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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欢宁受辱 ...


  •   顾铮面色欣然,刚想转身离去。

      突听得屋内的惠和郡主急道,“瞧我这记性,转眼就给忘了,钧儿在甘霖寺出事了,说是遇到了刺客……”

      顾铮脚步一顿,刺客?

      “你别着急,有暗卫在那里守着,应该不会有事。等会儿我让铮哥儿锦哥儿去看看。”顾绍昆听闻女儿出事了,眉头顿时一皱,见妻子着急又温声安抚道,“你如今哪儿都别去,就在家好好安胎。钧儿既没受伤,想必并无大碍。”

      顾铮在屋外朗声道,“父亲,儿子这就寻了九弟去甘霖寺,趁着城门还没有落钥,我们骑快马,不消多久就能赶到甘霖寺。”

      顾绍昆点点头,“去吧。”

      甘霖寺

      顾钧岚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冰凉如水,“崔指挥史,你这是何意?”

      她沐浴完了好好待在屋子里,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却听闻西风手下的一个暗卫被刚赶来寺里的锦衣卫拿了去。

      顾钧岚暗叫不好,便又穿戴好了,让冬儿推着她往暂时用于审问人犯的西苑走去。

      然而她们刚刚走到门口,便被两把绣春刀架住了脖子,刀上浓重的血腥气让她微微蹙了眉。

      锦衣卫一向心狠手辣,自然不会怜香惜玉,崔玧那个冰山脸的手下一个手刀就劈晕了冬儿,推着顾钧岚就往里头走去。

      顾钧岚愕然之间抬眸,正思索着对策,入目便是一身刺眼的朱红,眼前赫然便是那崔玧。

      崔玧悠然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邪魅地笑道,“询问疑犯。”

      顾钧岚微微侧了侧脖子,让那刀离自己的脖子远些,咬牙道,“南霜是我顾家的暗卫。”

      崔玧微微眯起眼,示意那个手下放了顾钧岚,嘴角微微上扬,“那六小姐的言下之意是,顾家是越王刺杀案的主谋咯?”

      他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处于本能,顾钧岚下意识地避开了与他直接的眼神交汇,淡淡说道,“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是我们正好路过救了越王殿下,你可别颠倒黑白。我们若是主谋,又何必自己跑入阵中寻死呢?”

      “这可说不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贼喊捉贼呢?”崔玧挑衅一笑,逼近顾钧岚,在她耳旁轻声道,“顾家虽不是外戚,姻亲势力却是盘根错节,皇上器重之余,难道不会忌惮吗?你说若是我告诉皇上,顾家与此事有关,皇上信还是不信。”

      皇上信不信她不知道,但有了他崔玧捏造的证据在,天下人就信了。那皇上自然也乐见其成,不会保顾家。想到这里,顾钧岚忽的笑了,“你想怎样?”

      崔玧轻笑着拂去少女发间的花瓣,“眼下东苑正有一出好戏即将登场,我想请六小姐一并前去观看。”

      顾钧岚冷笑一声,也懒得去问她若不去他会怎样,冬儿和南霜都在他手里,她现在独自一人也反抗不了,干脆漠然道,“既有好戏,那便去看吧。”

      崔玧亲自走到后头替她推起了轮椅,“顾小姐能明白事理就好。毕竟颠倒黑白,伪造证据一事,锦衣卫最是擅长。我们就是皇上手中的利刃,他指向哪里,我们就砍向哪里。”

      顾钧岚小声嘀咕,“与其说是刀,不如说是狗。”一群疯狗,指哪咬哪儿,被激怒了还要四处乱咬。

      谁知崔玧这人不怒反笑:“你说的在理,但不是街头恶犬,而是皇上的忠犬。”

      顾钧岚微微挑眉,这位大人倒是很乐意被人骂作是狗么。

      崔玧对紧跟其后过来的冰山脸说道,“元宥,不必跟来。”

      元宥随即停下脚步,抱着绣春刀守在门口,坚挺如松。

      顾钧岚下意识地多看了他两眼。

      两人来到东苑的一处地处偏僻的院子,刚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了一阵女子的惊叫声。

      这声音听着耳熟,顾钧岚心中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扶着轮椅的把手,微微倾身,直直看向崔玧,目光有质问也有惊怒。

