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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盛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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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蝉不停地叫着,喧闹出盛夏的温度。碎了一地的阳光,在树荫斑驳深深浅浅的绿意之间荡漾,随着偶尔吹来的清风,一圈一圈地在地上落下指纹,游动的光点在空气中闪闪发光,蒙上层层神秘。
天空中的云一点一点向太阳侵蚀而去,一丝又一丝地收拢了洒下的光芒,直到最后一丝光亮小时在了云翳的后端,大地开始变得阴凉,暗淡之中又多了几分肃穆与萧煞。
嗯,变天了。
何蔓没好气地望向窗外,难得的周末,马上又要下雨了,这个夏天雨水似乎格外的多。
与她一同看着窗户外边的还有妈妈,何妈妈自从这个夏天起就老爱盯着外头看,神色凝重又复杂,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像是在抗拒着什么。
彩色尾巴的乌鸦从窗外低低地飞过,留下一串难听的余音,何蔓看见妈妈长长地叹着气,慢慢摇下窗帘,一句话也没说。接下来是铺天盖的密密的雨点,咚咚作响。
夕阳西下,屋内点起了昏黄的灯,暖意融融的餐桌上堆满了何蔓爱吃的菜,她惊喜地坐下,拿起筷子,跃跃欲试。
“蔓蔓,”一个下午的沉寂后,何妈终于开口了,“我和你爸得出去一段时间了。”
何蔓刚夹起虾子的手愣在了半空中,过了好久,她恍然大悟般揶揄地瞥向他俩:“难怪啊,做了这么多菜是为你俩践行呀。还嫌我干扰你俩二人世界,想把我甩掉啊,说吧,准备去哪?”
何爸和何妈俩人对视了很久,都在等对分开口,妈妈皱起了眉头,“具体去哪还不确定,但这一走少说也得半年吧。”
“好吧,好吧,你们去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何爸猛然抬头,打断他们的对话,用一种何蔓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何妈,“这样真的可以吗?”
妈妈和何蔓坐在同一侧,何蔓没看到她脸上细微的变化,只听见她无奈却又坚定的语气,“得走了。”
爸爸也沉默了,何蔓望着深色各异的俩人不知该说什么,气氛诡异得像浓得化不开的阴云,厚重而压抑。
下午的大雨在路上坑坑洼洼的凹槽处留下了一汪汪浅浅的水波,月光洒下,透过水面折射进房间,在墙上留下了一朵朵符号似的云纹莲花,和墙上的米白色的暗花壁纸相得益彰,印影就像绘制得精细的图案,甚至隐隐约约觉得底边泛着银光。
饭吃到最后,妈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长钥匙,犹豫再三,还是郑重的放在何蔓掌心,她说,“这段时间,你可能要住在外边了。”
“为什么?”
“我们家离学校太远了,你上课会迟到的。”
“可宿舍已经排满……”
何妈摇了摇头,“不用你住宿舍,我帮你找了间屋子,就在校内。”说完她起身,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何蔓撅起嘴,拎着手中的钥匙,随意摆弄。哼,这钥匙装饰得可真浮夸。
两年前,何蔓考入明晨高中。明晨在城东,而她家处城西。两地隔城而望,坐地铁都得两个多小时,而且她家在城郊,平日很少有出租车经过,这样算来如果没人接送,天天都得迟到。
一想到教导主任那张阴阳怪气的脸,那尖锐而扭曲的声音,已经她闭着眼睛都能背出的话语:“何蔓啊,高三了,你还敢迟到……”她不禁毛骨悚然,还是不要挑战她的底线了。
想着想着,她把钥匙郑重地收进了包里。
深夜,房间里的白炽灯突兀地亮着,在一片寂寥的郊外格外显眼,何蔓头带耳机,趴在穿上打着游戏。
突然,门开了,来不及藏好手机,她猝不及防地被抓了个现行。
“妈妈”,何蔓僵硬地笑着,手里的手机连忙往被子里再送了几度,试图掩饰自己的行为,换做平时,何妈定然不会允许她深夜打游戏,可这次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了她的床沿,冲她温柔地笑笑。
“蔓蔓,”她望了良久后,悠悠地开口,“之后自己要注意身体。”
何蔓奇怪地望着眼前熟悉的人,哪怕她说话的感觉如此陌生,她也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问。
何妈离开后,她关上了灯。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她们最后的对话:
“我傍晚说的那间屋子就在你们学校后山,你只要沿着那条路一直走,穿过小树林就可以看到。”
“穿过小树林?”
“嗯,翻过山坡就到了。”
“那有路?怎么我在那这么多年都不知道?”
“有路的,你会找到的……”
深夜寂静,只听得见心跳的律动和时钟摆动声交替运行。
“让让,让让,让让……”何蔓拉着行李箱,快步跑过走廊,终于在铃声响起前一秒赶到了教室里。
她气喘吁吁地趴在座位上,看着其他迟到的同学幸灾乐祸。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她知道繁杂又单调的一天生活开始了。
明明是早读,却总是让人提不起精神,何蔓坐在窗边,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中逐渐走远的飞鸟,思绪纷飞,游弋在天际。
突然,身后的女生拍了拍她的肩膀,“何蔓!昨天我发给你的信息看了没?”
