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哒君今天也召唤错了人》不及流光

63、向死而生

　　就如同酒吞童子预料中那般，大岳丸携着巨大的鬼船出现在平安京中，却并非是为了与同为三大妖的他们相见，而是犹如惊涛拍岸一般，迅速掀起了残酷的战火！

　　首当其中遭受伤害的，便是连接着近海的荒川地界。荒川之主全力抵抗，战死于大岳丸的八尺琼勾玉之下，以这样惨烈的代价换得一刻的喘息，由金鱼姬领着一众水族妖精逃到了大江山，暂时安顿了下来。

　　——不，或许，也不该单纯称她为金鱼姬了。

　　保护着众多水族一路远上大江山的，再不是昔日那个备受宠爱，咋咋呼呼、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而是长大成人、张弛有度的新任水族之主。即便是面对安倍晴明，她的态度也和过去全然不同，礼貌的感谢了大江山的援手之后，便在椒图和惠比寿的簇拥下，安抚惶恐不安的族民去了。

　　鬼切把手里的刀握得死紧——自当年大江山之乱后，他尤其见不得这样的景象，看到那些蜷缩在水池里，三三两两靠在一起，因为受伤和离散哭泣不止的水族，就让他止不住的回想起昔日死在他手中的同族的惨状。

　　星熊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酒吞童子则是靠在另一个自己身上，带着几分冷酷的评价道：“如此不念旧情，看来，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大江山位于荒川和京都之间，他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此地，你做好迎敌的准备了吗？”

　　“呵。”酒吞喝了口酒，咧开嘴张狂的笑了起来。“他来便是！本大爷难道会怕了他吗？！”

　　“你当然不会害怕，害怕的难道不是妾身吗？”酒吞童子嗔怪的说道。“你力量不全，也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好妾身，啊啦啊啦，妾身该不会也像荒川之主那样死去吧……”

　　她捂住脸做出伤心的模样，看得酒吞满头黑线，却也推了推她，提醒道：“不要拿荒川之主玩笑，大天狗快到了。”虽然他复生以来，和荒川之主交情平平，但到底都是坐拥一方领土的大妖，往常也没少和对方喝酒，如今故友转眼消亡，饶是酒吞心中，也不由生出两分兔死狐悲之感来。

　　“来就来吧，已经迟了的事，就算你不让我提起，迟了也还是迟了啊。”酒吞童子放下手臂，撇了撇嘴。

　　“你我早就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大天狗难道还好意思跟我们呛声？”她不以为意。“与其思考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先讨论御敌的事吧！”

　　但她委实没想到，这位她并不熟悉的天狗族大妖，很有些单纯脾气，赶过来的时候已然悲痛得不能自抑。金鱼姬安抚完族人以后，倒要反过来安慰他；大天狗紧紧搂着她，喃喃自语道：“我为什么没有注意到不对劲，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来迟……倘若可以，我宁愿与他同死——”

　　“他会回来的！”聆海金鱼姬打断了他的话，大声反驳道。“我和他约好了，我带着其他人离开，他会追上来的！他只是还没来而已！”她倔强的不肯再落泪。

　　“我要保护好其他人，等他赶过来……那个时候，他就会像以前一样摸我的头，夸我做得好了！”

　　但其实谁都知道，不会再有那样的时候了。玉藻前就径直告诉了儿女真相：“荒川之主战死后尸身仍屹立不倒，往日倒看不出他如此烈性。”言语之间颇有几分伤感和敬佩。“荒川多年来全赖他庇佑，他虽是妖族，俨然已有水神的名气，可惜……事到临头，族中竟然无人可助。”

　　藤丸立香立刻听出他是由事及己，觉得荒川之主是跟他溺爱孩子一样，对族人太过宽容，以至于鬼船来袭时，水族众妖除却溃逃，居然毫无还手的余地。他有心为战死的英雄辩解两句，爱花便抢先道：“他已经尽力了！虽然没有得到最好的结果，但尽力本身，就已经是一件艰难的事了。”

　　不是所有的牺牲都能换来好的结果，但牺牲本身，难道就不值得敬佩了吗？

　　九尾狐深深的注视着自己的爱女：“倘若这牺牲毫无意义，你也不会为此后悔吗？”

　　爱花却昂起了头：“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牺牲有没有意义！倘若没有这样的决心，也谈不上是牺牲了。”她自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玉藻前面沉如水，爱花见势不妙，立刻脚底抹油，溜了，剩下藤丸立香无可奈何的抓着父亲的手，劝道：“别听那个小混蛋瞎说，只是，大江山才收留了我们，晴明也正在为这件事忧心忡忡，担心鬼船会危害京都，爱花自然会想要帮忙嘛。”

　　“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应该阻止她吗？难道你不害怕，她也落得如同荒川之主一般的结局？”玉藻前的语气有些凝重。藤丸立香却朝他微微笑了起来：“她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再说，她这么乐于助人，你难道不应该为她高兴吗？”

　　“为什么这么说？”玉藻前其实也有注意到，并不在他身边长大的双胞胎，彼此都没有身为妖怪的自觉，更习惯于以人类的身份思考。但人类在他心中，委实不是什么好的名词，他实在不明白，这样短暂的人类生活，为什么竟能给他们带来这么多呢？

　　藤丸立香摇了摇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果，我们一直在您膝下长大，将来如同晴明一般，选择成为巫女或者阴阳师，你是不会反对的吧？毕竟，我们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母亲的孩子啊！”

　　——他们的母亲千代，昔日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和儿女，以人类之躯抵挡了神罚的雷霆。

