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白梦》雷宇

8、虹

　　一大清早，北川的操场上便传来了阵阵的口号声，不过那并不是足球队的，而是篮球队的。

　　足球场上只有几个几个懒懒散散的身影或者颠球，或者射门，还有几个则干脆坐在草坪上聊天。只见一个男孩一脚劲射，失去了准星的球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像远方。那男生皱了皱眉，对身边的另一个正在颠球的男生道：“去把球捡回来。”颠球的男生把自己的球踢给了射门的男生随后一路小跑去捡那给踢飞了的球。

　　宇风睡得正酣，突然觉得头上给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于是猛的坐了起来，面前静静的躺着一个足球。又是足球？宇风一把将那倒霉的足球抓起来，心想等下谁来拿这个球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怎么还不把球捡来？笨手笨脚的。”那射门的男生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又是一脚抽射，这次的射门显然比上次提高了一个档次，显得有些力道了，正当皮球裹着一股劲风飞向球门时，突然在球门前停止了运行。

　　挡下那只球的是一只手。

　　一只孔武有力的手。

　　球门前站着一个异常高大的男生，他的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犹如铁钳般一样抓住了皮球，他的手是那样的大，以至于皮球在他的手里像是一个大号的网球。那男生的一双眼睛略显呆滞，但在这眼神里你又分明能看到一种不屑。

　　门前的大块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这种轻蔑的眼神看着那射门的男生。

　　但不说话往往更令人难堪，尤其对于一个球员来说用这种侮辱性的守门方式来挑战射手的尊严是不能让人容忍的。

　　果然，那男生不等大块头将球放下，拔脚就射身旁摆放的另一只球，那大块头的眼神已经把他的全力给逼出来了，于是这次射出的球更快.更有力，而且这球的目标明显不再是球门了，而是大块头本人。

　　那大块头没有把手中的球放下，面对眼前射来的更凶猛的一球只是平静的将手中的球抛了出去，而那只球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射出的那只球身上，怪事发生了，蕴藏着强大力量的一脚射门这时却像乒乓球是碰到了铅球，瞬间便被弹开了，而那只球并没有减速，冲着射门男生的胸口便飞了过去。

　　“砰”

　　皮球重重的打在男生的胸口上，男生连哼一声的机会也没有便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喂，你哪来的？”

　　大块头也不管其他人的咒骂，扫视了一下操场上所有踢球的人，用及其浑厚和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叫-你-们-学-校-最-厉-害-的-那-个-小-子-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声音都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这家伙的压迫力实在惊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谁来找碴了？”

　　正在操场上一阵冷清的时候，大鹏和段飞两人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

　　“鹏哥，好像是这人吧。”段飞指着球门前的大块头说道。

　　大鹏扫了一眼球门前的这个巨汉，看他的身高足有2米，身上的肌肉异常发达，这样的体格即使放到篮球队里也是不多见的。

　　“是......是他吗？”大鹏故作镇定的问着身边的球员

　　倒在地上的那个男生捂着胸口痛苦的点了点头。

　　“鹏哥，看来这次对手不弱啊”段飞对大鹏耳语到。

　　“废话，这还用你说吗？”大鹏清了清嗓子对那大块头喊道：“喂，你是哪个学校的，不知道校队在这儿练球吗？想玩的话一边玩去。”

　　那大块头扫了一眼大鹏和段飞一眼，又是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们-俩-谁-是-汪-宁？”

　　“汪宁？”大鹏和段飞相互对望了一眼。

　　“恩，我啊，我.....就是北川的队长汪宁啊，怎么找我有事吗？”大鹏架着胳臂说道。

　　“牛B”段飞捂住嘴小声笑道。

　　“你？”

　　那大块头将崔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眼神里满是疑惑。

　　“正是本大爷啊，难道还有其他人吗？”大鹏反问道。

　　“但-我-听-说-北-川-的-汪-宁-很-有-女-人-缘-啊。”

