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无原则之爱》blackbunny

31、番外 Dog Afternoon

　　抬头，仿佛灵魂会掉到那无底的湛蓝色深渊中。
　　万里的晴空。
　　让人无法直视的晌午的艳阳，炙热的光芒灼烤着大地。
　　听到涔涔的溪流欢腾的舞步。
　　能够听到鸟儿令人愉悦的歌声。
　　开阔的河谷。枝叶摩擦的骚动，两岸的林间穿梭而来的清凉的微风，在谷中翻腾，奔向远方的草原。
　　就在这由自然演奏的和谐的交响曲中，颓突地屹立着一个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御座。
　　宛如鬼斧神工，毫无疑问，那是超越红尘的存在。
　　然而，这无论怎样看都神圣不可侵犯之物的威严，却因以颓废的姿势垮在上面的蓝色身影而一落千丈。
　　比天顶的苍穹更加耀眼的湛蓝。
　　紧扣身体轮廓的蓝色轻甲，勾勒出精悍流畅的线条。
　　库·夫林一条腿和跨在御座的扶手上，手拄着自己的脸，双眼微闭，散下青色的长发，对于眼前的景象无动于衷。
　　因为他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心境具象而成的世界。
　　看似恬静，安详而完美，虚伪的乐园。
　　这里便是他的英灵王座。
　　是他人生当中最辉煌的舞台，同时也是他亲手杀死挚友的伤心之地。

　　“这把枪，将毁灭你的一切。”

　　这是他师傅斯卡萨哈，在把魔枪Gae·Bolg交给他时，给他的警示。

　　“就算那样，也无所谓。”

　　稚气未泯的少年，毅然握紧那刻满不详咒文的赤色枪柄。

　　——此人注定是成为英雄之人——

　　继承了神之血统的少年，拥有一般人所无法比拟的强大力量，和与之相媲美的狂傲性格。

　　——所有人都会毫无吝惜地赞美此人——

　　比任何人都激烈，比任何人都豪迈，比任何人都耀眼——当然，也比任何人都肮脏、丑陋。

　　——他将解决所有的争端，与这世上一切的恶抗争——

　　承受着世上一切的“罪”，和由此换来的“荣誉”与“惩罚”，英雄的灵魂，在光与暗之间抗争着。

　　——他将比天上的任何星辰都更加耀眼——

　　和德鲁伊德的预言无关，这是他以自己的意识做出的决定。

　　——也会比任何人都更快地，陨落于天际——

　　凭着一己之身，撕裂灭世的混沌，成为照亮常夜的永恒之光。
　　——这是他作为光之子库·夫林，所必需背负的命运。

　　他决定接受这命运，终身与这“血色的毁灭”为伴。
　　让这破坏之力屈服于自己脚下，并为他所用。
　　他的确，做到了。
　　守护了自己的祖国，自己的人民，和自己灵魂的尊严。

　　虽然英雄库·夫林以赤枪而闻名，但其实在那战乱不断的一生当中，他只使用过三次Gae·Bolg。
　　第一次，他杀死了自己在异国长大的儿子。
　　第二次，他杀死了自己唯一的挚友。
　　最后一次，他自己，死在这被诅咒的魔物的利刃之下。
　　虽然被库·夫林强大的意志力抑制着，恶魔终究是恶魔。
　　毁灭的魔枪，名副其实，毁灭了库·夫林所有的爱。

　　——独眼魔神巴罗尔，自愿堕落于黑暗之存在。
　　灵魂深深沉浸在恶魔的诱惑之中，为了满足自己无尽的欲望，为了满足魔枪嗜血的快乐，在爱尔兰的大地上降下腥风血雨。
　　那是黑暗的时代。魔枪染血的枪尖，比任何时候都刺眼地闪耀着。
　　血色的恶魔，尽享着血之狂宴。
　　而将那罪恶的头颅砍下的，则是撕裂长夜的永恒之光的化身——光之神路赫。
　　库·夫林之父。
　　然而，光神并没有让儿子继承自己的“光之枪”——布琉纳克。
　　纯粹的光，那是神。
　　然而，神代却在没落当中。
　　人的世纪，以那响亮的啼哭，宣示着自己的降临。
　　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众神，为自己尚还蹒跚学步的后裔，指出前进的方向。
　　——以“英雄”的形式。
　　纯粹的黑，或纯粹的白，不存在于“人”当中。
　　背负黑暗，才是拥有光之血统的“人之子”的宿命。
　　作为“人”降生于世的英雄，必须同时承受黑暗和光明。
　　以自己的意志，抵抗黑暗的诱惑，以自己的双腿，迈向那光之所在。
　　那才是“人”。
　　似善，似恶，皆容着，漂浮不定，混混沌沌。
　　上升或堕落，全凭自己的意识。
　　与使世界趋于毁灭的力量抗争，是“人”的本分。然而毁灭世界的，也正是“人”。
　　置身于伟大的“矛盾”之中，甚至死后也固执地坚持着作为“人”的自我。这便是“注定成为英雄之人”的少年自己做出的决定。

