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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船长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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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黄昏,头顶飞来一大群又一大群雪鸟。
京折艰难在山野间爬行,她必须在天黑前尽快赶到港口,不然白日的明光只会让她显眼送命。
乱草似横叠尸骸,交叉着白色烙痕的旷野,这是一片陆地的牛羊群不能栖止,不堪栖止的白色雪原。
她气喘吁吁,身旁不时有野兽出没,不过大都无害,忽然有一只有野鹿在跳,它生的灵巧美丽,天真无邪,莽撞离开高高的雪林,京折欣喜地看着它,熟不知猎人正伏在草丛里,枪口全盯着她。
野鹿忽然竖起耳朵,京折犹然不解时只听来自山顶腹地的一声枪响穿耳而过,那样的夕阳万顷,倾照着呼唤的荒野,从高岩,飞动的鹿角,猝然倒仆,悲壮而热烈。
野鹿的颅骨,生有两株挂雪的小树,雪光里这些枝桠明丽而庄重,在温柔而多思的血液流淌中静默,惊怖颠倒。
京折踉跄着扶住一株冷杉,尽失胸臆之平静。
他还是追来了。
余晖要没了,红缎子覆盖的接天狂野,她知道他一定在狙击枪后紧盯着自己,跌跌撞撞着继续逃离,一枪子弹擦脸而过,骇骇然醉翁之意,京折没有止步不前,她步伐变得越来越快,企图能逃离这无声的监视,当要翻越过这一座小山头时,又一枪袭来。
她应声而倒,扑在雪水茸茸的草丛上,枪伤同冰冻的野草野蛮生长着。
费蓝打中了她的小腿,京折痛得痉挛抽搐,牙齿撞击牙齿嘀楞楞地颤抖,一举一动皆是天方夜谭。
她看到,他举枪来到了她面前。
就像所有濒临等死的人一样,她闭上了眼,可又觉得缺憾,于是又睁开了,不畏不惧地看着他,看着这一方荒岭的芸芸众生,猛然发觉那黑漆漆冒烟的枪眼,是如此怔忡而空洞。
“我警告过你,如果你敢跑,就杀了你。”
京折抿着嘴,双眼垂死地望着他,懊恨,不甘,不自愿地被死亡。
费蓝干脆而果决举枪对着她,却又转瞬朝着天空,一声枪响将天空射杀。
他把她扛在背上,走过这不透明的断残的世界,京折努力反抗着,寥寥无济于事。
有比死更可怕的事么,有,他无休止的折磨。
费蓝一脚踹开船舱的门,将她粗暴地扔床上,不顾她的腿伤径自压上身来。
他撕裂她的衣服,冷冷镀镍的寒光,苍凉从天垂挂。
他的臂围过她的颈,她的呐喊憋在喉管下,宛若越狱自折剑后呜咽的空匣,牙齿咬碎磨折。
京折无力发声,而他则很享受这一过程,手指轻佻地剥去她的衣服,一件又一件,最后在她的内衣扣上流连,这是凌迟,而他乐在其中。
她扭过头,闭上眼,可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睁眼看他,就像她将死时以为的那样,看着他那骄矜如魔镜似的脸,那完美如紫金冠看不起道德的脸,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座具有可怕火灾的城池。
可就在这时,她姨妈来了。
她是被锯断的苦梨,身下淌着海棠红的血。
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费蓝有时精明的通透,有时又迟钝的发懵,眼下,后者占了上风。
他一瞬间的茫然,停了手。
拽断的扣子滴答答撒了满地,他的眸子在眼睑后面移动,看着她薄薄纤弱的如菟丝子的血管,那病鼠色的恐惧粘连着一缕黑发的哀恸。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把脱了一半的裤子穿上,转身去了别的房间,似乎是要让京折自生自灭,可片刻后却背了个药箱回来,一声不吭地给她开始处理伤口。
子弹是擦边而过的,但仍然伤到了筋肉里,
腿伤折磨着京折,很疼很疼,疼得浑身的力气又铩羽而归了一般,她歇斯底里无可发泄,只能抓着他的头发,他绷着手指每上一次药,她便狠狠地揪起心跳,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
费蓝全程不说话,任她掐喉咙揪头发,青灰色的眼一直在神游,京折穷途末路的指甲只差几毫就要戳进他的静脉,可她最终还是昏了过去,一波渡劫,出汗如雨。
他把地板上崩落的扣子一颗一颗拾起来,小心地在掌心摩挲着,而后躺在他一向珍爱如宝的酸枝椅中,数着她额头的汗珠发呆。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目的,他是想杀了她。
当时他有记得看见墨水,看见白天,看见他那在继续的生命,看见她那在继续的死亡。
在倍镜中,她艳的如同生,如同死。
他下不了手。
他努力让自己下手,可手中的扳机就是不扣。只要他肯,那一枪就会稳稳地打中她的小脑瓜子,头破血流,脑浆飞溅。
那他为什么就是没打她脑门呢?
