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少女》语笑嫣然。

5、关于爱的交换条件

　　雨声和音乐。是清冷的夜晚最残酷的疼痛剂。缓缓的，缓缓的就把人的眼泪催下来。房间很暗。没有开灯。
　　欣蒂坐在孤独的收音机前面。
　　收音机里的女声，仿佛带着和她一样的凄怆。她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也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少年，一遍一遍，止不住悲伤。可是，大约谁也比不上她的轰轰烈烈刻骨铭心吧。她的王子，可以从神祗变成吸血鬼。变成她不得不手刃的敌人。那个时候她多么憎恨自己驱魔人的身份，她甚至会想，如果她只是普通的女孩，然后无知的献出自己的脖子，那么，他的牙印是不是就能吸走她的悲伤？
　　再回赠她爱情？
　　现在，丹尼尔死了，消失了。他的名字，那几个字母，也许就要像烙铁一样跟随着欣蒂，永远永远，挥之不去了。
　　这时窗外漆黑的天空豁然一亮。欣蒂抬头看，竟是一颗特别璀璨的流星划落。像是落在这城里或城外的某处。
　　并且爆射出刺眼的蓝光。
　　尚未入睡的居民们有一阵小小的沸腾。欣蒂眨了眼睛，抬头，皱眉，然后低头，还是盯着那台寂寞的收音机。它唱得那样清冷，楚楚可怜：
　　there's no way that I could possiblely forget you
　　thank you got me and forgot me
　　……

　　几天过后。
　　周末的夜晚。学校附近的沙漠绿洲酒吧，还和往常一样，充斥着庸懒或者嘈杂的乐音。欣蒂已经越来越习惯这个地方，无论是清淡的苏打水，还是呛口的龙舌兰，她都已经尝遍。这里曾经是丹尼尔最喜欢逗留的地方。
　　就好像空气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时间总是一分一秒的过。
　　那天，很晚的时候，欣蒂在酒吧坐得发腻。慢条斯理的走出来，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凯恩。
　　在酒吧后巷昏暗的光线里，少年依然像上次那样，穿着一身黑，像移动的山或者树。欣蒂非常惊讶，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尴尬。
　　——凯恩救了她。可是，却杀了丹尼尔。就算是邪恶的吸血鬼注定要受到惩罚，但那种痛失爱人的感觉，依然使欣蒂不能慷慨的释怀。她好像应该怨恨他。可是，他做的那一切却又是理所当然，无从责怪。他虽然是悲剧的根源，但他却已尽力补救。他原本是沉实善良的人。他将她当作朋友，心怀愧疚……等等等等。
　　那么多的理由，虽然未必能使她柔和，原谅。
　　却也让她不至于对其仇视，憎恨。
　　简单说，她有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她用一种故友重逢但抽空了喜悦的表情和语气招呼他：
　　“呃，你怎么在这里？”
　　凯恩原本只是经过后巷，没有想到刚好被欣蒂看见，就颇为尴尬的停下步子，说：“我，我是来完成作业的。”
　　作业？
　　听到这两个字，欣蒂不由得紧张起来。要知道，凯恩可是奥浦露斯学院的男巫，他的作业，通常不会是完成一张试卷或者一个模型那样简单。
　　欣蒂问他：“什么作业？”
　　凯恩说：“前几天降落在这里的蓝色陨星，其实是一颗会寄生在人体内的宝石。是KR星球的皇族帝位的象征。因为动乱，宝石不慎跌入了地球，而他们不方便亲自出面，所以向学院请求援手。”
　　“噢——”欣蒂撇了撇嘴：“然后这个任务就落到你的头上了，看来院长很器重你嘛。”这里面并不全都是由衷的赞美，凯恩听得出来。他有点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对话突然陷入了僵局。直到欣蒂再度开口打破沉默：
　　“我走了。”
　　凯恩立刻伸出手：“欣蒂——你还在怪我吗？”
　　“没有。”欣蒂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假任何思索。可是，事实上她又怎么能够轻易就忘记，那支穿心而过的箭，是如何令丹尼尔化成粉末，消散在眼前。

