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嘲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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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他应该是死了才对。
万箭穿心，肯定是活不成的，这点他可以拿自己的命打赌。
可是现在他竟然安安稳稳躺在矮榻上，只是胸口略有闷痛。这不寻常，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陆伽有些艰难地环顾四周，忽然发现这并不是任何一个他熟悉的环境，就连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不，就连他的皮都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副。
恍然意识到这一切，陆伽猛地从榻上坐起来。过大的动作幅度牵动了胸前的伤口，陆伽只是皱皱眉头，并未多加理会。他更加关注的，是这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这具身体，似乎有些轻微的贫血。
方才过大的起伏动作让陆伽现在有些晕乎乎的，黑暗的房间里，一道月光从窗口溜进来，被床边洞察一切的镜捕获。
陆伽站在镜子前，呆愣愣地看着镜中他人。
他们的外貌截然不同。
镜子里的那个，是个纤弱的少年，一头黑色短发，印象里，似乎和普通的中原人相似，头上不知为何贴着一个三角形的白色纸片，盖住额头。
是什么当下流行的风尚嘛？
陆伽没管，只觉得碍事，就摘了下来。
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胸口的位置染上血迹，已经彻底凝固了，变成污渍一样的红褐色。
这大约是这具身体的致命伤，陆伽猜测。
眼前还是一阵阵发黑，陆伽觉得自己应该出去，到外面去，呼吸些新鲜自由的气息或许会比窝在狭小的房间里更舒服些。
他扶着墙壁，一步步慢慢地走出去。
有多久，没有这么虚弱的时候了？
陆伽记不清了，他只知道，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谁都可以倒下，他不可以。
庭院中，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他一时有些好奇。
机器上是他看不懂的符号，但他知道这是哪里的文字。早年游历东海，他曾经见过这些文字。
陆伽心想，他莫不是一觉醒来，到了倭国？
就连灵魂转换这种异象都出现了，仔细想想，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他笑了笑，兴致有佳地在仪器上左戳戳右碰碰，不知道就按到了什么。
一阵光芒闪过，眼前便出现了另一副景象。
————
他们没有想到那纸出阵令出现的那般不巧，刀刃上还沾染着审神者的心头血，下一秒就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朝着江户城进发。
杀死那个渣滓和骤然失去审神者灵力支持的茫然还在胸口回荡，鹤丸根本分不清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会不会给其他刃造成影响。
只是，就那样，自然地做出来了。
想让那双手做不出伤害他们的事；
想让那张口说不出恶毒下流的话；
想让那双眼空洞盲目，映照不出任何。
一切就像是水到渠成，在挥刀前，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会这般顺利，甚至就坐在旁边的近侍长谷部都没来得及反应。
不，或许不是来不及反应。
在战斗间隙，鹤丸的视线轻轻从那振有“忠犬”之称的压切长谷部身上扫过。他应该是有机会阻拦的，凭借打刀中首屈一指的高机动，拦下他也许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何况被任命近侍的长谷部，等级练度要高出自己不知多少。
或许也是对那个渣滓失望了吧。
本以为召唤自己的会是优秀的，像是织田或者黑田那样有着传奇大名的审神者，没想到不仅是个普通的小鬼，还是个脾性恶劣的渣滓。
于他而言，或许也在一直痛苦着。
敌刃终究是太多了。
调令来得突兀。
当狐之助出现在天守阁外的时候，鹤丸只来得及脱下自己染血的外衣，把本体藏在桌椅下。
用上一刻几乎要穿过审神者胸膛的手，嬉笑着阻止想要进门的狐之助。
“交给我们吧，婶婶已经安寝，这种小事，就不要叨扰他了。”是的，他们的审神者，一直将出阵远征之事成为小事。
什么是大事呢？
当然是自己的愉悦与欢喜。
知晓这位审神者一贯秉性的狐之助便不再纠缠：“你们做好准备吧，今天的命令很紧急最好现在就出发。”说完便消失无踪。
又是锋利的一刀从鹤丸划过脸颊，一道血痕留下。
随后，不知怀着何种心情，鹤丸选择了单骑出阵，然后被长谷部拦下。
是什么心情呢？
弑主的刀剑最终会走向暗堕这条不归路，或许还希望自己身上羽毛白洁，或许不想要他放在心上的孩子们看到他那副糟糕的模样。
就这样碎在战场上大约是最好的结果了。