      崔玧强势地将顾钧岚从轮椅上拉起,低声道,“乖,若是想保住里面人的名誉,你最好不要出声。”

      伴随着几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屋内的女子叫声愈发的凄厉,混乱之间,里面那女子似乎是被人堵住了嘴。

      顾钧岚终是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双眸一红,压低声音怒道,“她为何会在这里!你为何会知道此事!里面那男人是谁!”说完,不等崔玧回答,顾钧岚一脚深一脚浅地便想往屋内跑去,却被他死死禁锢住。

      “你若想那姑娘死,那只管便进去好了。”崔玧冷笑道,“你不是想知道里面的男人是谁吗?我告诉你,是齐王。”

      似是想到了什么,顾钧岚的眼睛一丝一丝地黯了下来,冷然道,“我不会发出声音,你不是要看戏吗?在外面怎么看得清楚,带我进去,好好看。”

      崔玧满意一笑,带着顾钧岚飞身上了屋顶,揭开几片屋瓦,房内的情形就一清二楚了。

      顾钧岚小心翼翼地往下一看,待看清了那在齐王身下浑身赤裸的人儿后,惊怒交加,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无奈崔玧早有准备地封住了她的哑穴,纵然有千言万语她也发不出声音来。直到里面事情结束了,崔玧才解开了顾钧岚的穴道,带着她离开了院子。

      “该死!”被按在轮椅上的顾钧岚几近失控,恨道,“这个禽兽!”

      崔玧见她情绪激动,便道,“你尽管嚷嚷得人尽皆知,但你最好想清楚,里面的那位小姐是否愿意有人撞破她的这件丑事。”

      顾钧岚一僵,压抑地吐出一个名字,“欢宁……”

      “可怜的傅大小姐。”崔玧啧啧道,“顾六小姐对今天的这一出戏有何感想?”

      心中却暗自奇怪,不是说这两人关系非常不好么?这丫头的反应怎么如此奇怪?

      顾钧岚心里头恨不能抢过他腰间的绣春刀,一刀劈了他,嘴上还是问道,“齐王他为何这么做?”

      崔玧讽刺道,“傅家兄弟重兵在手,却只有傅小姐一个妹妹,你说他为何这么做”

      顾钧岚疲惫地闭上眼,毫不怀疑地下了定论,“夺嫡。”

      “这位齐王啊,有德妃背后杜家的势力撑腰,私下里向来狂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崔玧低声道,“见娶不到傅小姐,便用这般下作的手段,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顾钧岚愤然,“崔指挥史只怕是心里对齐王的作为一清二楚吧?”

      “顾小姐,我从来不是圣人。你可别忘了,那个倒霉傅小姐的未婚夫婿,可正是我大哥崔珵,他们若是联姻成功,嫡枝的势力有了傅家在军中势力的支持就更加稳固了,既然齐王有豪夺佳人的雅意,我又何必去阻挠?”

      “齐王居心险恶,但却未必能得逞。”顾钧岚不屑道,“他错算了圣心,错算了傅家满门的傲骨,欢宁不会屈服,傅筹傅篱更加不会。从他今日所为开始,傅家便永不可能支持他了。”

      崔玧微微一笑,“傅小姐纵然身份再高,但却失了清白,不嫁齐王,她又能如何?难道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吗?”

      顾钧岚下巴微微扬起,眼中微微带着一丝睥睨,傲然道,“世家贵女,岂容这般轻亵。哪怕是王爷,也终究还不是天子。就算是天子,也没到能一手遮天的地步。”

      这倒是顾家这种世家大族嫡女能说出的话,世家贵女,都是家族精心培养的,用心丝毫不亚于男子,甚至教养得要更加细致。从品性,气度,处事手段,都是要担得起一个家族当家主母的位子的。料理一个家族的事宜,她们的能力是不输男儿的。她们出嫁代表的是一个家族与另一个家族的联合,她们背后的价值早已超出了其本身的价值,诸如才貌,品行亦或是贞洁。

      古往今来,贵女和离再嫁的例子并不算少。利益面前,一切皆是可以退让的。

      崔玧不禁好奇道,“那顾小姐觉得,这种不利的局面,可解?”

