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酒凡尘》浮客散生

2、第一章

　　看着华贵的门楣，烫金的“侯府”二字在朱凡眼睛里刺眼的很，如同一把禁锢他一生的枷锁……
　　“侯爷，进府吧！”管家站在府门口恭敬地说道。
　　朱凡点点头，真是奢华的天牢啊！嘴角的轻笑泄露他的心情，违了他的意愿，皇帝今天一定不舒服就是了。娶亲？笑话！谁听说蹲牢也要找老婆的？哈哈……
　　穿过绕过前厅，朱红的长廊，百花的簇拥，愉快地坐在凉亭的石椅上。
　　“上茶！”朱凡闪亮的眼睛在阳光下半眯着。
　　“碧螺春可好？”下一刻茶盏送到了眼前，这也太快了。
　　朱凡逆着阳光看向送茶的人儿，一身素纱的白上绣一片红艳的牡丹，蹭一下站了起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人却不接小侯爷的话，只是笑笑说：“你高兴时喜欢碧螺春，不开心喜欢来碗清水，却独独在每年端午才会把酒一醉！这是为什么呢？”
　　朱凡也不回答，接过茶盏，不烫不凉，一口饮尽。
　　“我猜那天一定是个悲伤的日子，是重要的人离开你的日子！”来人似乎为揭开别人心头的伤疤十分得意，狐狸一样漂亮与狡猾的脸蛋愈加生动起来。
　　朱凡也笑了，看不见一丝悲凄，大概是隐藏的太好：“这碧螺春居然没有加料，悠行兄今天一定不开心也不伤心，一颗懒懒的心！”
　　“喂！你们两个都讲的什么呀？驴头不对马嘴。”
　　一个人似乎从花丛中窜了出来，国字脸阳刚十足，白色长衫，几分飘逸下难隐的壮实，待他轻快地飞跃到凉亭内时，原来这个汉子足足比一旁原本高挑的狐狸兄多上半个头。
　　“瞧瞧，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请了这么两尊神，真让我这侯府蓬荜生辉啊！”朱凡打趣地说，面上也是难掩的喜色，“小飞的本事见长，这么大块头躲在花丛里我都没发现！”
　　叫小飞的男子自己也不接朱凡的话，只抓了石桌上备好的糕点肆虐起来，不再说话。
　　“小飞，你长的像熊，吃的像猪！”唐悠行微一跳坐到了石桌上左手高举起糕点的青瓷盘，与小飞在方圆内比划起拳脚来，二人你争我夺地拆招间皆是武林上层的功夫，搅动空气掀起了朱凡的衣袂，那样冰冷的蓝也随之温柔。
　　“堂堂侯府也容得你们在此放肆！”朱凡一甩衣袖反手…个截掌挡开小飞馋味的手，微笑道,“小飞你太壮了，还是别贪吃了！你最擅长轻功，可不是泰山压顶！”
　　“是啊，是啊……”唐悠行连忙停下手点头称是。
　　“你变得还真快！只责备我，方才难道就没有对付狐狸的意思？嘿嘿……恐怕是知道打不过，半路转道吧！”小飞得意道。
　　“这倒被看出来了！”朱凡笑而不恼，“看他功夫大精，悠行最近被唐善良折磨得不轻。”
　　有人好像想起什么趣事：“哈哈……哈哈……小凡你不知道，前几天唐善良把狐狸……”
　　“住嘴！”唐悠行猛地扑上去捂住小飞的嘴，白净俊美的脸蛋一片红晕，“你们就那么点脑子全是偏才。不许再提那个人！”
　　“唔……唔……”小飞还是满眼的嬉笑，可惜喉咙里的话朱凡听不懂。
　　朱凡挑眉轻笑，点点头。
　　“侯爷……”凉亭外的侍卫躬身道，手捧一个精美的黄绢锦盒，“方才圣上命人送来这个锦盒！”
　　朱凡也不回头，冷然道：”呈上来！”
　　“是。”
　　侍卫直起身，将锦盒轻放在凉亭的石桌上便再躬身离开。
　　这边的二人也停了打闹，只看看朱凡略有些玩味的表情：“你们猜猜是什么呢？”
　　“不是匕首、白绫、毒酒！”小飞肯定道，“抗婚又不是谋反！不过也不是什么赏赐吧，哪有人打他一棍子还自己拍手叫好的！”
　　唐悠行还是那样几分邪魅的算计，几分淡然地看戏，并不说话！
　　“我猜嘛，是羊脂玉盏，温润剔透。不过应该不全是这样！”说着朱凡打开了锦盒，右手瞬间接住一支飞射而出的短巧利箭。