　　欣蒂就读的学校，黄桃中学，洋洋洒洒有数千名学生，欣蒂算是有点名气的。所以，偶尔也有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男生向欣蒂表白。
　　就比如，桀森。
　　桀森是典型的纨绔子，生得高大俊朗，眼睛长在头顶上。可他偏偏就是看中了欣蒂，他觉得欣蒂的冷傲和寂寞跟他有异曲同工之妙。他饱含深情又胸有成竹的向欣蒂表白，谁知道，竟然遭到了拒绝。因为那时候欣蒂最是沉浸在失去丹尼尔的痛苦，对桀森的态度比冷漠更冷漠，渐渐的，甚至演变成恶劣。他们的关系，因此闹得很僵。
　　有一天。
　　在沙漠绿洲，弥漫着暗光与潮气的酒吧，欣蒂碰见了桀森。那整整高出她一个头的男生。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望着她。牵着一个陌生的女孩。语带炫耀的说：“嗨，欣蒂，给你介绍我新认识的朋友，邦妮。”欣蒂正在专心的看着乐队的表演，并且暗自嘲笑桀森的幼稚，出于礼貌她随意的瞟了那个女生一眼，但是那一眼却倏忽演变成惊愕的凝望。
　　仿佛全场都是那个叫邦妮的女生，她的眼神，有炫耀，挑衅，以及，很深很深的不寻常。
　　欣蒂只感觉到一股邪恶之气迎面而来。来不及深究。桀森已经带着邦妮钻进舞池。两个人亲昵得好像热恋中的情侣。欣蒂皱着眉头，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走上前去，一把拉过桀森：“我有话跟你说。”桀森以为自己的激将法奏效了，得意的尾巴翘到了天上。他丢开邦妮跟着欣蒂走到舞池边。欣蒂问他：“你怎么认识她的？”桀森嬉皮笑脸的转回头去冲邦妮挥了挥手，说：“这不关你的事吧。”
　　欣蒂着急：“这女孩看上去不简单呢，你要是不了解她，最好别跟她走太近。”
　　事实上桀森仅仅是在半个小时之前，在酒吧的门口遇见邦妮的。穿着短裙长靴的邦妮，很容易就成为路人目光的焦点。她却目不斜视的走到桀森面前，问他，我可以做你的舞伴吗？桀森愕然得很。原本想要拒绝，却在那时看到欣蒂一个人进了酒吧。他立刻改变了主意，向邦妮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此时，桀森看着欣蒂焦虑的表情，虽然得意，却故做不屑的扬了扬眉，丢下一句，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然后又没入了舞池。

　　从酒吧出来，已经深夜十二点。
　　女生邦妮挽着桀森的胳膊，小鸟似的依着他。她仍然用她那把娇滴滴的嗓音问桀森：“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桀森不好拒绝。
　　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弥漫起阴冷的白雾，只有昏暗的路灯可照明。时而掠过头顶的乌鸦，总是传递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声音。桀森打了个颤，问：“邦妮，你的家在哪里？”
　　邦妮没有回答。
　　桀森扭头去看走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发现她挂了一脸诡异的笑容，微微翘起的唇角，好像锋利的镰刀。桀森慌忙撇开她的手，退后几步。她便在同时阴冷的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的说：“你害怕我么？”桀森感到自己的舌头都在发抖，却强撑着，说：“不怕。”
　　那一瞬间。
　　桀森看到邦妮轻轻的抬起手，掌心里就聚起了一团黑色烟雾。她再信手一挥，烟雾立刻变成了巨大的蜘蛛网，将桀森包裹起来。桀森动弹不得。只能惊恐的嘶喊着，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救命。——可是，已经远离了繁华的住宅区，四周除了旧楼和废墟，就只有道路两旁的娑罗树。
　　万籁俱寂。
　　又一个瞬间。
　　蜘蛛网突然消失了。桀森重重的摔在地上，惊魂未定，抬头却看到面前多出一个人来。那少年黑衣黑裤，身手敏捷，逼得邦妮节节后退，最后，像蒸汽一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少年正是凯恩。
　　他是追着KR星球的蓝宝石来的。他说话的时候桀森的瞳孔无限量放大，嘴巴成了僵硬的O型。首先，他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后告诉桀森有一颗从外星来的陨石寄居在了他的体内，而这就是那个自称邦妮的巫女袭击他的原因，因为蓝宝石可以提炼出使人长生不老的化学物质，知道内情的人都会觊觎这块宝石，所以，他更要尽快将宝石取走，带回奥浦露斯学院，以免造成更多的纷乱。
　　陨星？
　　宝石？
　　寄居？人体？
　　桀森的脑袋里出现了一连串的问号。他从惊愕到惊骇，突然想起数天前的那场奇怪的爆破。称为爆破是因为他经过某条无人的大街的时候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面前炸开了。强烈的蓝光刺激得他张不开眼睛。他感到头晕，然后倒在了地上，不多时又醒了过来。周围寂静一片。他甚至怀疑是他被讨厌的化学老师逼得太紧，精神错乱以至于产生幻觉。可是，听凯恩那样一说，他颇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而且他狡猾的脑袋在这个时候转得特别的快，他轻佻的笑了笑，问凯恩：“你说，你是奥浦露斯学院的男巫？”
　　“是的。”
　　凯恩很诚恳的点头。生怕桀森不相信他。桀森撇了撇嘴：“男巫都是很正直的么？”“噢，经过学院正规的严格的培训，基本上来说，呃，是的。是正直的。”“那——如果我不同意你从我的身体里面取走宝石呢？”
　　“什么？”凯恩愣了。这可不是正直与否的问题。而是凯恩只能在得到桀森允许的情况下拿走宝石。否则，如果强行动手，就会造成桀森的麻痹瘫痪，也就是说，桀森会变成植物人。作为一个成绩优秀品格端庄的男巫，凯恩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你难道就不怕邦妮再回来？”
　　“怕呀。”桀森嬉皮笑脸：“可是还有你在嘛。唉，我其实也不是要霸占宝石，这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我只是有一个条件，如果你答应我，我就让你取走宝石。”
　　“什么条件？”
　　桀森眨了眨眼睛，说：“我要我喜欢的女孩也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