何蔓回头,对猫着身子藏在课本后面兴致勃勃地刷着手机的少女摇了摇头。
乐文佳撇撇嘴,一把将手机塞回抽屉,双手捧着脸,望向一脸疑惑的何蔓,她压低了声音,但依然掩不住语调中的兴奋,“我告诉你,咱们学校来了个转学生,可好看了!好像叫……江秋。”
“怎么,不喜欢叶学长了?”
想到当初乐文佳为了追比自己大了两界的学长叶墨,特意和叶学长周围的朋友全混熟,最后却得知他早有喜欢的人的倒霉故事,何蔓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戏谑地回问道。
“切,学长的确帅啊,可他追女朋友的爱情故事几乎都可以当做甜死人的玛丽苏小说来看,在这个故事里,我连炮灰都算不上。”乐文佳朝何蔓翻了个白眼,“对了,这次我可不像上次那么不靠谱了,昨天整整一个晚上,我问遍了他以前的同学,敢百分百肯定他还没有喜欢的人。”
“你不怕他们只是不告诉你吗?”何蔓偷笑到。
“怎么总说些不好的,何蔓,人总是要向上看,列夫托尔斯泰曾说过,一切事物都会变好,都是向上发展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这话真的是列夫托尔斯泰说的吗?没事儿多看点书,认真听课,不然举出的例子都没力度……”
乐文佳努努嘴,“我才没胡说呢,只是他的原话记不住罢了,大致转换过来就是这个意思。”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目光与背后的人撞了个正着,随后到吸一口气,吓得立马转回了脑袋。
冷静下来的她细思不对,又连忙朝后转去,脸颊堆笑,“老……老师好,老师说的对,我该多听听课,听听课。”
班主任摆了摆手,“别给我整这套虚的,我站在后面好半天了。就看到你俩不听课,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有事下课再聊。”说完,她语调一转“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既然你没错那就是我的不对了,你要坚持自己的观点,乐文佳,看来你很有学习的天赋嘛,好好听课,争取下次咱不考班上最后?”
乐文佳疯狂地点头,“好的,老班……不不不年轻可爱的班主任我爱你。”
目送对方无可奈何笑笑后转身离开的背影,乐文佳默默地给自己比了个“V”。其实,当看到班主任的那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手机被我放哪儿了?
后来发现早在与何蔓聊天时已把手机放回抽屉,她便安下了心,幸好是在聊天,要是被班主任抓到玩手机,列夫托尔斯泰的都救不了她。
还有,虽然这个观点是对的,但是绝对不能让老班知道,她是在一篇鬼畜同人文里头看到的……
想到这儿,她一个人在座位上,嘿嘿地傻笑。
窗外阳光正好,空气氤氲出彩虹的光芒,风轻拂着枝丫,带动光点蔓延,盛夏的午后,温暖的让人想把眼睛眯起来。
中午12点,悦动的铃悄然响起。同学们从教室中涌出,一波接一波,你追我赶,宣泄着夏天独有的味道。
“走。”
乐文佳猛地朝何蔓肩上拍去,因下手太重,害得对方书都没拿稳,噼里啪啦地散了一地,何蔓不适地蹙起眉头,“干嘛?”
乐文佳笑眯眯地回道,“早上我说的江秋还记得吧,听说他中午在操场,我带你看看去。”
“不吃午饭了?我才不去看。再说,你为什么不去他班上看啊,明明就在隔壁。”
“去班上看?你傻呀,这也太尴尬了,我要的是偶遇懂不懂,偶遇。还有,秀色可餐嘛,午饭什么的留到晚上一起吃。”乐文佳不等她回过神来,拉着她就往操场跑。
太阳高悬,炽热地烘烤着大地,操场上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乐文佳不甘心,扯着何蔓不肯她走,一边躲在树底下翘首以盼,可直到午自习开始,她也没等来想见的人。
乐文佳傻眼了,一字一句地怒声道,“文泽,你个混蛋。”说完她委屈巴巴地望向何蔓,“他明明再三保证江秋今天一定会来操场的,还说自己是他的同桌,根本就是在骗人。”
何蔓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现在死心了吧。你要真想看也正大光明一点,别搞得跟机场堵明星似的,回教室吧。你要是还想等,我可不陪你了。”
说完她撇下不死心任朝四周观望的乐文佳,率先离开了。
途经空中走廊下方时,她发现走廊上居然有人。空中走廊不长,与其说是廊道,更像是一个有趣的观景台,但平时进入的大门都会紧锁,同学们只能绕道去往另一栋教学楼,她好奇地向上望,同时也听到了头顶两个男生的对话。
一个男生笑到,“怎么,不去操场了,你总不会连我做了什么都预料到了吧。”
“无聊。”另一个男生毫不客气地回应道。简短的两个字,透露出清冷的味道。
在何蔓抬头地那刻,两人已走进楼道口,她唯一看清的便是男生那未穿校服的白衬衣的一角。
“何蔓,你在看什么呢?”追上来的乐文佳将胳膊一把搭在她肩上,顺着她的眼神朝上方望去,目之所触却空空如也。
何蔓摇摇头,笑到,“没什么。”
哼,作为害她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的惩罚,她才不会告诉她,刚刚她心肠挂肚的新同学从头上方经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