　　“有毒！”唐悠行突然大喝一声，左手捏开朱凡接箭的手，一脚将毒箭踢飞，再用左手飞快封住他的穴道，以防毒气蔓延。
　　好好一只玉白的手顿时黑紫肿痛，灼烧的痛感犹如猛兽冲到了朱凡的脑门，一阵眩晕，脚下踉跄地倒下。小飞微一愣，连忙施展身手，接住朱凡跌下的身子，担忧地看着只使用左手行医的唐悠行：“什么毒？”
　　“烈焰。”唐悠行让小飞将昏迷的朱凡送回卧房后恨恨道，满目的狠厉
　　“解药？”
　　“我没有！就算是现在配也要七日。”
　　“朱祁深这个混蛋王八！他是想让小凡就这样疼三天三夜！”看着此刻虽然昏迷却在痛哼流汗的朱凡，小飞很想把那个皇帝丢进万蛇窟好好享受一番。
　　“我担心……”唐悠行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烈焰又不致命，只是在三天内有愈来愈厉害的灼烧痛感。听说你上次也被善良下了这毒，不也没事！”小飞一向大大咧咧。
　　“别人或许没事，但小凡筋脉纤细且最为敏感，练功时小小的挫伤也会疼上许多天，何况是烈焰这般的毒！”
　　“啊……我怎么忘了！狐狸你怕小凡熬不过……”小飞已经不想说下去了，因为他知道常人刚中了烈焰不会像小凡这样的厉害的。这样下去难保他不会痛到自杀！
　　“小飞……快掰开他的嘴……”悠行突然叫道，只痛恨自己的右手不能触碰别人，左手施着金针。
　　小飞赶紧捏住朱凡的下巴，分开他死咬住嘴唇的牙，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滑过他疼到惨白的皮肤，再迟一步恐怕就咬下这半边红唇了。
　　这样的疼痛仿佛要撕裂他的心肺，置身火场的焚灭也大概这般经历，身体的穴道被无情点住，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是毫无依附的疼，左手死死攒着床单，几欲透明！右手被小飞全力拽在半空中，不得动弹……
　　良久，悠行呼一口气，满头的汗水。小飞也慢慢松开手，轻轻将朱凡的黑紫的右手放在软垫上。
　　朱凡面色苍白，似乎满是疲惫地睡着了，两三缕被疼痛浸湿的青丝搭在脸颊，让人看着心疼不已。
　　“你的金针止痛管多久？”小飞也一头的薄汗。
　　“四个时辰！而且对小凡最多只能用一次。以后也不再有效！”悠行收起对朋友的关心，邪邪地对小飞笑道,”四个时辰，就用来解决解药的问题吧！”
　　“不是要七日……哦……我懂了！咱们走吧！“小飞想起那个该死的下毒人也是满腔的怒火，拿到解药也给点教训当然是完全应该的吧！
　　二人也不耽搁时间，嘱咐下人照顾朱凡便像皇宫进发。
　　“狐狸，你说真是皇帝下的毒？”趴在宫墙的一角等待出手的好时机，小飞还有些拿不准。
　　“小飞长大了呀！”狐狸哂然笑道，“是也不是！”
　　“废话，好歹也成年了！”小飞对自己的年龄总归有些许不满，谁又喜欢自己明明十六却长得像二十五六呢！
　　“下毒的是皇帝，却不是朱祁深！”唐悠行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本我也是恨不得将其剁成包子馅，可是如此以后我们就算是被剁成枣泥小凡大概都不会理睬咱们了！”
　　“啊---你的意思是小凡喜欢---朱祁深！”小凡一声惊呼，赶紧捂住嘴再小声向唐悠行确认。
　　唐悠行睨一眼小飞，声音虽低但有些不可遏止的不屑：“喜欢你个大头鬼！到底是小娃娃，朱凡毕竟姓朱，在他心里如果不是这个自小疼爱他的兄弟，他朱凡早就是枯骨了！而且，这世上和他最亲的人也只有这个朱祁深了！”
　　小飞认同地点点头，虽然他不是皇室的人，戏文不都是这么演的嘛，朱凡就像老皇帝心头一根毒针，不除不快！想来一个三岁的娃娃可以活到现在，这个朱祁深功不可没！可是……
