着两人,才想起说了半天话,大家肯定都已经口干舌燥,转身摸向沙发旁边的小边柜,煮水壶没摸着,倒是摸到了上面敞开着的一本老相册。

      他知道这本相册,这是被搁在他爸房间书架子的玻璃门后不知吃了多少年灰的老古董了。虽然逢年过节,老卢都会把相册拿出来仔仔细细擦拭一番,却鲜少见他翻开来看过。也不知道今天是哪来的兴致忆当年了。

      卢常春正想着合上相册给放回原位,却被全一峰伸手挡了一下。

      “啊,不好意思,”全一峰回过神来,“这个,能借我看看吗?”

      卢常春困惑地把相册捧到茶几上,季廉也凑了过来。然而,只往相册摊开的那页看了一眼,季廉便愣住了。

      太像了。

      相册的中间放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看起来是在什么名胜古迹的门口留的影。照片上七个年轻的小伙子,或站着或半蹲,最左边的一个无疑就是卢常春的父亲,这么多年过去,基本的五官轮廓还是在的。而他旁边的那位,才是让全一峰差点失神的原因。

      全一峰其实长得跟母亲蛮像的,大而立体的内双眼、高挺却不过分锋利的鼻梁,还有巴掌大的脸型等等,一看就是当年在医院没抱错的。

      但照片里的那位,那位有着爽朗的五官、对着摄像头却笑得有点腼腆的年轻人,很难说清究竟是具体哪些线条哪片轮廓,毕竟他们不是专业搞人脸识别的,但就是跟全一峰很像啊。

      全一峰觉得像,那是因为他每天洗脸刷牙都可以在浴室的那块镜子里欣赏到自己这张俊脸。季廉觉得像,就更不用说了。这张脸,他不但天天看着,摸也摸过亲也亲过,是刻在心尖上的一张脸。

      照片底下写了一行字:“临州市刑警大队一组19**年梨香山留影”,拍照的时间比全一峰的出生时间还早了将近两年。

      “我以前听谁说过卢叔曾经在警察系统里干过,但没想到原来是我的直系前辈啊。”不知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全一峰倒是对旁边那位只字不提。

      “哦,你是说这个啊。他离开得早,你不一定了解情况。从他腿受伤那时算起,都已经是差不多三十年前的事情咯。估计那时我应该话都还没学说利索,所以这照片里他的同事们我几乎都没什么印象,老头性格闷得很,也不爱跟人提以前那些丰功伟绩。”

      季廉问道:“所以是出于对刑警大队某种天然的信任,你才把如此重要的资料毫无保留地给到我们?”

      “不瞒你说,部分原因的确是因为我爸。你肯定想象不到,我当年报志愿要报警校,我爸曾经极力阻拦过。当时我还想,这个只知道遛鸟的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哈哈。”卢队说起父子间的糗事毫不避讳,“但是更没想到的是,前些时候,我跟他透露了些想法后,是他主动跟我说的,说你们信得过。”

      从卢队家出来之后,两人都一言不发。

      直到上了车,全一峰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掏出手机,拨去了那通电话:

      “妈,是我。我问您个事儿。”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爸他,也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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