　　为世界背负着“黑暗”的光之子——作为“英雄”驰骋一生的库·夫林，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天命。
　　在看着原本清澈见底的湖水，被自己的热血渐渐染红之际，英雄心中，只有满足。

　　——然而，作为“人”的他，又如何呢？

　　而今，那可怖的造物，正静静地插在主人的御座旁边的浅滩上。
　　这个空间，只得这一人，一物。
　　在永恒的虚无中，对立着，等待着。

　　悬挂于高空的艳阳，忽然迸发出刺眼的强光。
　　库·夫林睁开眼，歪头瞥视着渐渐向他的头顶降下的巨大的魔法阵。
　　“……第三法的召唤吗，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
　　一甩腿，敏捷地跳起的他，伸展了一下为慵懒所支配的四肢。
　　听见轻微的拍翅声。
　　库·夫林转过头去，在浓密的树叶间，一只宛如永夜般漆黑的乌鸦，深邃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行将步入战场的英雄。
　　“哼，就知道这种时候跑出来。”
　　轻蔑地哼了一声，他举起右手对它作出“我口你”的动作。
　　“走吧，伙计。”
　　他拔起Gae·Bolg，感受着那再熟悉不过，却频频带给他莫名沉重感的自己的爱枪的质感。
　　鲜红的轨迹，滑过虚空。
　　血色爱枪在他手中化作肉眼无法捕捉的残影。库·夫林以随意自然却又精准无比的动作挥舞着长度超过他自己身高的长枪。
　　给人以美与力量完美结合的视觉享受。
　　库·夫林红宝石般的双瞳随着转速的不断加快，开始透射出野兽般的寒光。
　　因漫长的无聊而松懈的肌肉和神经，再次绷紧。英雄库·夫林的灵魂，终于从永恒的蓝天，回到了战场上。
　　“嘿嘿，不知这次会遇上怎样的家伙。”
　　顺势将枪架在肩上，将散下的长发梳起，用银质的圆筒形发夹别好。仰头看向放射着耀眼的银白色光芒的魔法阵，眼中透露出跃跃欲试的光芒。

　　“英灵库·夫林，回应吾主的召唤！”

　　一瞬间，周围的景色便被眩光所吞噬。
　　眼前暂时一片空白，可是随即，他便看到了陌生的景色。
　　皎洁的满月。
　　黑夜，深远无尽。
　　银色波浪荡漾的草原。
　　一条小径，蜿蜒其中。前不见尽头，后不见根源。
　　——永夜——
　　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可是，并不给人以压抑的恐惧。
　　晴朗的夜空，没有一丝雾霾。
　　虽置身于黑暗中，却有明确的方向。
　　往那永远不会达到的，光之所在前进的小径。
　　孤独。
　　寂寞。
　　无比执着地渴求着光明。
　　然而，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追求，不会有结果。
　　笼罩在这个世界的，只有淡淡的哀伤。
　　坚持，毫无意义。
　　想放弃，却又依依不舍。
　　曾经，阳光照射在身上的那份温暖，令人陶醉。
　　那一刻，多么幸福。
　　明知失去的，不可能再回来。
　　却无法放手那微乎其微的“希望”。
　　在矛盾中苦苦挣扎着，困惑着，前进着。
　　徒劳地幻想着，太阳再次照亮这个世界的刹那——

　　“────宣告。汝之身体在我之下，我之命运在汝剑上。如果遵从圣杯的归宿，遵从这意志、这道理的话就回应我吧————”
　　声音，从整个世界响起。
　　“在此宣誓。吾乃世之善者，除尽世之恶者。缠绕汝三大之言灵，自抑止之轮而来，平衡天秤的守护者啊！————”

　　温凉的风，拂过库·夫林的发丝。

　　“真是他妈淡出鸟来的风景。”他嗤笑着环视了一下四周。

　　“就由我来让这个郁闷的地方升起永不落的太阳吧。”

　　银光，再次笼罩了蓝色的身躯——

　　“——喂，你就是我的Master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个番外一直都不知放哪儿好……差在这儿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