      顾钧岚却避而不答,“崔指挥史不是说只要我陪你出来看戏,就会放了我的暗卫和婢女么?如今戏也看完了,人是不是该放了。”

      解与不解不过是在于女子娘家人的态度,娘家若都是迂腐古板之人,将颜面看得极其重要,那傅筠便只有两种选择,嫁入齐王府或者投缳自缢。若是谄媚讨好之辈,便会上赶着将女儿送入王府,更有甚者,在陪嫁个庶女当妾,以便拉拢齐王。若是性情刚烈却珍爱女儿的人家,譬如傅家,便会与齐王府不死不休,再无结交的可能。他们会继续善待傅筠,保护她不受流言蜚语所伤。

      崔玧也不深究,淡道,“这是自然。”

      快回到方才来时的院子时,崔玧突然停下了脚步,凑近顾钧岚,低声问道,“顾小姐,我还有一个疑惑。”

      顾钧岚眼睫微颤,讽刺道,“崔指挥史可真是多疑。”

      “你昔日与傅家小姐的关系一向冷淡,甚至有些交恶,为何今日见她这般惨状,却表现得好像是至交好友一般呢?”崔玧笑问。

      顾钧岚垂下眼睫道,“纵然只是萍水之交,见她如此遭遇,也难免心有怜惜吧。”更何况,她是他唯一的妹妹啊。

      崔玧似笑非笑,“哦?”

      回到院子里时已日近西山,顾钧岚便看见了面色焦急的冬儿和南霜,崔玧心情似是非常愉悦,痛快地放了他们回去。

      南霜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冬儿推着顾钧岚的轮椅,见她家小姐面色不虞,也不敢多说话。

      顾钧岚此刻的心情,岂止是不虞,简直就是暴怒之中还带着一丝惶恐。

      她呆呆地看着寺内黄昏时的风景,只觉得这一年多的时光仿佛是梦境一般,真希望有朝一日醒来,她又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啊。

      十四岁韶华,一朝身死,再醒来时,在这副少女的躯壳里待着的早已不是曾经的灵魂。她害怕过,也彷徨过,对于亲人的关怀,感动之余难免多有愧疚,因为这本不属于她。

      活在礼教森严的古代,身为一个贵族世家高官大户的女儿,她有显赫的家室,疼爱她的父母兄长,却唯独没有决定自己人生的自由。

      一年前,最初醒来,是在北郊猎场的密林内,第一眼瞧见的人,是独自找到她的少年傅篱。她头上的鲜血流了一地,只觉得头疼万分,四肢无力。幸而傅篱刚到时正逢一只黑熊闻到血腥气在一旁觊觎着,还没来得及走过来,就和黑熊开始了搏杀。不然他必然会发现,此刻睁开眼睛的少女,其实刚才已经断气了。

      顾钧岚艰难地抹去从头上流下的血,惊讶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四肢却无法动弹。眼前,仅有的一个活人看起来也离死不远了,那黑熊像是发狂了一般死命地撕咬着,那少年一身墨色长袍,身手不凡,却依旧显得很吃力。

      顾钧岚只觉得视线渐渐模糊,不会吧,她刚活过来,又要死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不远处的厮杀完毕,那骁勇的少年满身血土地朝她一步步走来,以她一生见到过最绚丽的笑容,朗声说道,“顾小姐,别怕,我是傅篱,我带你回去。”

      于是,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她被少年温柔地抱起,他似是怕她失血过多失去意识,便一路上不停地和她讲话,“顾小姐,伤口疼吗?忍一忍,马上就到营帐了。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你的坐骑不知怎的发了狂,直直地乱入了林中深处。可把在你身边的顾八公子吓坏了,身边的人都派出去遍寻不到你的踪影,皇上便派出了各家的人分头寻找,幸好我即使赶到,不然你就是那黑瞎子的盘中餐了。顾小姐?你还清醒着吗?”