　　“废话，难道像我这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貌比潘安，倾倒众生无数十八岁以下少女追逐的对象的我会没有女人缘吗？”

　　“队-长-常-说-人-不-可-貌-像”大块头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恩，这还像句人话，哎，不对，你说谁不可貌相了？”

　　“你-是-北-川-最-历-害-的-球-员吗？”

　　“那当然，和南海高中的那次比赛没人能拦的住我。”大鹏越飘越没边了。

　　大块头不再把手放进裤兜，而是压低了重心张开双臂，刚才轻蔑的表情也变得严阵以待。

　　“来-吧”

　　大块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而这次说话的语气明显凝重很多。

　　“来.....什么？”大鹏支支吾吾的问道。

　　“我-想-和-北-川-最-历-害-的-球-员-较-量，用-任-何-方-法，在-任-何-距-离-都-可-以。”

　　“那，我就献丑了。”大鹏拔脚就向身边的一只足球猛踢过去。

　　“当心”倒在地上的那名球员喊道，可是太晚了，球已经飞了出去。就在在场所有人都准备去搀扶即将倒下的崔鹏时，那球却远远的飞向了天空。

　　操场上一片寂静，气氛异常的尴尬。

　　大块头疑惑的看着大鹏，那眼神的意思谁都看的出来：你分明是看不起我。

　　段飞捂住了头心想：“北川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恩，刚才我是看气氛太紧张了，给大家活跃下气氛，现在才是真正的射门，你这怪物现在跑还来得及。”大鹏扭了扭胳臂和大腿，又把球摆好了位置。

　　“看我的........”大鹏话未落音，那大块头突然猛地转过身，同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那大块头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只球，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他用了两只手。

　　刚才的一幕几乎没有人能够看清，要不是那大个子转身，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鹏愣在当场，脚下本来要踢得那只足球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那大块头刚才不屑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一双大手竟然出现了罕有的颤动。

　　草丛里一个睡眼惺忪的男生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没看到有人睡觉吗？一大早的就吵吵闹闹的。”那人一步步的走近，大鹏瞄了瞄这人这才喊出声来：“宇风？”

　　这男生正是在草坪上睡了一夜的宇风.

　　“好你个宇风，我正找你呢，你这臭小子打了人还想跑，今天我.......”

　　宇风斜眼瞪了瞪大鹏，眼神的凌厉立刻将大鹏的话给塞了回去，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你-不-是-汪-宁？”大块头向宇风问道。

　　“不是”宇风冷冷的答道。

　　那大块头把宇风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说道：“除-了-队-长-没-有-几-个-人-能-让-我-用-两-只-手-接-球，你-很-不-错。”

　　“哼”

　　宇风没有搭腔，转身就要离开操场。

　　“喂-”

　　大块头叫住了宇风，宇风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再-来。”大块头说道。

　　宇风摆了摆手说道：“你去找汪宁吧。”就在宇风准备转身走开的时候，突然在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小心”

　　那是一个宇风所熟悉的女孩儿的声音。听到声音的宇风急忙转过身，只见迎面飞来了一只强劲有力的足球，宇风甚至能够听到皮球划过空气时的呼啸声。

　　避开这球本来不难，但天生好斗的宇风偏要硬接下这球，于是他站好了位置，准备要用胸口接下这球。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笼罩在宇风面前，只听“砰”的一声，皮球像是砸在了沙包上，缓缓的落在地上。

　　皮球缓缓的落下，宇风面前的高大身影却没有丝毫反应。

　　“队.....队长。”

　　在全场冷寂了老半天后段飞才第一个叫出了声。

　　“都去训练，在这儿乱什么。”赵文飞喊道，随后他又向那大块头瞟了一眼。

　　但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却没有一个有什么动作，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自己的队长和这个奇怪而可怕的大块头较量一下。

