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叫》偏问江湖

3、落井下石

　　莫小召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真正懂得景玄翊的身份。自从那天在他面前变身之后，他就再也不让小召离开视线，美其名曰为小召着想，其实心里不定在想什么。不过他对小召确实是用了心的，就连朝中大臣们也都知道近日皇上好像养了一只雪貂，并且还很喜爱。
　　雪貂一般在气温偏低的地方出没，而中原气温稍高，所以少见雪貂，尤其是像莫小召这种全身纯白，眼珠粉红的白貂。景玄翊之前也只是从书中看过一些关于雪貂的记载，所以刚看见小召的时候，把它错当成了松鼠一类的东西，当然这也不能全怪景玄翊，谁让小召睡觉的时候还抱着一颗松果的。
　　由于缺乏经验，又没有借鉴，所以饲养小召的事情一度出现过一些难题。比如食物，景玄翊那天看小召吃水果吃得那么高兴，就每天都给水果，刚开始小召还能接受，但到了后来就心里不平衡了，因为他吃水果的时候景玄翊会在旁边坐着吃他的珍馐美味，那些鸡肉、牛肉、小羊肉的香味总是不时地飘进小召鼻子里，引得他直流口水。景玄翊看着他垂涎的样子，就夹了一块鸡肉到他面前，莫小召看着嘴边的美味，闻着极具诱惑力的香气，差点就把持不住大开吃戒，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因为怀归曾经告诉他，想要成仙就不能吃肉。于是，每当景玄翊用膳时，旁边服侍的丫环太监总能看到皇上的这只宠物在一旁啃着水果，却又频频抬起头望着皇上，并且眼神里居然还满含幽怨。
　　雪貂很爱睡觉，小召更是贪睡貂的个中翘楚，白天他总是呼呼大睡，只有到了夜间才起来活动活动，景玄翊白天处理朝中政事，晚上有时去皇后的锦华宫或者其他嫔妃那里，不过最近留在自己的寝宫逗耍小召的次数在逐渐增加，让人不禁开始怀疑皇上不仅养了一只新宠物，还藏了一位新宠妃。
　　白日里景玄翊在御书房看书时总会把小召一并带去，今天也不例外。不过前几日小召总是很乖巧地在一旁蜷着身子睡觉，而现在的小召被刚才几位大臣喋喋不休的声音给吵醒了，正在极度不悦地发着脾气。他将景玄翊放在桌上的茶杯推到地上摔碎，几位大臣听到声音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看着皇上，准备着被圣怒波及，没想到景玄翊只是给了贴身太监小福子一个眼神，让他收拾残片，随即若无其事地让大臣们继续下去。接着小召一会儿在龙案上转来转去，四只爪子在桌上发出“嗒嗒嗒”的响声，一会儿又顺着景玄翊的手臂爬到他肩膀上坐着，学着景玄翊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正正经经地听大臣说话，其中一位可怜的大臣不小心抬头与小召交流了一下眼神，之后就一直僵硬地扯着嘴角，看来是在很努力地强忍笑意。好不容易大臣们都走了，景玄翊把小召从自己的肩膀抱到桌上，撸了撸他的头，带着笑意说：
　　“今天怎么这么烦躁。”
　　“好梦被打扰了，心情自然就不好。”小召见大臣都离开了，小福子也换茶杯去了，御书房就剩他和景玄翊两个，于是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开口说话。说完正要躺下补觉，景玄翊却把奏折往旁边一放，饶有兴致地说：
　　“政事处理完了，时间还早朕来教你写字吧。”
　　小召看景玄翊一脸准备不厌其烦教导他的样子，心里“腾”地一下冒起一团火。
　　“你别小看我，我也是会写字的。”说完把前爪往砚台里蘸了蘸墨汁，然后开始在铺开的纸上认真地写了起来。
　　景玄翊待他写完凑近一看，雪白的纸上歪歪扭扭地摆着三个字：莫小召。
　　“怎么样，不错吧？作为一只即将成仙的英俊雪貂，书读过一些，字当然也会写了。”莫小召炫耀道。景玄翊在心里偷笑，笑过之后不答反问：
　　“你这么着急着要成仙，难道是你父母已经成仙了？”
　　小召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不知道，我生下来就没见过父母，是楚卿把我养大的。”
　　“楚卿不是神仙吗，怎么会遇到你？”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在那座雪山了，多亏了他的照顾我才能活下来，也多亏了他给我的仙气我才有缘修炼。”
