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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与游云宗门人相比,折桂坊的人简直可以说是夜猫子了。不能说是不守规矩,更该说的是以己度人,或者说以常态度人。等好容易哄着柳临将夜宵给吃了,符、黄二人寻到这观云殿内的时候,万新楼与秦梧几乎都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

      所以她二人进来的时候见着的场面是静、非常安静。

      观云殿的四扇殿门敞开,夜风吹着殿内的排排烛火闪烁不定,甚至教人觉得有些凉。符梦痕正站在了殿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黄含蕊就已无顾忌地穿过了一排排的几案,径直向殿前走去。路过秦梧的时候,她不自觉“咦”了一声,却不知正是这声,让秦梧醒了过来。

      “谁。”

      秦梧醒得很快,站起说出这句话更快。

      “我还以为你们都睡着了!”黄含蕊显然是被吓着了,她不过刚刚经过秦梧的身边而已,现在,这几乎就是紧挨着的身后距离,让她不由一凛。

      她是不曾见过秦梧的,确切说来,是没有正面交锋过。黄昏的时候,秦梧可能就在那一众弟子当中,只是当时的形势,她又怎么可能会去将一众的弟子一一瞧过呢。

      “抱歉。”符梦痕见到这样的情形,很快就跨过门槛赶了过来,她解释道:“依白宗主所嘱,我二人是前来寻人指路住处的。”

      秦梧没怎么打量这二人,游云宗门人皆男子,今日黄昏时滋事者,他就算当时不在场,现在也不难知晓这两位粉衣女子的身份。秦梧只是听符梦痕说完,然后走上殿前去,摇了摇万新楼的肩,道:“万师兄,人来了。”

      万新楼确实睡得沉了一些,况且殿内说话的所有人声音都不高,所以在这之前发生的一切,他并不知晓,一直到察觉有人在摇他,他才哼了一声醒来,睁眼就见眼前一片昏黄,细细看是烛火摇曳,他初时竟以为自己是在寝室了。

      “万公子。”符梦痕的声音让他清醒了一下,就见秦梧正笔直地站在案前,身后是两名女子,粉色的衣衫看起来还是颇有暖意的。

      万新楼不由哆嗦了一下,感到有点凉。夜风这时也恰到好处地稍微住了住。他按着身前的几案站了起来,忍住呵欠,调整了一下状态,说道:“请二位随我来。”

      虽有失态,到底外人不易察觉。但在秦梧看来,却是显而易见的失态了。秦梧将早已收拾好的卷册捧在手中,又看了万新楼一眼,也不多说话,跟在他身后出了门去。

      “怎不见旁的人?”路上,符梦痕问道。

      “哦,已歇下了。”万新楼答得有点漫不经心的意思,他的神智其实是清醒的。

      “歇下?竟都睡得这般早吗?”符梦痕疑惑道,毕竟,现在这样的时刻,山下可还正热闹着呢。

      “嗯,算是一种习惯吧。”

      万新楼不是不知道山下的生活,他好歹也曾出山门历练过一段时间,只是或许真的就如他所说,当早歇成了一种习惯,往往是到点了就很难控制住自己,不自觉就睡过去了。至少,在他身上,是如此的。

      碾水居外的结界本就是为了小惩柳临,没有别的大用处,所以白雪中在晚上离开的时候就将它给撤了。也因着只对柳临一人生效,故而并没有旁的人察觉到它曾经的存在。

      柳临这日起得很早,相比他在折桂坊,这是真的早了,他猜想或许是这段时间睡得久了一些,睡到厌恶睡觉了。

      和柳临相比,两个姑娘家就起得要迟上一些,等到了柳临用过早膳,符梦痕才赶了过来。

      “师姐早,不过,师妹呢?”

      这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的,没见着黄含蕊那个小丫头,柳临还是有点讶然的。

      “还睡着呢,不肯出来。”符梦痕没好气地往桌前一坐,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肯出来?”