      顾钧岚吃力地睁开眼,这回终于看清楚了少年的相貌,震惊之余却是惊喜万分。老天厚待,让她得以在异世重逢已经死去的挚爱之人,眼前的傅篱竟与她深爱的那个男人长相一般无二。

      她满心欢喜地哭了,傅篱却有些无措,“你别哭呀,是不是伤口很疼,别哭别哭,营帐马上就到了。”

      顾钧岚却哭得更加厉害了,满脸的血,再加上那控制不住的涕泪,她实在想不出,在傅篱眼里当时的自己是怎样的面目狰狞。

      傅篱只好加快脚步,跑回了营帐,顾钧岚迷迷糊糊地被放在床上,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妇人的痛哭声,床边的人来来往往,也不知是谁。

      但却在没有听见傅篱的声音,顾钧岚了然一笑,男女授受不亲,他此刻应该避嫌才是,不过,他们这也算有了肌肤之亲吧?若是她能活过来,他们会不会成就一段姻缘呢?

      再醒来,已是十日后,见她平安醒来,守在床前的她这具身子的母亲自然是喜极而泣,一屋子不知与她什么关系亲人吵吵闹闹,她这个孤魂却只敢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便不再说话。

      她母亲便寻来了太医,正是张太医,他那时还不是院首,因为临危受命救回了九死一生的顾钧岚的性命,被皇上亲封为院首。当然因为知道自己死而复生的实情,顾钧岚之后对他的医术还是将信将疑的。

      他捋了捋山羊胡子,道,“小姐磕破了脑袋,会失忆并不奇怪。日后慢慢调养,还是有希望恢复的。”

      顾母这才放心,顾钧岚却知道,她这记忆,怕是永远也恢复不好了。张太医所言,不过是胡扯。

      冬狩因为她出了事草草结束,她被顾家小心翼翼地护送回了京城,随行的是母亲惠和郡主和弟弟顾锦。父兄则是留在北郊彻查是谁要害她。

      最后查出是贤妃宫里的一个小内侍在马的草料中下了药。

      一番严刑之下小内侍终于吐露就是他主子贤妃指使的。本意是让马发狂,然后正好让一旁的赶到魏王英雄救美,抱得佳人归。

      谁知那么不巧,那马就直直往林子里头冲去,险些,不,直接害死了顾钧岚。

      贤妃当然大呼冤枉,皇上得知后震怒不已,为表示对臣子的愧疚,立马废了贤妃,将其幽禁冷宫,魏王也彻底失去了争位的资格,被流放北疆苦寒之地。

      顾钧岚是一个月后听说这件事情的,那时她正躺在床上,听着惠和郡主身边的朱嬷嬷给她讲外面发生的事情。古代女子真是可怜,什么事情都只能听底下人讲,不能自己亲眼去看。

      她不关心谁害得她,她只关心傅篱,她的傅篱现在到底在哪里。

      经过一番旁敲侧击,朱嬷嬷讪然一笑,“小姐怕是记错了,抱您回来的不是二公子吗?”

      顾钧岚先是一愣,见她一再坚持,后来立刻便明白了,傅篱一个外男抱这她走了一路,在封建保守的古代,传出去总是不好听。为了她的闺誉对外也只能声称是她兄长救的她,但她确实是傅篱抱回来的,朱嬷嬷为何要欺瞒于她。

      后来惠和郡主料理完内务之后便来看她,顺便告诉她了一个悲催的消息,她早有婚约,自然不能同外男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

      呵呵,这万恶的古代。

      后来两个月,她都是在床上悲催地度过的,还不容易伤养好了,能下床了,所能活动的地方也不过是从闺房到琬瑛阁门口。她一直以为古代女子连出个院子似乎都需要一个理由。她是长房嫡女,母亲是郡主,一嫁过来就掌了中馈,所以顾府的后宅她说了算,她心疼女儿,所以顾钧岚每日晨昏定省的请安一向是不用去的。

      如此,在一众婢女的看护下,她连出院子的机会都没有,每日被逼着绣花,品茶,弹琴,练字,顿时觉得人间无望。

      直到有一日,她小弟顾锦跑过来看她,见她这般老实,惊讶地说道,“阿姐,你竟也有这般淑女的时候?”

      顾钧岚眼皮一跳,故作镇定地问道,“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一众婢女哀求的目光中,顾锦少爷小声说出了实话,“插科打诨,上树爬墙,吃喝……呃玩乐,哪个你不会?”

      “你们这儿,不是,我们家,没有什么家规吗?”顾钧岚瞠目,“就是那种规定女子三从四德,贤良淑德的那种规矩?”