费蓝给自己找着理由,最后得出结论,可能她的脑袋浆糊太稀少,平日里晃晃荡荡全是水,太煞风景了。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于是他起身,给她盖上貂皮大衣,对着沉睡的她严肃数落,“我这次放过你,你再跑,你再跑,我就杀了你。”
每说一句,他都停下看看她有没有被吵醒,然后给自己打个气,继续说下去。
京折汗水淋漓的脑门上这时又捂出了一滴汗,他大出恶气,就当她听见了。
在这时雷米尔派人来跟他商议军火生意,费蓝简单换上干净衣服,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的模样,旋即锁门离去。
雷米尔这次在□□的宫殿中设宴,宫殿是他与当年的海盗之王斥巨资而建,在十几年前海盗之王死后,所有权便独属他自己。
晚来的天隅有幽蓝空席,星辰们洗尘的酒宴上妓男妓女云集,竖笛和低音萧们奏乐,各色酒醴和木樨花,整座大厅都被纸烟的烟雾缭绕着,除了费蓝的船队,还有许多海盗走私商人聚集在此,他们长久在海上漂泊孤寂压抑,此刻在性游戏与大麻的放纵中乐翻天,通宵达旦,挥金如土。
费蓝同雷米尔商议完具体事宜,老妖拉着他去舞池欢脱,在那里,红男绿女宛若刀剑滚油的蚂蚱来回蹦跶,一只浪迹其中的金蚂蚱转着狐步舞来到他们身前,眉梢风情万种,“老爹,你们谈完生意啦?”
雷米尔笑哈哈,“跟费蓝做生意向来痛快,老爹我喜欢。”
“那是,我们可不差钱,不然银行白抢了。”李搂着二人的肩往一旁的沙发上坐,这时有几个艳丽至极的美人走来搭讪,他冲她们抛个眉眼,逗得她们咯咯直笑。
费蓝对此习以为常,向来有李的地方就少不了美人,女人们总是心甘情愿绕着他转,在这方面他是害群之马,但蹄子却是金子镀的。
李将一淬绿茴香酒滴入冰至零度的杜松子酒中,这种按照古老配方调制的马丁尼是雷米尔最爱喝的,雷米尔接过酒一饮而尽,而费蓝却对手侧的马鞭草酒提不起兴致。
“人不是抓到了么?费蓝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呢。”李左手端着一只鸡尾酒窄口酒杯,右手一支方头雪茄,吞云吐雾、
“你哪只眼看我是为她不高兴?不,我很高兴,因为和老妖生意谈的很愉快。”
他说着将马鞭草咕嘟灌入口中,这种酒由成千上万种山中草药制成,性本温,却又有烈酒的冲劲。
三个男人推杯换盏,片刻后雷米尔对着费蓝醉醺醺道,“孩子,我很诧怪你这性子竟然没把她一枪打死。”
李勾着唇,坏笑道,“费蓝本来是要打死她的,可是心软,下不了手。”
“胡说,我打断了她一条腿。”费蓝激动起来。
李翻了记白眼,“你那叫打断腿?连骨头都没伤着。”
雷米尔拍打费蓝的肩膀,因为酒精的作用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女人么,你可以宠她,惯她,但绝不能爱上她。”
李弹了弹烟灰,表示大大的赞同。
费蓝对他俩的态度极度厌烦,嗤之以鼻道,“不过是个玩具,你们太大惊小怪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雷米尔嘟囔着,然后头一歪就醉倒了。
李见状啧啧摇头,“哎,人老了呀就是容易上头。不过他们这一代海盗老的老残的残,老爹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
“你不打算接替他的位子么?”
“不打算。”李耸耸肩,“你知道我,我不喜欢循规蹈矩,反而你比较合适,要是老爹把领地给你,你肯定会大有作为,而我呢,就继续荒淫无度,做我的浪荡公子就好。”
他大胆迎着费蓝的注视,面容光滑如蛋糕面糊,糟糕混合了凶残与任性。
“走吧,我带你快活去。”李刚一站起身,便又有几个美人闻风而动,她们绕在二人周围叽叽喳喳,声音绵软而腻。
李左拥右抱浪荡离开,剩下两个一直缠着费蓝,他的眼睛因醉酒而近冬青色,写满了不高兴,“滚。”他冷冷道。
两个美人见他不好招惹,扭着腰悻悻离开。
费蓝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像团团的五花肉,颤啊颤,又肥又油腻。
纸醉金迷使他深恶痛疾,他起身来到宫殿的冷僻一角,巨大的落地窗外山雨欲来,入海口不停地旋没着水涡,很快暴风雨来临,天瞬间就由蓝转墨转黑,乌浓浓的云层里雷轰电掣,夜寒逼人。
今晚的一切令他不适,即便暴雨都如此索然无味,他离开此处,只身开了一间黄金屋,躺在豆蔻温水里,疲乏而刻毒地遐想。
她只不过是个玩具,只是长得好看他才留下她的小命。
她脑子那么笨,他是可怜她平日才对她那么好。
他对她好么,把她囚禁在游轮上,恐吓她,强迫她,让她日日夜夜担惊受怕.......
