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白色香肩

3、 三

　　5

　　杨梅和她爸爸，她叔叔，她婶婶坐在椭圆形长桌的右边，何思奇和他爸妈，他妹妹坐在左边。气氛有点倒是融洽，未来公公停地给他正对面的爸爸添茶水，问一些工作上的情况。他妹妹年龄很小的模样，听何思奇说过她叫何思凝。她时不时地斜睨杨梅一下，并报以会心的微笑。未来婆婆正如婶婶形容的那般，雍容华贵，端庄的套装，齐耳的短卷发，整个人洋气而又优雅，还有，那么一点点优越感。

　　杨梅低垂着眼帘，偷偷用眼角看了看何思奇，而他正盯着她笑，她知道他在笑她的紧张，瞪了他一眼。眼珠一转，却看到他妹妹正捂着嘴在窃笑，杨梅的脸刷地一下更红了。

　　“亲家公，呵呵，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吧？”听到未来婆婆在说。
　　“当然，当然。”爸爸忙不迟迭地应着。
　　“既然我们两家都印象不错，他们两人又互相喜欢，那我们就把日子订下来吧。”
　　“好啊好啊。”婶婶在边上应着。“嫁妆之类的我会帮忙准备，到时候哥哥来就行了。”

　　“那倒不用麻烦婶婶了。”未来婆婆一字一字地说着。她示意一下妹妹，递给她一个外表光亮的檀木首饰匣子，她把匣子轻轻地推到杨梅的面前。

　　“杨梅，这是我们家送你的礼物，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未来婆婆的声音落地有声，不容更改。

　　“亲家公，杨梅只需要准备去一下她的婚纱，其他的我们都会准备好，不必操心。”又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推到杨梅爸爸的面前，“这个呢不成敬意。谢谢亲家公为我们养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媳妇，呵呵，这些年您辛苦了。”

　　未来婆婆一连串的动作与话语，杨梅看得心惊动魄，她不明就里的看看爸爸，爸爸伸过手来拍拍她的手背。杨梅扶着椅把，正欲起身，却被身边坐着的婶婶动作敏捷地区硬硬地压了下来。她再转过头来看何思奇，他正皱着眉头，摆摆双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呵呵，亲家，给杨梅的礼物我们就收下了。至于这份，我可不能。杨梅是我的女儿，她能嫁个好人家我就非常高兴了。哪能再收这样的礼物。”杨梅爸爸朗朗而说。

　　“对呀，妈，这个就不必了。爸爸以后有我们照顾就行了。”何思奇不失时机地插话道，并把那个红包推到他妈妈面前。未来婆婆瞪了他一眼，不好再说什么。何思奇看向杨梅，对她笑着吐了吐舌头。

　　杨梅却没有看他。接下来的饭局，杨梅一言不发，心中翻江倒海，她没有再看何思奇，只顾着自己眼前的饭菜，希望这场会面快快结束。上点心的时候，杨梅起身上洗手间，她站在镜子前面，泪水在眼眶内蓄满，她仰起头，害怕泪水随时都会掉下来。

　　“嫂子。”她听到身后有人在唤，抹了一下眼睛，回头。是他的妹妹何思凝。“嫂子，你别介意，我妈妈是这样的。她是想表达她对你们的喜欢，可是她没想过别人的感受。”

　　“呵呵，没事。”杨梅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番话，听过一些厉害的不好相处的小姑，这个时候能听到何思凝这些话，让她感觉很温暖。

　　“要真的没事才好。我哥哥真的很喜欢你，呵，我这个妹妹都要吃醋了啊，我哥这些年来除了我可从来没对哪个女生这么好过哦。”

　　“呵呵，是吗？我明白的，只是一时没能接受。”杨梅知道她会明白自己指的是什么。

　　“对啦，想想你和哥哥将来开心的日子，这些都不算什么啦。”何思凝调皮地眨眨左眼。

　　看到杨梅展开笑容，思凝凑过来亲热地挽起她的手臂，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房间。何思奇见她们进来，才吁了一口气。杨梅看着他的表情，轻轻地叹息，暗暗反省自己是否有些小气了。

　　6

　　接下来的日子，杨梅倒是很清闲了。就象未来婆婆安排的那样，她不必帮忙什么，只等着当新娘就好了，但是何思奇也没有更多时间陪伴她。

　　幼儿园也放假了，春节将近，节日的气氛愈来愈浓。婚期定在春节之后，杨梅有充裕的时间来准备自己。时间多的时候她就往美术学院跑，近来她与杨念媚老师接触比较多，在她那观摩了许多工笔画的作品，她如饥似渴般地吸收着。