      顾锦哈哈一笑,“自然是有的,但规矩是人定的嘛,父亲不管,其他人也不敢说三道四。”

      顾钧岚眼睛一亮,“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那你给我仔细说说,以前父亲母亲是怎么管制我们。”

      “我听说阿姐你出生那年正是父亲外放博陵的时候,父亲先带着哥哥起身在那里呆了一年年,等一切的安置好了才将母亲和你接过去。”顾锦眼中满是心疼,拉着顾钧岚走到书房,详细地解释道,“博陵事物繁杂,世家大族又多,父亲新官上任,一时忙不过来,也并未管束多少。母亲到博陵半年后,又怀了我,十月怀胎生下了我。咱们年岁相差不大,能走会玩后,一向是同出共进的,男孩能玩的,你一样都没落下。在教养儿女方面,母亲一向是极好说话的,只要不过头,她都一概不管。见你喜欢,就准了你去学骑马,射箭,还专门给你请了师傅教习。女红,礼仪什么的,都是到了京城之后才让学的,琴棋书画倒是在父亲时不时地教授,哥哥每隔几日就来一次的督察下学了一些。说到咱们哥,之前在博陵基本上除了他就没有人管得了你。阿姐你最怕他了。”

      顾钧岚一阵狂喜,“所以说,我其实并没有守过什么规矩是吧?那我是不是可以随意的出府,出去玩啊?”

      “那是自然,只是父亲说了,你要带上暗卫随身保护,且不轻易暴露自己身份,也不能出去惹事。”顾锦点点头,“阿姐你从小就活得自在,可别囚着自己,将来你嫁人了,侍奉公婆夫婿,可辛苦着呢。”

      顾钧岚连连点头,没想着这小子这般体贴。

      还没来得及夸他,顾锦又道,“所以阿姐下个月回清河老家你要不要一起去?”

      “……”顾钧岚嘴角一抽,就连她这个“失忆”的人都知道这位小少爷对退隐在清河的威严的祖父是怕到了骨子里,哪怕老人家远在老家,威慑力依然存在。

      见顾钧岚不理他,便软磨硬泡求着她一起回去,分担一下祖父的责骂。

      后来不知怎的,被长兄顾铮知道了,便把顾锦揪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

      其实一开始顾钧岚始终搞不清楚,为何她要称呼长兄顾铮为二哥,后来才知道,顾家的三房由于还没有分家,在二房强烈的要求下子女便三房一起排序。

      不过听顾锦说是当时后嫁进顾家的二婶先他们母亲半年怀有了身孕,以为自己腹中是个儿子,便绞尽脑汁地要占了顾府嫡长子的名分。祖父祖母懒得同她计较,便同意了。结果她十月怀胎生下了大姐姐顾铃岚,本就气得不行,又见半年后母亲平安生下长子,心里头就更酸了。好不容易一年后又怀上了三哥顾铭,却是在十月的养胎期间让二叔的两个姨娘都大了肚子,三哥满月刚过,二房又接连添了四姐儿顾渲岚和五哥儿顾维。

      后来她还是去了清河,也见着在机缘巧合下见到了来清河处理军务的傅家兄弟,令她高兴的是,傅篱还记得她,且一眼就认出了她。借着感谢救命之恩的缘故,她在清河最贵的酒楼请他吃了一顿饭。便也只有如此了,他有军务要事,她有婚约在身,还能如何……

      “小姐,小姐!”冬儿地声音打断了顾钧岚的回忆。

      她微微抬头,发现已经到了她所在的院子,便问道,“怎么了?”

      冬儿小声道,“小姐,二公子和八公子来了。”

      顾钧岚一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尚未走进她的西厢房,对面东厢房内就传来一声冷冰冰的质问,“顾小六,你跑哪儿去了?”