敌刃在增多。
带着要玉石俱焚的信念，鹤丸根本没在任何一个战斗点停留，身后牵引的刀不是六振而是他已经数不清的不知道多少个敌刃。
“长谷部先生，会后悔吗？”后悔这样冒冒然抓住自己，同他一起陷入危难之中。
“当我放任你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自己的道路。”
“果然是这样啊。”
做了违反命令的事，理所应当得到违禁后的下场，将所有隐藏在夜幕中的秘密统统掩盖，第二天清早会不会又会是崭新的一天？
会是这样吗？
是的话。
那就让他们永远埋葬在这里吧。
当他们陷入沉眠，或许本丸的孩子能够迎接新的曙光呢？
做好了终结的准备，两刃下手也开始放肆起来，抓住最后的机会，尽情释放源自自身的杀意。
“压切！”
“看见染上红与白的我…一会儿死去也是可喜之事呐！”
明明走到了最后，于疯狂的尽头，一阵耀眼光芒之后，那张恣意的面容却开始凝固。
当发现自己身在何处时，陆伽本能地小跳落地，躲开致命一击。
大脑还有些昏昏涨涨的，不过并不影响他做出最基本的判断，从那两张吃惊又带点绝望的面容上。
嗯。
只有两个人，却拉了这么一堆怪，难怪要感到绝望呢。
下意识地从一旁黑色的骨敌手中抢夺走对方的刀刃，不详的黑色碰触到掌心有些过分烧灼感，就像他当年第一次握起自己的刀时那般。
凭借印象里的本能挥刀而出，本应甩出一道气劲直逼对方命门的一击却柔弱无力，就像是喝醉酒的小奶猫，看似凶狠地轻轻伸出肉垫还有些粉红的小爪。
没能成功发动进攻的陆伽很快更换了策略，转而用一些不痛不痒的手段进行连续的扰乱对方攻势的袭击。多变的手法和吊诡的身影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打不死你但能恶心死”，很快被困扰的敌刃就放弃了原本一直追击的两刃，转而攻击不断捣乱的陆伽。
虽然内力不在，有些招式和内核却是永远铭刻在陆伽骨子里的。
他早该意识到，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内力已经不在了。
灵魂得以幸存，倘若连那些属于自己的一切也都留存下来，未免让他太占便宜了。
陆伽自嘲地笑笑。
那抹笑意落在鹤丸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寒凉。
他还活着。
他竟然还活着。
而且，不顾安危追到了这里！
过往痛苦的回忆慢慢涌出，像是关不上的黑潮将他彻底淹没，他想象不出那个疯子会做什么。
在这里，直接碎掉他们嘛？
就连最后的想要战死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嘛？
他之前所有的觉悟，和期待，伴随着对方身影愈加凝实变得支离破碎。
“我拉怪，你们打。”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站着无动于衷的陆伽只能将这一切归于语言不通和团队协作不力，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母语就算是在中原的时候也总是让人懵逼，何况是临时小组。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让陆伽对自己的新身躯有了新的判断——他果然是高估了。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这种脆弱的陆伽不太能允许自己因为身体脆弱而失败，只能在闪避间隙一点点适应。
细细密密的悲哀笼罩着鹤丸，以至于都没能好好听清那人说的什么。手臂变得僵硬，思绪逐渐混乱，耳边敌刃的一声怒吼像是平地惊雷骤然唤醒了他。
长谷部偷偷贴近过来：“先按他说的做。”他能够理解鹤先生的痛苦，那样的心情，他也是一样的。
放任自己的同僚下手，对一切视而不见后等待着消亡，却意外发现自己的纠结痛苦全是白费力气。
还有比这更荒谬更惹人发笑的嘛？
只是他想到的更多，比起濒临崩溃的鹤先生，看着在前面带着一群敌刃辗转腾挪、灵活机动的“主殿”，他想到了更多。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相比无声无息地死在天守阁，不听劝告，私下战场，最终无可奈何地凋零不也正合适嘛？
既然已经选择了否认对方“主”的身份，对方过往的所作所为叫他压切一万遍都有余辜。
是呀，太完美了。
一向苛刻不听劝阻的刁蛮审神者，因为赌气独自出阵，却根本不懂得真正的刀光剑影。在引来一群敌刃后，悲愤地死去。他珍爱的刀剑男士带着悲伤，一路真剑必杀扫除所有障碍后，剩下的居然是审神者的尸体。
多么悲哀。
他们准备了盛大的悲痛，将审神者残缺不全的身体拼接完整，之后带着这份悲痛，继续在战场上骁勇。
哪怕这样的结局，甚至玷污了“战场”。
又有什么关系？
“鹤先生，冷静下来，我们先听从他的命令。”用自己的本体刀刃轻轻碰触对方的，瞬息之间，鹤丸就读懂了对方狠辣的计划。
这是最好的结局。
“是我慌乱了。”
鹤丸国永、压切长谷部，在弑主之后，他们理所应当成为无主之刃。
既然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嘲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