　　“赵-文-飞。”那大块头终于开口了。

　　“原来他和队长认识的，看来咱们队长的名气还是很大的嘛。”段飞对大鹏说道。

　　“高山，你来这儿干什么，你们队长知道吗？”赵文飞说道。

　　原来这个叫高山的大块头并不是真的叫这个名字，高山只是他的绰号，作为八中的主力门将，这个有着两米身高和一百公斤体重的家伙绝对在门前的威慑力绝对令人感到窒息。八中从北川市的一个末流球队走到去年高中联赛北川赛区的四强位置是和这个大个子的加盟是分不开的，他在门前几乎不需要任何移动，硕长的臂膀一旦张开就盖住了球门的三分之一，无论多么厉害的射手在他的面前也没有不脚软的。

　　“很久不见了啊，赵队长。”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出现在操场的一角。一个留着长发的少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那少年身材不高，皮肤白皙，并不像一个运动员的样子，而在他的身后却跟着十几个高大的男生，全部穿着墨绿色的球衣，在胸口的位置印着“八中”两个鲜红的大字。

　　“鹏哥，上门挑衅的来了。”段飞对大鹏耳语到。

　　“哼，不就是个八中吗，咱宁哥一会儿就把他们收拾了，再说了，赵队长也不是吃素的。”大鹏一脸的轻蔑。

　　“可.....可人家毕竟是去年的全市四强啊。”段飞说道。

　　“你这小子，怎么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大鹏不满的白了段飞一眼。

　　正在八中球员悉数冒出来之后宇风径直走向八中的球员中去。“让开”宇风一把推开了一名八中的高大球员，那家伙也没估计到宇风这轻轻的一推会有这么大的力量，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段飞“扑哧”笑出了声。大鹏也跟着说道：“哼，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啊。”

　　“妈的，你小子说谁呢。”一名八中的球员指着大鹏便骂了起来。那名被宇风推开的球员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宇风的面前伸手就去抓宇风的衣领，但他的手刚刚伸出一半，就感到手腕处一阵刺痛，随后整个身体便跌倒在地。

　　这一跌便像触发了导火索，宇风的身边立刻围上了七八名八中的队员。

　　“都给我住手。”长发少年大喝一声，所有的八中队员像获得了最高指示一样，一个个乖乖退了下去。

　　“对不起，赵队长，我们的队员太没有礼貌了，都是些一年级的小鬼，脾气大了些，看来你的这位队员也是一年级的小鬼吧，还不太懂规矩。”那长发少年微笑着对赵文飞说道。

　　“喂，你别搞错了，我跟他们可没关系。”宇风冷冷的说道。

　　“你听见了，魏队长，我们足球队还正在组建中，这人根本不会踢球，他不是我们的队员。”赵文飞同样面无表情的说道。

　　“魏队长？莫非.......”段飞搔着脑袋想了想。

　　“怎么，你认识他？”大鹏问道。

　　段飞想了想说道：“初中的时候听说过，北川足球界有个叫“鬼脚”魏智的家伙，传闻他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踢起球来却异常的狠辣，听说他曾在初中联赛时一脚射门就踢断了对方门将的手骨，而且这小子球风很脏，经常搞些小动作惹恼对方，特别擅长心理战，他的恶性犯规往往能骗过裁判的眼睛，既能杀伤对方，又能取得胜利，是个老狐狸。”

　　“哼，我才不信他有这样的能耐，就他这小身板，我.......”大鹏刚要将对方威名扫地，那魏智突然说道：“赵队长，其实这次来我是想带这帮小兄弟们来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北川高中，和北川的第一后位——赵队长你的，哦对了，还有一个新出来的超级新人叫汪宁的。”

　　“是啊，能和北川高中切磋是我们的荣幸啊。”八中的球员在身后叫嚷道。

　　面对去年全市第四名的八中足球队，北川的队员似乎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所有的球员都将目光投向赵文飞。

　　而赵文飞似乎根本没有思考，脱口只说了四个字

　　“你们走吧”

　　所有人都愣在了场上，谁也没想到赵文飞会这样退却，即使实力悬殊再大，对于找上门来的挑战，对于每一个球员都是不能轻易逃避的，即使输也要输得有尊严，就像上次面对强大的南海高中一样，赵文飞不也是一个劲的要求队员们要拼尽全力吗？而如今........