      只见夕阳余晖笼罩下,一身银灰色宽松长袍的顾铮长身玉立在谢昀房门口,清俊的眉宇间轻笼着一丝薄怒,看样子,是等了她许久。

      顾锦低着头,像个受气小媳妇儿一样跟在他后头,大气也不敢喘。

      顾钧岚在打量她哥,顾铮也在打量顾钧岚。

      自她猎场受伤之后,他公务日渐繁重,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他今日才发现妹妹似乎长大了许多。纵然是坐在轮椅上,依然着不住她的风华,既有少女的青涩也有名门贵女的从容。那一双和母亲极其相似的明眸仿佛浸润在秋水中,楚楚动人,五官中也有几分父亲的影子,清丽大气,甚是好看。

      虽称不上绝色,但胜在雍容的气度。

      顾铮不由得愁苦起来,这要是再长大些,可该如何是好?谢昀也不知是看中了她的脸还是她的性子,她那般的性子会有人喜欢么,那就是看中了她的脸……念及此,他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顾钧岚见状便知情况不好,讨好一笑,“哥,我这不是见寺内景色美,让冬儿推我去看看嘛。”

      “你可真有闲情逸致啊,妹妹。”顾铮回过神来,冷笑,“这甘霖寺今天刚闹过刺客,余孽有没有根除都不得而知,你们倒是有胆子,还有空赏景。”

      顾钧岚也觉得尴尬,但若知道她只身前去见了崔玧,还观赏了一场齐王和她闺中好友的活春宫,她今晚就别想活着离开这西厢房了。

      心绪之下,顾钧岚便开始转移话题,“哥哥怎么过来了?莫非是想烧香拜佛求未来嫂嫂长得好看些?”

      “胡扯。”顾铮面色微红,羞怒道,“你们都进来,我事情要说。”

      说完,便走进了顾钧岚的西厢房。

      房内,只剩下兄妹仨,顾钧岚和顾锦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铮依旧沉默着,顾钧岚轻咳一声,顾锦立马殷勤地给姐姐倒上热茶。顾钧岚接过却没有喝,只是等着兄长开口。

      顾铮突然道,“今日母亲突然晕倒了。”

      顾钧岚猛然抬头。

      顾锦也是大惊,“什么?”

      顾铮目光淡淡地撇了他们一眼,亲自替顾锦也倒了杯茶,淡道,“先喝口茶。”

      姐弟俩懵懵地端着茶盏喝了起来,顾铮微微将身子往后靠,自然地说道,“母亲已有三月身孕。”

      “噗!”不约而同的,顾钧岚和顾锦口中的茶水同时喷出,面对面喷了对方一脸,只有后靠的顾铮毫发无损,显然是早有准备。

      顾锦嘴角不住地抽搐着,“母亲……不,二哥你是在说笑吗?”

      顾铮面无表情道,“我为何要同你们说笑?”

      “呵呵……”顾钧岚轻轻擦去脸上的茶水,笑容有些牵强。

      “母亲年纪不小了,你们这些日子不许再让她操心。”顾铮严肃地叮嘱道,“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还在胡闹,顾小六,你以后就别想出门了。顾小八,仔细你的皮。”

      顾钧岚讨好一笑,“那母亲可还安好?”

      顾铮淡道,“有小张太医的药,应当是无碍的。”

      顾钧岚松了口气,“那就好。”

      顾铮问道,“倒是你,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金吾卫线索没查到多少,消息倒是捂得严实。”

      顾钧岚便仔仔细细地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顾锦嘀咕道,“竟然真的是刺杀皇子啊,谁这么丧心病狂。”

      “若我猜得没错,应该是齐王。他此刻就藏在寺内,那些源源不断的刺客应当就是他带来的。”顾钧岚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哥哥,若是顾家得罪了齐王,可要紧?”

      “你要对齐王下手?因为谢昀的伤?”顾铮眼中显然对幕后黑手并无什么惊讶,摸摸妹妹的脑袋,也不管她的想法多么离经叛道,淡然一笑道,“你想做便去做吧,没什么大不了的。齐王虽是皇子,他要杀谁顾家管不了,但他既然为了达到目的不顾你的性命,那他就得做好准备迎接顾家的报复。”

      顾锦安慰道,“就是啊,阿姐,皇子又怎么样,咱们不怕他。”

      顾钧岚并没有否认顾铮认为她要动齐王的原因,听闻兄弟俩毫无保留的支持只觉心中暖然,笑道,“嗯,我心里有数了。”

      “今日你也累了,等用了晚膳之后便早些休息吧。”顾铮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顾锦朝她眨了眨眼也紧跟其后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顾钧岚轻唤了一声,“南霜。”

      南霜立马立在了院子里。

      顾钧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可有受伤?”