　　杨念媚老师看起来非常喜欢她，对她照顾有加。还对她说如果有事不能来，做好的作业可以直接送到她家。这天，为了让杨梅认得她家，特意邀请杨梅到她家去做客。

　　这是一间宽敞而又整洁的公寓，纯白的布艺沙发，光洁的木质地板，玲珑可爱的饰品，处处可以看出女主人的别具匠心。杨梅趿着一双粉红色的卡通拖鞋，探头到阳台上，只见各式各样精致的盆栽，红绿相映。

　　“呵呵，喜欢吗？”回过身来，杨老师递给她一杯温茶。瞬间，茶水的温度氤氲了她的双眼。璞Ｔ谑掷铮屡潘帧?

　　“嗯！真棒呢。”杨梅用力地点点头。
　　“喜欢就好，以后有空常来玩。”杨老师拉她坐下来，“很奇怪的，见到你的感觉就像见到年轻时候的自己。”

　　“嗯。会的。”杨梅轻啜了一口茶。
　　“这是我喜欢的洞顶乌龙茶，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家里只准备了一这种。”
　　“这种就很好了，我对茶没什么研究，好喝就行，呵呵。”无意中，看到电视旁边搁着一个相框，里面的相片看起来就是年轻时候的杨老师。

　　顺着杨梅的目光，杨老师轻笑：“那是我以前拍的，穿着土气吧。不过我还真的喜欢以前的时光，可惜一去不返了。”

　　杨梅凑近拿起相框仔细地看起来，再看看四周，没有其他的人相片，便问：“老师，您的家人呢？”

　　怔忡之间，杨老师表情黯然：“呵呵，我没有家人。”过了一会，想说什么，停顿一会，却谈起别的话题。

　　两人促膝而谈，天南地北，无所不聊，好似是久别的朋友，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杨梅舍不得离开，她喜欢杨老师，在杨老师的身边她享受着温柔详和。她想，母亲的怀抱应该是这种境界吧，在她的内心深处，向往着。

　　曾经以为，对妈妈两个字，只是充满了哀怨。整个童年，整个成长的岁月，她都刻意不去想起。爸爸也从来没有在她和弟弟面前提起，但在许多个夜深人静时，她见过爸爸点燃手中的烟，望着如水的夜空。那个时候，她知道爸爸在思念。日后，杨梅明白了，正是这刻骨铭心的思念，让爸爸甘愿一个人担负起生活所附于的这些艰辛。

　　从何思奇的身上，杨梅看到了对妈妈百分百的尊重与顺从。她问过他，如果妈妈不同意他们不喜欢她，那该怎么办？他耸耸肩膀，现在就没存在这个问题，如果真的这样，我会说明妈妈，直至她同意。

　　那个时候，她很羡慕思奇，有妈妈陪伴着长大的孩子总是那么自信。当何思奇听到她的这句话，揶揄道：咱们的孩子也一定是自信的孩子的，放心呀。她羞郝地将脸伏在何思奇的胸前，与他紧紧相拥。

　　杨老师把杨梅送到校门口，却见何思奇倚着摩托车在等候。杨老师打了个招呼，笑着告辞了。

　　“早来了？我自己能回来的。”顷刻间，她的心房充满了幸福的感觉，随时都会溢出来。
　　“来，送你件礼物。”何思奇神秘地笑着，假装变魔术一晃，手里多了一个小巧的手机，把手机挂在她的胸前。“这下，你再也逃不掉了。”

　　“呵，我根本就不想逃。”投入何思奇的怀里，她感动得不知如何表达。从来，以为自己只是平凡的一个女孩，从来，没想过会如此被爱被重视。多想，时间就停驻在这一刻，她和她爱的何思奇，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快乐着，不再有忧愁。

　　7

　　婚礼如期举行，隆重程度超乎杨梅的想像。

　　金碧辉煌的酒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杯觥交错，杨梅疲于应付。何思奇挽着她的手，不停地走不停地敬酒，不停地听到有人在夸新娘子很漂亮，天作之合，早生贵子。杨梅微笑着，一边说谢谢，一边饮尽杯中物。公公婆婆熟练地招呼着客人，穿梭其间，应付自如，时不时地指着他们点头微笑，客人中不时地发出羡慕的赞叹声。

