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加密》r*****n

15、十四

　　11月5日，上午9点30分，在警察局的拘留室里，马新文迎来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

　　“费队长？”

　　“马经理，早上好。”今天费宇罕见地穿上了一套休闲西服，英气十足。

　　“早上好。”马新文在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

　　“马经理，今天我来这里，是特意向你道歉的。”费宇说着向马新文弯了弯腰，以示歉意。

　　“道歉？为什么？”马新文一脸迷茫。

　　费宇深深吸了口气，说：“我昨天告诉过你，我当年参与调查了孟子岚自杀一案。其实，我不仅仅是参与了调查，在孟子岚自杀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你在现场……？”

　　“是的，当时孟子岚坐在阳台栏杆上，拿着一把水果刀，正在犹豫着是否跳到楼下去。而我，就是当时在屋内负责安抚她的情绪，劝她不要轻生的那位警察。”

　　“啊。”马新文作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小岚自杀时我在外地出差，我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孟子岚……不介意我也称呼她为小岚吧？”在得到马新文点头同意后，费宇继续说下去：“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一个晚上，她当时穿着鹅黄色的睡衣，坐在阳台栏杆上，大半个身子在栏杆外晃动着，看上去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她吹下去。”

　　马新文看着费宇，没有作声，眼神里流露出期待下文的信号。

　　“那时候的我，也不懂多少谈判技巧，只是一味地劝她不要想不开，这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于是她反问我，警察会帮她解决问题吗？我说，当然会了，她却说，她不希望警察帮她，她只希望这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我说，只要她爬下来，我们保证不去调查她的秘密，她又说，不行，我知道自己的秘密，只要我死了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她说得非常认真，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就是个非常认真的女孩，啊，费队长，请继续。”

　　“我一边和小岚说话，一边缓慢地靠近她。她问我，跳楼摔死会不会很难看，我说会啊，千万别跳下去；她再问我，如果是割脉呢，我说那更痛苦，更可怕，人一旦死了就不漂亮了，你那么青春美丽的女孩子何必去寻死？”

　　“她转头看着楼下，我趁机又向前挪动了几小步，然后她回头来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警察哥哥，答应我，不要去调查我的秘密。我被她那坚毅的神情所打动，就点头答应了她，然后她就——”费宇作了个深呼吸后才接着说下去，“她一刀插进自己的胸前。”

　　马新文的脸抽搐了一下。

　　“我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手抓住正要往下跌落的她，把她抱回阳台内。楼下在围观的人们大概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以为我成功救下了小岚，还有人在欢呼鼓掌呢。小岚无声无息地躺在我臂弯内，只见胸前的那片血迹在飞快地扩散着，染红了我的手，我的衣服。她看着我的那眼神无比幽怨，嘴唇似乎轻轻地动了两下，我以为她想对我说些什么，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哪怕是连最轻微的喘气声都完全没有。她就这样走了……后来法医告诉我，小岚那一刀用力很猛，完全刺穿了自己的心脏。在刀子插入身体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香消玉殒，连痛苦的感觉都不会有，更不可能还想向我说话。”

　　马新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岚……她就是这样的女子……认真，执著。”他低头看着桌面，悲伤地说：“费队长，你想知道我们的故事么？昨天我粗略说了个大概，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再听下去。”

　　“请说吧。”费宇点了点头。“小岚也算是你我之间一种奇妙的缘份。”

　　“哦，这些话已经憋在我心里好几年了。”马新文略微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说，“我是在朋友的生日聚会上认识小岚的，那时候的她才22岁，在读大学四年级，准备毕业；而我这个单身大龄男青年都已经快32岁了，整整比她大十年。小岚可以说是那种才貌兼备的女孩，我对她是一见钟情，但年龄上的差距让我不敢轻举妄动，反而是小岚，很主动地提供机会让我接近她。”

　　马新文脸上露出幸福的神情：“终于，我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她羞涩地接受了。那时候，我要工作，她要找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多，但过得很开心。她还老是急着要向朋友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反而诸多担忧，劝她毕业后再说。没想到，就在毕业前的几个星期，她出事了……她认识了卫小钰，卫小钰说可以提供一个工作机会给她，但需要她去陪某个老总吃一顿饭聊聊。我听了之后很不放心，告诫她社会上有很多陷阱，尤其喜欢对涉世未深的女孩子下圈套，让她千万要小心。可是她说她不怕，卫小钰是她的师姐，绝对不会害她的，于是我只好吩咐她要保持警惕，万万不能喝酒，就让她去赴宴了。”

　　“当晚我没有接到她的电话，心里油然冒起不祥的感觉。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她哭着打电话给我，说她出事了，在某酒店的某房间里。我飞快地赶到现场，小岚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躲在被子里不停的哭。我问了她好久，她才说，昨晚那老总并没有出现，眼看工作机会泡汤了，她很是郁闷，卫小钰就劝着她喝了一杯红酒，没想到酒刚下肚几分钟，整个人就开始变得迷迷糊糊，后来更是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酒店房间里，衣衫凌乱，全身酸痛，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

　　马新文停了一会儿，继续说下去：“小岚在我怀里哭得死去活来，她担心自己已经被人污辱过了，问我会不会嫌弃她。我当然说不会，但她不肯相信，于是我就用行动证明了，她是我的女人。”

　　“实际上，卫小钰拍了照片后，并没有对小岚作进一步的侵犯吧？”费宇推测道。

　　“是的，卫小钰只是为了求财。小岚并不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但我可以肯定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马新文的神情又变得黯淡，“可惜我没能让小岚确信这一点，她总觉得……总觉得自己被别人玷污过……所以才会发生以后的事情……”

　　“当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很担心地跑来找我，说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我当时就笑了，那当然是我的孩子。我劝她别胡思乱想，等我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就马上和她登记结婚，她高兴得又哭又笑。然而就当我出差在外时，那批可恶的照片流传出来了，整个网络充斥着所谓醉酒女郎的艳照，我不知道小岚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但她一看到照片就马上认出那是自己……”

　　“于是她怀疑肚子里的孩子身份？”费宇问。

　　“是的，她写了封绝笔信寄给我，说辜负了我，等我出差归来的时候，小岚和我们的孩子已经化为一堆骨灰了。我拼命地追查艳照的来源，终于在一个外国色情网站上找到了原始版本，那上面的图片与国内流传的马赛克版本不一样，连小岚最隐私的地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还能看到她的脸……我知道肯定是卫小钰干的好事，她对小岚下药，把拍摄到的不雅照片卖给色情网站……那一刻，我只想杀掉卫小钰这贱人，只可惜我没有勇气……”

　　“小岚自杀那晚，让我悔恨终生，所以事发后不久我就提出辞职了。当时如果我能够处理得好一点的话，可能可以救下五条人命。”费宇摇头自责。

　　“五条人命？”

　　“小岚和她肚里的孩子，卫小钰，李崧……”费宇痛惜地看着马新文，“还有你，杀死卫小钰的真凶，马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