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有奇树》百里晨风

31、七月流火

　　拾叁
　　那是三千年前，那时我有七千岁，我和远房表舅家，唤作剑哥的表哥，二人私自离开妖界，去了凡间，享受人世繁华。

　　东夷国，琅琊古城中，我和剑哥二人，吃饱喝足后，进了城中最大的赌坊。快活了半日后，兜着一襟银子，走出赌坊，招摇过市。

　　遇见路边的乞丐，打把式卖艺的艺人，在街边揽客的姑娘，便散了怀里的钱财，而后，一身轻松的回到暂居的客栈。

　　我们二人，在此地已经逗留了一个月，逛遍了城中所有的赌坊，赢尽了赌坊中所有钱财，也惹得那赌坊的老板，对我们心生怨恨。

　　一日，我和剑哥在街市上逛的晚了，抄近路回客栈，需要路过一条僻静的巷子。
　　巷子尽头，站着一个手持弓箭的猎妖师。

　　：妖孽，哪里逃？

　　：他受了赌坊的钱财，自然要伸张正义，为他们服务。七月，我掩护，你先走。
　　剑哥一马当先，挡在了我的身前。
　　：表兄，不用这么紧张吧，直接收了他的魂魄，送他见阎王，不就可以了吗？费事了你……。
　　我摆摆手，退居墙角，将主场让给表哥和猎妖师。

　　猎妖师搭弓射箭，两只黑亮的响翎剑，直奔了剑哥和蹲守在墙角的我。剑哥本是鹦哥一族，飞翔本领了得，很轻松的躲开了黑翎箭。

　　我是一只小狐狸，身上有些许幻化之术，虽然能躲过那道凌厉的箭气，却懒怠的动弹。原本打算出点血后，回妖界寻阿娘诉冤，而后去那九重天上，拜见我那从未谋面的父亲，天君的三儿子灵枢殿下。

　　：阿弥陀佛。

　　一个身穿白色衣衫，容貌年轻的男子，从天而降，替我遮挡了那只雕翎箭。雕翎箭刺伤了他的后背，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白色的衣衫。
　　鲜腥，沁香的气息，在鼻尖划过，白衣男子一手抱住了我，躲开了猎妖师的攻击。

　　：你受伤了？

　　年轻的小和尚，抱着我翻墙，跳入琅琊城大禅连寺后院，掩藏在花丛中。

　　他一直紧紧的抱着我，干净清爽的气息，吹动我耳边碎发，我的脸颊绯红一片。

　　我静静的打量着眼前，年轻稚嫩，干净无尘，身上充满佛光的男子，心中温暖而宁静。

　　：小和尚，你的法名是什么？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你住在哪家寺院，我要去何处寻你？
　　我伏在他的胸前，低语道。

　　：小僧法名弥加。
　　弥加和尚似乎很害羞，他悄悄转过头去，避开我一双嫣红的，几欲贴上他脸颊的唇。

　　：你可受戒？
　　我一双眸子笑成了弯月形。

　　：未曾。
　　良久，我又道：弥加，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是女人。

　　：你很诚实，我喜欢。

　　院墙外似乎已经没有打斗声，他轻轻推开我，合实双掌道：佛家有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你们出家人为何总要说反话呢？很别扭，很刻意，脱离道法自然，脱离禅道本意。弥加，为什么不敢大胆承认，魅惑的女人很有吸引力，娇艳的花很好看，为什么不敢承认眼前看到的事实？

　　夕阳斜下，弥加的面颊上，一片绯红的金色。
　　：施主？……。

　　我伸出白嫩的手来，轻轻掩上他的唇。
　　：弥加，不要小瞧我啊，我也修禅道的。也许你的道法，还没有我的深呢。我觉得，不论禅道，首要修习做人的基础，要诚实，美便是美，丑便是丑，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也有不喜欢的理由。弥加，我喜欢你，因为你救了我一命。我喜欢你，因为你的出现，让我心动，让我觉得温暖。我喜欢你，因为你便是你，以我喜欢的模样出现，正中了我的下怀。

　　他的脸色绯红一片，双眸清澈明亮。

　　：弥加，我喜欢你，你害怕吗？

　　他迷茫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笑笑，又道：真诚的面对喜欢，和不喜欢，勇敢的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并没有违背佛祖的道义。弥加，我喜欢你，我要带你离开这儿。我们一起回妖界，去不庭山上隐居，过赛神仙的快活日子，可好？

　　我轻轻吻上他柔软的唇，一手探到他的背后，猛地拔掉了他后背上，那只黑色雕翎箭。

　　他闷哼一声，摔倒在我的眼前。我将他揽入怀中，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

　　次日清晨，剑哥战败了猎妖师，寻我而来。他见我对那年轻的弥加和尚动了心思，便执意要带我回妖界。

　　大禅连寺后院，晨曦微明，弥加和尚依旧在昏睡，百花落了他白衣一身，他的容貌清雅，风姿高洁，虽枕石而眠，依旧宛若九天仙人谪世。
　　临行之前，我滴了指间一滴精血，落入百花园中一朵盛开的冥花上。

　　：希望，你能够代替我，好好照顾他，心宿。

　　回到妖界，剑哥告了我的状，说我在人界调戏小和尚。阿娘将我关在妖界王宫中，不许我外出。
　　我在王宫中思念心上情郎时，恍然，‘我还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呢？七月，七月是我的名字。’
　　一个月后，我偷偷溜出妖界王宫，重回大禅连寺，恰巧遇见弥加受戒那一幕。

　　大禅连寺外，那个身形容貌肖似我，唤作心宿的姑娘，在寺院外哭了大半日，几乎哭瞎了一双眼惊。
　　一身袈裟披挂，一串檀香念珠轻捻，我眼中的弥加和尚，一双眼眸不在清澈无尘。

　　大禅连寺的住持和尚，手中的香烛欲点上弥加的头顶。
　　我飞身落入寺院中，制止了他们。
　　：弥加，你真的要受戒为僧，断绝红尘吗？你忘记了我在大禅连寺的后院，与你倾诉衷肠，缠绵恩爱的事情吗？没有我的允许，你如何敢出家受戒？
　　我手中提了一根铁棍，照着大禅连寺大殿的镇兽柱砸去。
　　弥加飞身而出，手中亮了十二颗菩提子混元珠，与我大战在一起。
　　：妖孽，你欲如何？还不快些离去，难道要我打的你灵魂出窍，才可？你以为你圆个谎，我便会听信你的？那一日在大禅连寺后院，我救下的姑娘名唤心宿，不是你妖狐。
　　我举棍的双臂颤了颤，原来是我自己给自己下了绊子，他不记得我，这怪不得谁。
　　：弥加，你好啊？你既已看穿我的身份，还不快乖乖就范，我好擒了你，去那不庭山快活，快活。
　　：不庭山，果真是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妖狐。
　　：七月，我是九尾妖王的七月公主，三界黑白道上有一份的独家把子。
　　我一棍砸向他的天灵穴，却在那闪神间，看穿了他的真实身份。
　　‘如来坐下大弟子，弥加和尚。’
　　我收了铁棍，慌忙离开了大禅连寺，任由他们为弥加和尚受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