　　走着走着，穿过何思奇的背后，她看到爸爸微笑地看着她，眼中有泪光。见她望过来，对她竖起拇指。杨梅心头一阵酸，对爸爸笑了笑，跟上前面的何思奇。

　　走到一张酒桌前，坐有美术学院的那位朋友，见他们走近，起身说了一通敬酒的话，然后告诉他们杨念媚老师有事不能来，托带来的礼物已经放在礼台处了。听罢，杨梅心里头涌起一丝遗憾。

　　除了爸爸与表叔一家，放眼望去，尽是陌生的面孔，一样模糊的表情。杨梅觉得非常累，她在怀疑，这就是自己要的婚礼吗？在她的想像中，相爱的两个人手牵着手，漫步在大海边，彼此对天地发誓。这样简单的婚礼，才是她所向往的。杨梅用力地甩甩头，似乎要把刚刚的念头甩掉。

　　婚宴结束了。
　　新婚之夜，何思奇沉沉地睡去，他已经完全醉了。杨梅帮他脱下西装和袜子，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托起他沉沉的脑袋，拉过绣有鸳鸯的枕头让他枕上。她看着这个从今天起称之为丈夫的男人，用手轻轻的抚过他的浓眉，端详着他，别样滋味在心头。

　　她环顾四周，房子开始装修以后她是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房间应该是思奇的主意，倒是大方典雅，没有多余的夸张的修饰。房子是两层式的公寓，他们住在二楼，公公婆婆及小姑住在一楼。

　　此时，月光斜斜地洒落在飘窗上，几缕树枝的影子摇曳着。沉静如湖水般的夜里，远方偶尔传来一波汽笛声，像是谁轻轻掷入夜色中的石子。

　　杨梅坐在飘窗里，打开杨老师的礼物。那是一幅工笔仕女图，仔细一看，模样儿竟然与她有九分神似，喜气洋洋的，娇态百生。背景是一片绿色的草坪，杨梅觉得很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明天让何思奇挑个地方把画挂起来吧。夜色愈来愈深，杨梅倚着飘窗不知不觉睡着了。

　　模糊之间，她感到有人轻轻碰了碰她，努力睁开眼，窗外光亮一片，已是早晨。再侧脸一看，站在面前的竟然是婆婆。心中一惊，睡意顿时全消，轻轻滑下飘窗。婆婆指指外面，她只好跟在身后走到客厅。

　　“怎么睡在那？天气还没回暖呢，小心身子。”婆婆有点不高兴地说。
　　“妈，我身体很棒的，没事呢。”婆婆关心她，她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那就好，我也看你是身体不错的女孩才喜欢的。”婆婆顿了顿，看着杨梅的眼神有些严肃：“但是杨梅，我想今天就和你说一件事，你要记清楚了。”

　　“妈说吧，我一定记得。”杨梅心底怯怯。

　　“我们何家几代男子单传，所以你要争气些。第一胎就要是个男孩，你们千万不要象现在的年轻人避什么孕，我是绝对不允许的。知道吗？”

　　杨梅只觉得脑里一片茫然，一时间理不清这个问题，不知如何回答，愣愣地看着婆婆。

　　“你有空也要和思奇说说，别给我说男孩女孩一个样，在我这是不一样的，你们说我封建思想也好，重男轻女也好，给我生个男孙就行了，其他我一概不管你们。”

　　“哦。”杨梅轻轻应着，突然觉得象是做了一个滑稽的梦。她用力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痛感让她意识到这并不是做梦，是真实地站在婆婆的面前，而且接受了婆婆下达的一项意想不到的艰巨的任务。

　　杨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跌坐在床沿前。

　　“梅？怎么了？”这时思奇已经醒来，坐在床上温柔地看着她。“梅？怎么不应我？生气了？我昨晚是喝多了，你也知道没办法的呀，呵呵。”他上前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摇摆，象在哄着婴儿。

　　“扑哧。”杨梅不禁笑出声了，仰头看着他一夜之间长出点点青胡的下巴，用食指划过，“思奇，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哟，刚结婚就考虑这个问题呀？”思奇刮了刮她的鼻子，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可是，妈妈好象特别想要男孩。”她玩弄他胸前的纽扣，叹了口气。

　　“老人家都这样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未容杨梅再说话，何思奇以吻封住了她的唇。一阵晕眩，她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