　　“我不干了，这身衣服我再也不穿了。”一名北川的球员将身上的球衣脱下，一把仍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接着，另一名瘦小的北川队员来到赵文飞的面前吞吞吐吐的说道：“对不起，赵队长，马上要高三了，我不能再踢球了........”那名球员话未落音，赵文飞就伸手制止了他。

　　“你们不需要给我辞呈，我已经说过，现在北川高中没有足球队，你们都不是球队的成员，队员的选拔在下周才开始，想离开的请便。”赵文飞的语气异常平静，这话即是说给北川高中的球员听得，又是说给八中的球员听的，那意思再明确不过，就是你们来了也不会有人和你们比赛。

　　赵文飞的话刚落音，又有两名北川高中的球员脱下了衣服。

　　“哼，呵呵呵.........咱们走吧。”魏智冷笑道

　　“队长，我们这么大老远的跑来，还没.......”

　　“人家已经认输了，我们还好意思待在这儿吗？”魏智瞟了赵文飞一眼，那眼神中满是轻蔑和不屑。

　　“北-川-高-中-没-一-个-人-能-进-我-的-球-门，都-是-一群-蚊-子-的-脚-力”高山摇了摇头，环视了一下在他看来是那样矮小的一群北川的球员。

　　“走吧，高山，那汪宁不会来了，他缩在教室里不敢出来了，再那里当乖宝宝哄那些小女生呢。”魏智笑道。

　　大鹏的眼里像要喷出火来，幸亏段飞及时的拉住了他。

　　赵文飞的眼神依然没有变化，只是捏紧了拳头。

　　远处的宇风这时也停下了将要离开的脚步，转过身来。

　　北川高中的足球队还没有成立就要分崩离析了。

　　但有的时候，光明总会在最黑暗的时刻到来，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阳光

　　太阳在乌云中露出了半边脸

　　在太阳的光辉下，一道及其炫目的光在天空划过，并伴着刺耳的声音，在所有人都被这在阳光下照的令人睁不开眼睛的时候，魏智突然大喊一声：“球门，高山，看着球门......”

　　巨人高山这才缓过神来，鬼才知道那道如同流行般华美的光芒竟是一粒足球。

　　高山立刻严阵以待，望向空中那道刺眼的光芒，然而，只是刚刚抬起头，那光芒便隐没在了更加刺眼的阳光之内，高山的眼睛瞬间便被这强烈的紫外线刺出了眼泪，连忙将头底下。

　　此时正是早晨，阳光还不是十分强烈，但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现在的高山看到了什么，看到他用手捂住了眼睛，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吹到了他的眼。

　　但高山就是高山，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高山早已封死了所有角度，就连一只虫子也难飞过去，球似乎飞的太远了些，眼看就要划过球门。而丝毫还没有下坠的趋势，高山放松了一些警惕。

　　“哎，就差这么一点。”大鹏叹息道。

　　“鹏哥，你看。”段飞突然喝道

　　只见本来将要飞离球门的足球在瞬间改变了方向，径直向下坠落，高山惊得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此时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百种接球的姿势，甚至连最狼狈的抱头逃跑也想到了，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身体就像凝固了一样，连手指都不能动一下。他的眼神就随着这美的令人窒息的光芒向后....再向后......直到整个人躺倒在球门里..........

　　没有人为高山的狼狈感到可笑，所有人都沉醉在这华美的足球里，那种像彩虹一样划过天际的射门甚至有一种让人迷乱和抓狂的魔力，那似乎根本不是人所能射出来的足球。

　　过了许久，赵文飞才在所有人迷乱的眼神中清醒过来，嘴里喃喃的说着两个字：“星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