      符梦痕点了点头,又道:“那丫头昨晚差点把人家的伙房给拆了。”说到这,她却又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柳临望着一旁那盏雕花的灯,颇有些惭愧地说道:“真是难为她了,也难怪宗主会看不下去,竟亲自为我煲汤……”

      “柳公子莫要多想。”柳临正感慨着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顺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就瞧见了白雪中的衣摆,随后,人便跨过门槛出现在了这屋内。

      “白宗主。”符梦痕起身。

      白雪中冲她颔首表示回礼,又道:“不过恰好经过,感念女儿家心思罢了。”

      柳临被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却也不大在意,只笑道:“不过宗主手艺,实不敢恭维。”

      “挑衅?”有那么一瞬间,白雪中怀疑是不是误会了柳临的话,这些年来,他虽不曾再有亲自操办过伙食,却还是有相当的自信,所制的食物不敢说是人间绝味,却不至于难以入口。白雪中甚至敢说,他亲手做的菜,一般的厨师都不能与他相比的!

      厨艺,本是白雪中迄今为止人生当中的一个光两点所在,是他也曾引以为豪的事情,一直到现在,对这些稍微看得淡了一些,但到底还是曾经引以为豪的。柳临这话却让他觉得受到了挑战,白雪中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宗主怎么会说是挑衅呢?难道宗主没有尝过?”柳临却是一副无辜模样。

      “不是,白宗主,晚辈虽然不知那道汤滋味如何,但看着成色,确实……”瞬间充满硝烟的气息,符梦痕有点看不下去了。

      “成色?”白雪中皱眉低声道,倏而又想起了什么一般,他抬头看了柳临一眼,问道:“我那道汤,青菜的颜色是?”

      “枯黄。”

      看着就没食欲——这句话柳临还是很识相地没有说出口,毕竟他这人还在别人的屋檐下,不能做得太过分,何况照白雪中的神态以及问法来说,豆腐汤一事似乎另有说法。

      “原来如此。”白雪中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点点头说了这么一句就要离开。

      “宗主何意?”这下却轮到柳临不解了。不仅柳临不解,同样不解的,还有符梦痕。

      “别无他意,嘴是长在柳公子自己身上的,柳公子既觉得不好吃,下次不吃了就是。”

      这人的脾气来得莫名。柳临正一头雾水,又见林易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

      “成何体统!”白雪中确实是怒了,先前已积压着的怒气这时已完全没有忍住,就冲着跑来的小弟子发泄了开去。林易在这宗门待了这么些年,哪里见过他发脾气,一下子就给唬懵了,愣在了原地,也忘了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

      “咳,白宗主。”柳临却像个事外人一般,竟欲好言相劝。白雪中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顿觉哭笑不得。

      就这两日的事情已够他糟心的了,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事都赶到一块去了。他已答应了帮助柳临查明当年悬河寺的事情,或许也不能说帮助,这也算是解开他一直以来存留在心中的一个疑惑,也算得上是助人助己。只是若要权衡,悬河寺一事距今已过去十多年了,凡亲身经历那桩事件的人,是完全不愿再牵涉其中的。白雪中不敢说他心里不是矛盾着的。

      昨天夜里,苏徽湖留他那么晚其实也是想要和他谈论一下悬河寺的事情,这从苏徽湖叮嘱他要“以宗门为重”的时候起,白雪中就意识到了。但一直到白雪中离开时懋居,苏徽湖都没能将这个话题摊开。

      因学有专精,苏徽湖不曾习武,游云宗门人收到消息往悬河寺去的那段时间,白雪中的这位师叔被留在了华山之上,着手一切的宗门内务,所以并不曾真正参与当年的事端。

      又因白雪中实在不愿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故而他一察觉到苏徽湖有要谈起这件事的意思,就当机立断,将苏徽湖的念头给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苏徽湖只觉得心中一阵发苦,却也明白这位师侄是怎样的好意,两人都心照不宣,各自藏着各自的烦扰了。