　　像是看出小飞心中所想，唐悠行又道：“让朱凡活到现在，朱祁深一定答应了老皇帝什么，至少有一条！”
　　“是什么？”
　　“刺杀朱凡！”
　　“什么意思？”小飞糊涂了。
　　“朱祁深答应他爹毫不留情地暗杀朱凡三次，如果小凡有幸不死，大概就是让他活下的理由！”唐悠行的眼睛观察着巡逻的侍卫队，“而且这次是最后一次了！只要小凡不死，那么一切好说！”
　　“你怎么知道？”纵使狐狸再聪明，也不该知道地这么清楚你吧，“说的跟真的一样！”
　　“本来就是真……”唐悠行突然不说了，拉着小飞就跳进了黑暗中。
　　绕了好一会儿，二人窜进了一间昏暗的屋子，躲在屏风后。
　　“吱----”二人刚刚站定就听到有人推门而入，随后又将门合上。
　　那人手法有些笨拙地点上明黄的宫灯，只是痴痴地坐在案旁，不知道方向地望着什么，似乎在等着什么，想着什么！没有帝王的威严，没有阴谋者的狠厉……
　　这皇帝好生奇怪，也不招人伺候，呆坐着，小飞透过屏风一眼看到那人身上黄腾腾的龙袍，就知道是谁了！
　　“朱公子独坐一人，怎好没有美酒一杯？”唐悠行忽然悠悠一语，轻快地跃到皇帝面前，潇洒之风独卓于世。
　　“你这贼人胆子不小，还以为你要过了子夜才到！”皇帝原本迷茫的眼镜一下子清亮起来，说话颇含些趣味。
　　下一刻，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下：“识相的交出解药！”
　　“少侠的身法鬼魅，有朋友担当，朱凡有你们作朋友，也不枉人生走一遭！”皇帝微微一笑，并不惧怕小飞的威胁。
　　“小飞，把刀放下吧！朱公子坐在这里不就是等我们取药的!”不愧是一只狐狸，唐悠行已经明白了朱祁深的良苦用心。
　　唐悠行自怀中掏出一支短箭，轻拨开锋利的箭头，从中空的箭身抽出一张纸：“朱公子你暗箭伤人，也暗箭救人？我们来与否，是要考验我们是不是小凡的真朋友！过了明日你想将他托付给咱们吧！”
　　“呵呵，你倒是聪明！父皇的三次死令在今天终于结束了，可笑也是今天朕最后一次和凡儿见面却是不欢而散呢！”皇帝嘴角一丝无奈苦笑，“亲眼见你们，只是以兄长的身份拜托二位照顾好好朱凡，这次他受的痛我都清楚！却不得不为。”
　　“要你废话，我们本就当他亲如兄弟！”小飞恨恨地将匕首抵得更近。
　　“亲如兄弟！”皇帝的眼眸似有似无地微红，“我……罢了，你们走吧！解药一会儿自有人送到！”
　　“好！”唐悠行也不多说，“小飞走吧！”
　　一个时辰后，侯府书房。
　　“狐狸你怎么就回来了，解药都没拿到就被那个混蛋骗回来了！说什么解药稍后送到，他妈的放屁！”
　　……
　　“好了，你都唠叨了大半个时辰了，一会儿就到了！”唐悠行还是好脾气地喝着茶，悠然无事。
　　“你刚才回来说，朱祁深和朱凡兄弟情深！难道他们不止是堂兄弟这么简单？”小飞好像突然想起什么。
　　“是啊，他们的的确确是亲兄弟！”
　　“啊----”
　　“朱祁深是老皇帝的独子，这个独子不过是太子时从自家弟弟那过继的！当年的四王爷为夺帝位惨死狱中，皇帝斩杀四王爷府内所有亲眷，为的不就是保住这个秘密---他唯一的孩子却是老四的子嗣，至少他不能让小太子知道！而朱凡则是他锁住朱祁深的砝码！”
　　唐悠行放下杯子，继续说：“老皇帝大概希望朱祁深亲手杀了朱凡，那么朱祁深也就永远是他的孩子，他的太子了，再也不能认回生父了！这一招不可谓不毒，可惜……”
　　“可惜朱祁深早知道一切，三次暗杀，三次留情！”小飞轻轻说，“老皇帝真真的掩耳盗铃！”
　　“圣旨到----”外头的太监一声高呼。
　　“瞧见没，解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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