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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四章 ...

  •   天官二十五载,早郁蒸,宗学成立大典开宴,于小峰谷建立学舍,名为三生殿,迎请各路前来听学的仙家弟子,共计百余数。
      殿外的峡谷悠然空旷,幽幽潺涓,涛涛流水自山涧流出,绕渠灌入竹林,曲折迂回。殿前的天台上并齐坐着几十个乐师,手中各执着自己的乐器,已然成竹在胸。象征着典礼正式开始的号角声响起,惊起了山林深处的一片飞鸟,随即八音迭奏,旋复回皇。
      而这处看似人间仙境的地方,却是几日前才建起的,而那小峰谷不过是采摘园里的一座小峡谷,与那人间的峡谷相比小了不止十几倍,可也不缺山石草木花与水,真是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老话。
      前几日,离药去了趟采摘园一眼就相中了这座不起眼的小峡谷,非要将它照搬来做一个景,好全了他素年的生活习性,以往他都是跟随着观音大士,习惯了以天为被地为席的生活方式,养成了在意外景的心性,后来回了极乐世界,各相之境都是由心而生,自己的居所也是随他在普陀山时的景象一成不变的幻化出来的。而这天界又不比极乐世界,自然无法找到令他称心如意的琅嬛福地,所以离药只能靠自己的本事捏出一个看的过去的场地来做这个宗学,他的这个做法一来是为了对得起天帝的委托,二来是想着自己将来要搬来住全了一个心愿。
      而在那些小仙官眼里,却再次将他这个举动神化了,有仙娥更是因他的这个举动开始倾慕于他,称赞他:“离药尊者不愧是在极乐世界修行过的神者,事事都是要讲究,就算是建造学舍这样的小事都要亲自执手,真不愧是有大菩提心的神佛。”
      事实上,离药他只不过是住不惯有拘有束的宫殿,想拥有自己的壶中洞庭罢了。那日他与嘉元神君一别之后,出了采摘园便跑到天帝那讨了处空茫茫的天地,按着小峰谷的样子重造了一个世界,将小峰谷扩了十几倍,又亲手做了座宫宇当作学舍,虽说周围的环境不是真实的,可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物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论他是谁,也瞧不出这里有什么纰漏。
      话说这天上的规矩颇多,三生殿之内不得让仙位低的弟子进入,这仙位一说,要么是你凭着自己的本事修来的,要么是自出生便有的,靠爹拼来的。就比方说青丘一族,狐帝的子嗣才真正的可称其为殿下,才得与天家的子嗣相提并论,若是某一位神君家的孩子,那位分自然也是不凡的,有资格与那些身份尊贵的小殿下们一同待在殿内听学。而换作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族落家的孩子,一是少有机缘修习个正当仙位,二来因为是小族出身多会被人瞧不起,无论在哪,多半是出来当陪衬的,与天家的子嗣相比只能说是为臣下之子,官阶为好几品的那种,只能坐在殿外听个声儿,没有资格进殿观学这等殊荣,入乡随俗,离药也没去了这条不成文的规定,照实公布了这条规矩,而此刻的白原作为后者,正坐在殿外听仙吏们一一向他们介绍专攻哪些课业的老师。
      “舜华元君,善茶学之仪,攻茶学之礼,任为茶师。茶佛一味,品茶悟道是乃基本,茶有三德,利于修持。修习茶技,得有茶心是参禅奉佛之根本……”
      白原盘坐在蒲团上,捶了捶坐麻了的腿,身子往一侧倾了倾,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一条腿上,过一会儿又换到了另一侧。由于离着殿前太远,愈发的听不清仙吏说的是什么,脑袋也愈发的昏沉。
      三生殿内,仙吏站在一侧俨然诵读着手里的折本,各路仙神并排高座在大殿之上,一位红衣女子立在其中,后又坐回悬座,几十个弟子站在殿下叩首还礼,以示尊崇。
      坐在红衣女子旁边的那位红衣男子有意的闪躲开来,挥着他手里的红色小折扇有意无意的呼扇着风。
      “嘉元神君,善乐,攻音律,任为乐师。宫调律吕是乃音律,次为乐曲,乃以韵语,谐诸音律,再指文字声韵,以宫、商、角、徵、羽分韵,七言绝句,五言律诗,平仄交错,佳作基本也。”
      红衣男子站起身朝着殿下的弟子微微一笑,没错,他正是那位平日里游手好闲,爱帮人牵红线的那个嘉元神君。殿下的弟子叩首还礼,等待着仙吏诵下一位课业老师的名号。
      “凤言仙君,为仙任……
      嘉元正襟危坐,朝着身旁的舜华微笑颔首道:“元君近来可好?”舜华看了他一眼,没回他。
      这就是他不喜欢这位女仙的原因,每当他兴致勃勃的找个话题想同她聊,她都是一副清高样,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嘉元紧握着折扇摇着,他本想着今日是个喜庆日子,着一身红好添添热闹,却与往日里一向处不来的舜华元君撞了颜色。
      按常理讲,嘉元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神君,未曾做过一份正当的事,要谈及如今为何当上了这个乐师,还要从他邀离药赴采摘园小聚讲起。
