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角与梅子》于小养

9、突然变得陌生的爹爹

　　每月十五梅木会带着梅子一同在灵溪镇义诊，在梅子的记忆里，父亲一直同化尘大师一起。梅子问过梅木，化尘大师不是和尚么，怎么会医术。梅子现在都还记得梅木的回答。
　　“少林以武功震天下，佛教以因果论阴阳。为世人所知的不过冰山一角，真正掩藏在世人之下的才是真本事。”也是这天，梅子第一次听说了“禅医”一词。
　　“化尘大师是少林的吗？”
　　“不是。”
　　“那他……”
　　“他只是化尘。”
　　因为两个人的善行，梅木与化尘在灵溪镇颇有威望。首富张官人献出了一栋两进的小院，每次义诊之时，一行人总会在这里落脚。
　　梅木和梅子赶在晌午之前进了城，睡得香的小六没有察觉出危险，藏在梅木头发里的白珍正好奇地打量着人类的城镇，她也没有察觉到危险。
　　不少人向梅木打着招呼，还有人送来的新鲜的蔬菜。等到两个人到了石头巷的宅子前，手里的时蔬已经拿不下了。
　　不等两个人敲门，门便从里打开。
　　“阿弥陀佛，老衲等你们可是很久了。”化尘一抬手，刚准备跑的白珍被他抓在了手心。“梅木，谢谢你的大礼。”
　　白珍在化尘掌心显出了原型，巴掌大的河蚌通体黝黑。
　　“别伤她。”梅木出声。
　　“老衲从不杀生。”化尘瞥了眼梅子的衣口，这一眼让小六忍不住发抖。“还有一只小东西倒是可以留着玩。”
　　梅子老老实实地跟在梅木后面进了门，化尘一扬手将白珍仍进了院中的荷花缸里，随着“咚”的水声，还没开花的花苞前后晃动了起来。
　　每次看到化尘大师，梅子总是感到违和。明明一张娃娃脸，却总是“老衲老衲”的自称。化尘的年龄是个迷，梅木和他相交这么多年也不得知。
　　“那蚌精？”
　　“老衲暂时封了她的妖力，这几天就让它暂时为小莲清清泥沙吧。”
　　小莲是那株荷花，梅子看过去，此时小莲的花苞又左右摇摆起来，仿佛对化尘的话极度赞同。
　　化尘自然看出了梅木与这蚌精的渊源，不过他阻止了梅木。“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梅子把时蔬放在了厨房，药草重新在药房铺睁开，淋湿的几株药还需晾干。做好这些事，梅子又快步去了厨房，简单的蒸了米饭，做了青菜汤。当她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她爹爹同化尘还躲在屋里。这座小院里种了两颗葡萄，青色的葡萄一串一串垂了下来，这葡萄架子下放了石桌与石凳，夏天的时候，这里便是最好的用餐处。
　　此时的小六像是终于醒来般，蹬着双腿从梅子的衣领处蹦了出来。
　　“啊，把你忘了。”梅子双手捧着小六去了厨房。“小六，这里可没有新鲜的草药。”梅子递了颗青菜到小六的嘴边，小六咔哧咔哧嚼了起来。
　　梅子抓了把青菜，把小六放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这才轻轻扣响了化尘大师的房门。
　　“大师，爹爹，吃饭了。”梅子再次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这才应了门。
　　“小梅子越来越能干了。”梅木打开门，这话确实后面的化尘所说。
　　“谢谢大师。”梅子在化尘面前从来不敢放肆，哪怕那张娃娃脸比她爹爹还要年轻。
　　第二天是十五，一行人早早到了镇上最大的药房聚善堂。聚善堂是张官人的产业，而张官人也是镇上有名的善人。
　　化尘这一行人到达聚善堂的时候，张官人已经等在了那里。每月的义诊，张官人总会来迎接化尘与梅木。这个年代，除了教书育人的先生外，最受人尊敬的便是医者了。
　　很快聚善堂门口便排起了长队，虽然张官人愿意供应药材，不过每次化尘与梅木都会准备常用的药材以供开方使用，而梅子的任务便是在一旁抓药。
　　而这次，梅子明显有些一心二用。她总是偷偷瞄着化尘大师，看大师把脉的手势，看大师与病人说话的神态。在面对病人的时候，化尘那张娃娃脸充满着悲悯，这让很多人忽视了化尘与厉害医术不相符的年龄。尤其昨天化尘收了白珍的一系列行为，以及两个大人不短的谈话时间。
　　“小梅子，专心抓药。”化尘的声音在梅子脑海中掠过，惊得梅子扔掉了手中的戥子称。
　　“对不起，对不起。”梅子赶忙同拿药的病人道歉，她收了心神专注地看药方、抓药。
　　经过了昨天的事，化尘似乎再也不隐藏自己了。梅子更加惊恐，她不安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一天的义诊结束，月亮已经高高挂起。梅子有些担忧独自在家的小六会不会饿肚子，不过小六那般鬼精灵，应该不会让自己饿着吧。
　　小六当然不会饿着自己，它不仅不会饿着自己，还会让自己吃好喝好。这不，它盯上了小莲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收起你的口水，这可不是你能肖想的。”化尘拎起小六的耳朵，将它扔进了梅子的怀里。
　　小六这才惊觉它看得入了神，竟然没有注意到其他动静。小六又瞥了一眼小莲，那花骨朵左右颤动，仿佛在嘲笑它。
　　哼，小六扎进梅子的怀里不抬头。作为这天地间最聪明的一只兔子，小六可不承认自己刚刚中了一朵花的幻术。
　　原本义诊结束后，梅木便会带着梅子离开，不过这次梅木与化尘都没有离开。昨晚张官人的老母去世，清早的时候张官人便派人来相请，化尘要做完法事之后才会离开。
　　“爹爹，我们不走吗？”
　　梅子轻轻摸弄着小莲的花苞，梅木坐在葡萄架下看着医书。
　　“不急。”
　　“那要多久？”
　　“三五七日。”
　　化尘大师的法事想必七日之后便会结束，梅子在这一刻清晰地将所有事勾勒了出来，她发现，她爹爹正和化尘大师谋划着什么。这件事必定与她有关，联系起这段时间的事情，他们想对付午角？梅子探身瞧了瞧缸底蚌精，她问起不相干的事情来，“爹爹，这蚌精要怎么办？”
　　梅木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他并没有起身，不过手中的书却再也没有翻页。在梅子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梅木说：“七日后，化尘的符咒便会解除。到时候，随她去吧。”
　　白珍听得此话，心里波动极大。这几天她试过很多方法，都无法破除符咒。她再次将所有妖力集中攻击自己体内的黄符，这黄符便是化尘下的符咒。终于小黄符出现了一丝裂痕。白珍得了希望，一刻不停地攻击着。小莲似乎有所觉察，它甩了根须拍打在河蚌壳上。白珍在缸底翻了个跟头，随后她发现体内黄符的裂痕又扩大了一丝。
　　不过小莲只是兴起，拍了白珍一下，仿佛极其耗费精力。白珍心里很感激，她给小莲传音说谢谢，小莲仿佛沉睡般没有回应。
　　梅子也发现原本左右轻轻摇晃的花苞陷入了静止，她到没多想，不过弯腰抱起小六的时候看了眼梅木。
　　原来，她的爹爹知晓很多事情，难怪村民都不敢进的山，只有她爹爹敢进去采草药。梅子难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她突然觉得那个他熟悉的爹爹好似变得陌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