      南霜如实道,“回小姐,并没有。”

      “哦。”顾钧岚神色淡淡,突然问道,“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南霜一愣,“属下自幼被顾府收留,并无亲人。”

      顾钧岚淡笑着问道,“那么南霜,是顾家对你不好么?”

      南霜面色不改地低下头,“属下不知小姐言下之意,顾家对属下很好。”

      “既然顾家并无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要听从崔玧的指令?”顾钧岚质问道,“你别扯有的没的,说实话。”

      南霜苦笑,“小姐……”

      顾钧岚打断道,“你不肯说,是想让我相信顾家精心培养的暗卫中的精锐,会这么轻易就被几个锦衣卫拿下?还毫发无损?”

      “属下没有背叛顾家,但今日之事,属下不能说。”南霜一脸你还是杀了我吧的表情成功娱乐了顾钧岚。但他还是忍不住腹诽,他明明受了伤好吗?只是他受的是内伤,看不出来的好吗?

      顾家这些暗卫,只效忠于家主,虽然愿意豁出性命保护她这个小姐,却不会把什么都告诉她,顾钧岚叹道,“罢了,仅此一次。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南霜嘴角一抽,“小姐请说。”

      “你去替我找一个人。”

      凝萃殿

      一身湛蓝色锦绣宫装的沈贵妃浅笑着对身边的隆安帝说道,“皇上,臣妾听说今日钧姐儿受了不少惊吓,您可得好好补偿她。”

      隆安帝将沈贵妃揽入怀中,揶揄道,“虽然遇到了刺杀,但顾家丫头毫发无损,她向来是个胆子大的,怎会受惊呢?”

      “钧姐儿再怎么大大咧咧也是个姑娘家,又不是见惯生死的将军,无缘无故遇到这些事,怎会不害怕?今日顾府请太医了呢,听说郡主吓晕了过去,臣妾也是做母亲的,自然知道郡主的体会。”沈贵妃嗔道,“要是昌平遇到了这种事,臣妾也要吓死了。”

      沈贵妃低着头,掩去眸中的深意。顾家与沈家是姻亲,世代交好。顾钧岚的祖母顾老夫人应该算是她的姑母,而顾家嫡长子顾铮马上要迎娶的也是英国公府沈家的姑娘,两家这也算是亲上加亲。若是将来昌平能嫁给顾锦,有这一层关系在,便能安顺一生,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如今自然是要和顾家同仇敌忾的。

      隆安帝一向敬重贵妃,也清楚她一直有意把唯一的女儿昌平公主嫁给顾家的八公子的小心思。此番顾钧岚遇事,无辜被牵累,依照她的性子,是一定开口替顾家打抱不平的。

      但到底是身边的老人了,隆安帝也懒得拆穿她的心思,甚至有时候还挺喜欢她这直直的性子。比起陈皇后的深藏不露,低调隐忍;杜德妃的善解人意,玲珑心思;云妃的清冷寡淡,无欲无求;他显然更偏爱直爽张扬,从不拐弯抹角的沈贵妃。

      更何况,沈贵妃只有昌平一个女儿,膝下无子,和皇位夺嫡之争没什么干系,自然让对几个成年的儿子忌惮不已的隆安帝觉得安心。

      闻言他便柔声安抚道,“爱妃放心,顾家一向忠心,朕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沈贵妃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也不知越王那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可吓着了。云妃妹妹宫里头今日也召了太医,可有大碍?”

      “他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倒是把云妃吓得够呛。”隆安帝冷然道,“也不知哪个混账做出这等兄弟相残的蠢事,若是查出来了,朕定不会轻饶。”

      沈贵妃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依偎在君王的怀中。眉目温和,恬静如水。

      隆安帝最是喜欢她难得的安静样子,又柔声道,“顾家这次是无妄之灾,爱妃觉得,朕封六丫头为县主如何?”

      沈贵妃面上一喜,“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妾可要替钧姐儿好好谢谢皇上的补偿。”

      隆安帝微微挑眉,“哦?爱妃想如何谢朕?”

      沈贵妃面色微红,娇嗔道,“皇上!”

      其它宫殿内却是各有心思,后宫的气氛因为越王遇刺一事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唯有沈贵妃的凝萃殿夜夜笑声不止,仿佛丝毫没有受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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