      那日,他赶走了两个嘴杂的小仙娥后,找了处红柱绿顶的四角亭歇息,安安分分的等着离药。离药也没大在意他的面子,来的稍晚了些,具体是不是像他口中说的那样真的晚来了,还是早就站在他瞅不见的地方看了自己一出戏,还无从考证,不过他手里还带了份礼。
      “吾方才听神君宫里养了几尾鱼,巧的很,我正好也曾养过几条锦鲤,便又折了回去取了些它们平日里爱吃的莲子,想着正好赠予神君些。”
      他瞧着离药袭一身白衣,载着和风踏入采摘园,手里拿了几个莲蓬,映着他广袖边红线勾成的红莲,不由得客套了两句:“离药君果真如传闻中那般,那般倾国倾城啊。我去凡间去的较勤,记着说书段子里常唱着这样一句话’绿竹猗猗,有匪君子’,绿为王刍,竹为扁蓄,用来形容尊者再好不过。”
      寒暄过后,离药又逼着他陪自己下了盘棋,足足下了三个时辰,不知是离药棋艺太过精湛,还是自己的棋艺太过拙略,本该早就定出胜负的一盘死棋,硬是被拖到三个时辰后才下完。
      其间他有些乏了,便想找些话聊打发时间:“日后宗学一事要劳离药君费心了,天界的这些顽皮娇痴的娃娃不比极乐净土的佛家弟子好管束,有些事上,还希望你多担待些。”
      乏的狠了,也记不大清离药回了句什么,恍惚之中就听着离药问起:“听旁人说,嘉元神君擅长音律?”
      本想着或许是对方再找话聊,便随意回了:“谈不上,不过是习得一二罢了。”
      然后又迷迷糊糊的听到他说:“那就有劳神君为音律之师,教那些顽皮娇痴的娃娃学习音律,可好?”
      当时他手跟前躺着离药赠他的一把莲蓬,想着礼都收了就理所当然的应了。待他清醒后又将此事反复推敲了一番。
      离药所属极乐净土,并非是他天界中人,天帝将宗学的事全权交于人家本就不合适,是乃他作为天界中人本心里存着一分愧,离药身为一个外人,为天界操这份心,难不成自己要拒了他,岂不成了笑话,而且这个话题是他自己提起的,是乃一份责,这样想来,他该职这个乐师,却难免心里含着一分惑,为何离药他不去找好的乐师,非要找他?
      等到嘉元回过神来,仙吏已经诵完了最后一位仙者的名号,他将身子侧到一边,单手支颐,遥遥望着座下的弟子照例一一叩首,忽然觉得其实心里也没太大的不愿,或许还挺喜欢这群孩子的,往后的事就不知道会怎样了,反正他都会尽力当好这个职位。
      介绍完各位专攻老师,又开始轮流介绍那些殿内的弟子,也不知这场典礼何时才能结束,白原望着远处望得出了神,远处一棵冠幅广展的菩提树上吊熟着几个果。她不曾见过真的菩提,单单在一本古书上看过它的画像,据说凡间的僧尼对菩提树的“血脉”很是讲究的,并以当年佛祖顿悟时的圣菩提树直系后代为尊。两千年前,曾有位女子砍下圣菩提树的一颗树枝,并将其种植成活,两千多年过去了,佛祖当年“成道”的那棵菩提树被当作“大彻大悟”的象征,可惜因为战乱那棵树早已不存在于人世间。
      想到这,她不由得叹了一声:“还真是可惜了呢。”
      两个时辰过后,大典终于散了宴,白原却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着了,被一个小胖娃摇醒,小胖娃边摇边喊着:“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原伸了个懒腰:“他们都走了吗?”
      小胖娃挠着头看了看四周:“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原同他解释道:“方才大殿里传来的声音太轻了,我不小心睡着了。”
      小胖娃继续问:“姐姐也是来听学的弟子?那为何不去殿内。”
      白原站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衣裙:“我仙位低,进不去的。”
      小胖娃又问:“为什么仙位低便进不得?”
      白原低头摸着他的小脑袋问:“小弟弟,你也是来这里听学的?你多大年纪了?”
      “三千岁。”
      “你是天帝的孩子?”除了青丘家的孩子寿龄长,活的日子长,样貌也会随着他们的年纪比一般的仙者长的慢,可青丘家的那几个她都认得,那只有是天家的孩子了,这天帝年纪也有十几万岁了,怎么还有这般闲情为自己添个小儿子?
      小胖娃回道:“不是,我母后是长乐公主,他是我外公。”
      “怪不得呢。”
      “姐姐,你说什么?”
      她蹲下身摸着他的小脑袋:“没什么,小殿下,我才两千岁,还要比你小一千岁,你唤我白原就好。”
      “哦,对不起,不过你已经是我遇到的第五个比我小的了。”小胖娃笑嘻嘻的用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她,“不同你说了,我母后还在等我,我要早些回去了。”
      小胖娃刚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对了,我叫温容,温暖的温,简单的容,不是,容易的容。”说完便又走了。白原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施施然回了自己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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