　　“哦——”
　　“你别奢望楚卿再给你仙气修炼，他现在已经转世为凡人，自己也没有仙力了。”小召盯着景玄翊，一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样子。
　　“你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又怎么会有名字呢？楚卿给你起的？”
　　“嗯，他叫我小召的，他姓莫，所以我也姓莫。”
　　景玄翊听了心里有一点不快，心想现在照顾你的人是我，你怎么也不随我姓？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变，嘴上状似不经意地问：
　　“楚卿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
　　“不知道，因为好听呗。”小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朕知道。你看——”景玄翊说着拿起毛笔，蘸好了墨，提笔在刚才小召写下的“召”字旁边加上一个“豸”，再让小召看。小召一看，明白过来了，但嘴里仍是不承认：
　　“你又不是楚卿，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哼！”
　　景玄翊看他这个样子，决定继续落井下石：
　　“你现在多大了？”
　　“楚卿让我变身成人的时候说二十岁，但其实我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了，比你大好几倍呢。”
　　“这样啊，那你的楚卿有没有给你取字号呢？”
　　“字号？是什么？”
　　“他没给你起吗？每个人二十岁弱冠之时，都会有人给他起字号，表示对他的重视，也表明他已经长大成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景玄翊避重就轻地捡对自己有利的话说着，同时故意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召。
　　莫小召顿时沉默不语，耷拉下脑袋，陷入极度的沮丧当中。景玄翊狡黠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后即用手轻轻摸摸小召的脑袋，以温柔的声音说：
　　“没关系，朕也是饱读诗书满腹才华，给你起个响当当的字号自然不在话下。”
　　“谁稀罕你的！”莫小召眼眶一红，头一偏，跃过景玄翊的肩膀跳出了身后的木雕窗。
　　“哎——”景玄翊看着那团白色的小小身影，叹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叫门外的小福子进来。在外久候的小福子双手端着一只白玉茶杯走进门，不着痕迹地用眼睛搜寻着屋子。景玄翊换回平时的冷酷脸色，缓缓地说：
　　“你都听见了吧。”
　　小福子赶紧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奴才方才只是候在门外，凑巧有声音飘进了耳朵，奴才并非有意探听的，请皇上恕罪！”
　　“凑巧飘进……罢了，暂且留你一命。往后替朕多加留意，不可再被人发现了。”
　　“奴才遵命，谢皇上。”可怜的小福子未曾料到，就因为今天的不小心，让自己从此过上了不得安宁、时常被小召捉弄的悲惨人生。
　　“对了，明日早朝过后，替朕转告户部刘大人，查一下有没有叫楚卿的人。范围不可过大，先在京城暗查即可，若有，就把人带进殿来。”
　　“是，奴才遵旨。”
　　“好了，下去吧，晚膳时再来。”
　　“奴才告退。”
　　待小福子退下后，景玄翊又重新拿起毛笔，漫不经心地在纸上写着字。写完后站起身来走到窗旁，望着园中潺潺流淌的溪水陷入沉思。一阵微风经过，将白纸未被压住的一角吹了起来，只见纸上那歪歪扭扭的“莫小召”三个字下，多了一行潇洒隽逸的字：
　　“字小东西，号嗜睡居士。”

作者有话说

　　其实，“小召”只是因为某人懒得想名字，所以把责任推给了楚卿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