      “何事哭哭啼啼。”想到自己竟会将这小弟子当作出气筒,白雪中心中涌现一丝不忍,他上了前去,揩净了林易脸颊上的泪珠,又兀自懊恼自责修行不够。

      林易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听到了白雪中这样安慰自己,才被唬住的泪水一下子又决堤了。白雪中看他伸出左臂,挽起了袖子,上面是两排清晰的牙印。

      “……”

      这牙印不仅白雪中瞧得清楚了,柳临和符梦痕也瞧得清清楚楚。不是成年人的牙印,正常的成年人也不大会愿意做出这种事情来。不肖多说,三人都能猜到这是谁的牙印。

      柳临的眼皮跳了跳,他刚才确实是以一种戏外人看戏的心态来劝白雪中的,而现在,戏外人不得不成为台上人。他抽了抽嘴角,问符梦痕道:“你出来的时候,那丫头在哪?”

      “床上躺着不肯下床呢。”符梦痕答得理所当然,却还是一股子的别扭劲。

      “是我失察了。”白雪中接过话来道:“我料想着我这小徒儿年龄与黄姑娘相仿,二人或许会更亲近一些,就叮嘱了他去送了早膳。”

      白雪中此举无论怎样看都是尽地主之谊,是好意,听他这么说,柳临反而觉得更不好意思了,符梦痕更是不自觉地绞了绞裙摆,不动声色地站在柳临身旁。

      “才不是!我看她、她偷了师父的手帕,才、才……”林易却开口反驳道。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偷的!”他本来就因为觉得受了委屈,说起话来结结巴巴断断续续,话没说完,门外就传来黄含蕊清脆的声音,也是带着三分的哭腔的。

      白雪中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游云宗内有朝一日也会这么热闹的。有小孩子的地方确实容易闹腾起来。这样的一个想法看起来不太合时宜,但在他看到林易、黄含蕊二人齐聚一堂的时候,脑海中确实立即蹦出这样的一个想法了。

      “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你敢、敢把那帕子再拿出吗!”白雪中本来就站在林易面前,林易这时转过身面对着黄含蕊,拉紧了身旁白雪中的衣摆。

      “我……”黄含蕊却突然讷言了,她的脸涨得通红,拳头却握得紧紧的,简直要让人怀疑戳一下就要爆炸。

      “师妹。”柳临看了看她,也不知道到底哪个说的才是真的。要说他折桂坊的人偷东西,柳临是打死也不肯相信的,但黄含蕊偏偏在这种时候又不解释了,他看着只能干着急。

      “宗主——!”黄含蕊终于忍不住还是哭了,哭得比林易还要大声,女孩子的音调生来就比男孩子要高,这么一比对,林易当时就像是在哭着玩儿似的。

      白雪中就看着她几步就跑了过来,也扯住了他另一侧的衣摆,哭得好大声。他正要说话,就又看到黄含蕊怯怯懦懦地从袖中掏出方帕子来,正是他当初的那方。

      “对,师父你看,徒儿还是认得的!”林易的眼睛却亮了一亮,他几乎是跳了起来的,就要去抢黄含蕊手中的帕子,却不想被白雪中一挡,拦住了。

      “师父?”林易自然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是一场误会。”白雪中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在他看来,哪里仅仅是什么误会,更像是一场闹剧。“这帕子是为师的不假,但也是为师给黄姑娘的。”

      白雪中这样直接承认了,那么,黄含蕊手中的帕子当然就不是偷来的了。其实若要认真去想,也会发现“偷”这样的一个说法是完全逻辑不通的:要在这游云宗内盗取一物恐怕并非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是帕子这种随身之物,而且这帕子还是游云宗宗主身上的。但林易肯定不会去考虑这么多,状况发生的太过突然,柳临和符梦痕也来不及往这方面去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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