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有奇树》百里晨风

33、七月流火

　　拾伍
　　夜里，我吃了一些简单的饭食，早早睡去。

　　夜深，我再次走进鹦鹉洞那间秘室，来到晶石境前。我抬手轻轻触摸那方晶石镜面，镜面上荡起层层涟漪，而后，我迈步走进那方晶石镜中，走进天外天幻境中。
　　禅无寺中，弥加和尚依旧在寺中执扫。

　　：弥加，你可还记得名唤心宿的女子。

　　：不记得。

　　：弥加，当年，为了让你背叛佛祖，走进红尘，我一把火烧了下界三十六家寺院，是你在佛祖面前，承担了所有罪责，不至于牵连太深，对吗？你打算在这里扫几万年禅院，赎罪？

　　：七月，你还要继续骗自己多少年？在人间，在大禅连寺中，方丈替我受戒前那一个月里，我日日在佛前诵经，她日日跪在堂下，虔诚礼拜。香火浓处，佛亦有泪，我又何尝无心呢？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心宿一人，不是七月。

　　一滴清澈的泪水滑落脸颊，我的心中一片明澈。
　　：弥加，三千年前，大禅连寺一别，我担心你孤独寂寞，便滴了一滴自己的精血，幻化成一个女子陪伴着你。那个女子便是心宿，我没有料到，你竟然对一个幻影产生爱慕，也不会把你的爱，分我一丝。三千年了，即使三千年后，依旧如此结局，对吗？

　　：七月，那个唤作心宿的女子，在你初出天外天时，你不是见过吗？她便是巨灵神蛇族，罗燃公子身边的历婉焉姑娘。在你的母亲九尾妖王消除了你的记忆后，她所有的尘世记忆，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忘记了弥加和尚。

　　：弥加，你认为我跳灭魂台时，为什么没有收回我指间那一滴精血，因为，我要当着你的面，这样做。

　　我狠狠咬破自己的食指，在胸前画了一个透明的咒符，召唤了片刻，却未曾见到历婉焉现身。

　　弥加笑笑，：七月，你看，心宿现在与谁在一起？

　　弥加的指下画出一方水月镜，我在水月镜中，清楚的看到，历婉焉与巨灵神族的罗燃公子，举行婚礼。

　　：你……？为了圆你与她的前世情缘，你竟然用自己的精血，塑造了巨灵神罗燃公子。

　　：哈哈，七月，不单单只有你精通精血塑造术。如今他们二人已然有了实体，再也不会受别人控制。

　　我呆坐在禅无寺院中，干枯的水井旁，有些神魂离荡。

　　‘咣当’一声巨响，天外天的幻境中，似乎有雷声响起。眼前一片电光火明后，阿灿和大嘴鹦哥，二人手持巨斧，站在我的身前。
　　他们二人见我长时间未归，便齐力打破了鹦鹉洲洞窟中的晶石镜面。

　　弥加的身影在我眼前消失，那张被困压在晶石镜后的画轴飘落地，碎成尘埃。

　　三千年不见风雨，已然阻止不了卷轴风画。

　　：表哥，我的父亲母亲呢？

　　看着眼前碎去的画轴，我有些傻眼。

　　：妖界御前护卫，昌平侯拜见妖界，新任九尾狐妖王七月殿下。画轴成灰时，你的母亲和三殿下灵枢，已然下界历劫，须经历三万四千八百难，方可修成正果。如今妖界，便由九尾狐公主七月，担任妖王。

　　大嘴鹦哥恭敬跪拜道。
　　：我尊敬的妖界九尾狐七月公主，我美丽的女皇殿下，请您答应我的求婚，下嫁与我。我早已在不庭山准备好了新房，只等待着我美丽的新娘入住。
　　阿灿果然是猴精，他陪着大嘴鹦哥一道跪拜，顺道与我道喜，求婚。

　　九尾狐妖王七月的登基仪式，定在旧历年十月，而她与猴子阿灿的婚礼，定在了年初正月。

　　新房中，我悄声问道：阿灿，你介不介意我与弥加，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阿灿笑笑，道：七月，你不介意我曾经疯狂迷恋小美，愿意下嫁与我，让我成为妖王的夫婿，我心中很是感激。我们人生初年，都会经历一段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爱恋，可是，面对转折，及时止损，才是首要事情。最终，我们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夜间，我在阿灿的后背上，发现了一个殷红的心形印记。

　　有些眼熟，那是几千年前，我在人界被猎妖师追捕时，弥加为我遮挡利刃，背部中箭的痕迹。

　　我的眼前一片湿润，弥加，你终究放不下我，为了成就你我万世姻缘，你甘心将自己放入囚笼中。

　　你精血再塑的那个人，不是巨灵神族的罗燃，也不是我身边的石猴阿灿，而是那个隐在天外天，念诵了三千年经文的扫地小和尚。

　　你瞒过了天界所有的眼睛，将自己的真身隐在了不庭山的顽石中，变幻成一只妖界石猴，与我在妖界相遇相识。

　　只因为，我曾经无意中与你说过，弥加，不庭山是一处令我牵挂的世外桃源，我喜欢在那里定居。

　　我们终究没有辜负这一段爱恋，心宿即是七月，弥加即是阿灿。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在那一方消匿的幻境中，我看见弥加把自己的记忆，全部留给了那个隐在天外天，他精血再造的扫地小和尚。
　　自己则沉入了不庭山上，一块万年顽石中。
　　：七月，这一世为妖，脱去一身道袍仙履，希望能够与你相遇，以一个崭新的妖，与你相遇。我知道，心宿是你。可是，让我心动的人，依旧是七月，那个一心哄骗我入凡尘的九尾狐妖女。
　　弥加柔和的声音响起，那不庭山上的顽石，似乎更加圆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