　　“作为她的孩子，我其实觉得，爱花不怕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人类之中，不仅仅有邪恶、卑微之辈，也不乏充满了勇气的英雄啊！别的不说，父亲应该也觉得，源赖光算得上是一位对手吧？”

　　他没有提安倍晴明，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现了大阴阳师两处为难的尴尬——其实要说平安时代最明亮的一颗星星，当然是他没错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晴明实际上一直处于被各种式神欺负的奇怪阶段呢……

　　玉藻前眯了眯眼睛，轻声答了声是。虽然也就是爱子在他面前说这种话，才能得到他心平气和的回答就是了。于是，藤丸立香接着说道：“爱花选择成为一个英雄，我当然为她高兴。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出自己的道路，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成为英雄。父亲，我们不要阻止她，好吗？不是为了保护人类，也不是为了京都，是为了你的女儿、我的妹妹，为了她的决意和信念，不会因为父兄的阻止而消失，你觉得呢？”

　　玉藻前沉默不语。藤丸立香知道他的本心，只是渴望自己的孩子能远离风雨，而放任她自由行动，就是和这份深沉的爱意对抗，不由伸出两只手，更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掌。

　　但这是毫无办法的事。

　　就像鸟儿长大会离巢、游鱼奔流而下，去往新的天地……他们的女孩，已经抵达了更远的高空了。

　　总不能以爱的名字，将她再拉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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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原本想要找寻酒吞童子聊聊大江山的迎敌计划的爱花，也先迎来了一位不知道该说是早有预料还是出乎意料的同伴。

　　“小玫瑰？”她看着在莫德雷德的陪伴下前来的小女孩，不由蹲下身子，朝她张开了手臂。“怎么了宝贝，是有话要单独对我说吗？”

　　“嗯嗯，虽然，你们明明在忙别的事，我好像不应该现在来打扰，但是，因为我的眼睛已经看到了结果，所以……我想，也许我可以稍微占用一点你的时间……”诗格洛丝有些吞吞吐吐。莫德雷德显然很看不惯她这种瞻前顾后的小孩脾气，在一边抱着肩，不屑的哼了两声。爱花却因为曾经见过她神性的一面，因而比谁都更喜欢她作为人性一面的幼女模样，不由将小姑娘搂在怀里，嘻嘻笑着问道：“你果然又看到了最终的结果啊，千里眼真是作弊……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呢？嗯？”

　　“你……你还是要去奥林匹斯，是吗？因为，你要去玛修和罗马尼的身边。”诗格洛丝仰着脸，紧张的问她。“那里……会很危险，非常非常的危险！”

　　“咦，你不仅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未来，还看到了我的未来吗？你的能力是不是又变强了？”爱花一边和她玩笑，一边理所当然的回答：“迄今为止我的冒险，难道有不危险的时候吗？小玫瑰，不要害怕，你比谁都清楚吧，不管身在何处，不管将要面对怎样的敌人，我们也永远不会缺乏志同道合的同伴！”

　　这对她来说，便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然而，诗格洛丝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奥林匹斯会发生什么，我没法看得那么远，只是，你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她有些害怕的抱紧了自己的朋友。“我从来没见你受过这么重的伤……”

　　“嗯……”爱花反省了一下自己之前的举止，让小朋友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模样，会受到惊吓也是理所当然的嘛，何况诗格洛丝兼具着人性的温柔和神性的慈悲，最讨厌看到别人忍受痛苦了。

　　“可是，这是必经之路，修复异闻带，也是阿赖耶赋予我的任务嘛。这一次，不是要打败意图毁灭世界的盖提亚，而是为了恢复我们的世界，要去毁灭别人的世界了哦。”爱花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解释道。“还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对付盖提亚的吗？我们要让历史回归泛人类史，为了拯救我们的世界而战，但异闻带的人们自然也有想要活下去、反抗我们的权力，所以，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实际上，这也是因为她如今已经并非是御主，而是式神的缘故吧。拥有着脆弱的人类身躯，需要被英灵们团团保护在其中的是罗曼医生，而现在，自己也是能保护他和玛修的骑士了！

　　爱花这样想着，十分感慨的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而诗格洛丝抽噎了两声，忽然伸出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

　　“我想和你一起去奥林匹斯。”她认真的说道，清澈的祖母绿眼睛里映出了爱花漂亮的脸庞。“虽然可能，不能和你一起走，因为我答应了你，会好好帮助立香的，但是，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以后，我就会去你们在的地方……我一定会去的！虽然、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本来就可以作为凭依体召唤弥赛亚（耶稣），虽然在正常的世界，他绝对不可能降临，但如果是异闻带的话……如果是异闻带的话，或许，他不会吝啬自己的力量吧。”

　　“我，讨厌伤害别人，讨厌有人受伤、有人痛苦，但人类总是、总是，能在痛苦中前行……弥赛亚大概也想回到那个时候吧，回到和大家并肩作战的时候吧！毕竟他曾经，也是作为人类的存在啊。”诗格洛丝说到这里，不由微微笑了起来。“愿圣光与我们同在，立香，还有莫德雷德也是哦。”

　　“哈哈，可惜在这里的，都是不能与你相配的无信仰者……哦，莫德雷德还是有信仰的，没有信仰的只是我而已。”爱花——另一位藤丸立香朝她眨了眨眼睛，随后，这位英灵的面容变得格外郑重起来，将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诗格洛丝的肩膀。

　　“到时候，我会在奥林匹斯等你。倘若你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也不要为此伤心，因为，你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 ”

　　“嗯！”诗格洛丝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扑上来抱住了她。爱花反手搂住她，心中，却忍不住再次浮现出了一丝疑惑。

　　——身为人类，也同样曾经是迦勒底一员的沃戴姆，真的会全心全意臣服于异星之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