费蓝陡然起身,水花呼啦彻响,继而滴滴答答顺着辽阔胸背往下淌,他浑身寡欲的脂肪炙响着,紧俏腰胁一阵发热。
裹上浴巾路过水汽密布的镜子,他摇着头,不是这一面,不是......肝胆潆念,他心里藏着另一株镜子,镜中有一朵白冷花藏着,对镜梳妆,鬓发里有月桂的青枝。
他披上衣服就匆匆闯出了门。
京折梦见天在坠落,海盗的一千根手指与千目网罟般坠落,她被自己吓醒了。
房间里黑咕隆咚的,她莫名感到不安,耗尽力气起身去按灯的开关,却发现毫无变化。
外面是暴风暴雨,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下,汽轮电力系统出故障是常有的事,她觉得一下心死,重新倒头回了黑暗中。
整座船上或许只有她一个人,船员们都欢天喜地去参加聚会晚宴,纵欲放情彻夜不归,而她房间的门始终锁着,腿也瘸着,没有人会担心她逃跑,何况她根本无路可逃。
很累,很饿,很贫瘠,饥馑恍惚中她萌生着许多零星幻觉,迟寐的心情,纷乱的世变,这些都极轻极轻,轻的载不住一粒灰尘,空洞的,无边际的惆怅。
海是夜的镜子,此时这面镜子烦躁不安,海浪滔天的狂暴声中,她缩在被子里鼓励自己,将来一定会成功逃跑的,一定会的。
不知是痛苦太沉重,或是乐观太盲目,她被自己感动得眼花耳热,听雨声落时在烧一般的感觉,千树蝴蝶飞舞,她仍是她,结趺者蛩音远逝,她仍是她!
被子太薄了,她单薄地蜷缩成一团,无天可呼,影单魂归,自己的身下在流血,肚子痛得直打颤,冷夜以漫长的痉挛触杀着,忽然间她眼皮感到了一阵光暖。
黑暗里有了光亮,随着外面的风雨声温柔铺陈,京折好奇而疲惫地睁开眼,非黑即白,光影明灭,她看到费蓝举着一枚红烛推门而入,他的脸色在烛光衬托下比象牙鸦片的烟枪还苍白。
京折心头顿时沉沉欲碧。
她生着眼睛,选择视而不见,生着耳朵,选择装聋作哑,他要刁难,那就难吧,她的血不能白流,岂可白流,那就让它流吧。
费蓝冷白的手指挑剔着灯花,一捻将它掐灭了,房间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京折继续装睡,心里幽酥恐惧盘旋,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在脱衣服,毛衣擦出静电的火花,肘子推开夜间的凉水,肌肤熨帖她手脚冰凉的身子,温热大手给她暖着肚子,像雪中取火一样,又像是铸火为雪。
京折怕他,于是不停打着哆嗦,她企图翻身逃离,可他那浅浅的拥抱却如此有力,她碰到了他淡淡的胡须,是玫瑰针,是月季刺,是毛蒺藜,是酸枣枝,当他近身时,有轻轻的痛苦,
于是她只能像一只怯冷狸猫躲在他的怀抱里,继续装作视而不见,心有洞天。
这是一个没有时间,没有观念,没有轮廓的拥抱,老如树根那样困倦安息,她枕在他身上,枕着万籁,背对风月,好像一觉睡断了整个春天。
白日醒来后,风雨还在没停地落,那未降的雨是她脉管中的眼泪,让她降落,她偏不肯示弱,偏不肯哭。
费蓝还在搂着她,像以前时搂她一样,又好像不一样,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二人之间,只剩一个暖暖。
他起床抽了一根烟,烟卷像一枚含羞草燃着,案上的烟灰无非既白且冷,无非春去秋来,可他却堆了个心的形状,然后又抹去。
“醒了么?”他低声问她。
京折不想跟他说话,结果他掰开她的手,给她塞了一片姨妈巾,然后咳嗽提示,“有血流出来了。”
京折在心里狠狠咒骂,然后攥着姨妈巾匆匆去厕所,回来后发现他已经把床单被子都换成了新的。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七月七,地点长生殿,红纱的灯笼,一个高瘦的青衫男人,一个没有脸孔的女人。”
他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她听未听,其实这是他小时候母亲讲起的故事,现在他拿来哄她开心。
可京折看起来还是不怎么开心,她埋在床榻间微垂着眼,眼神薄而清明,像是风卷过的麦田。那态度摆明了,她宁愿他去岛上浪荡鬼混,也不愿与他同居一室。
她能有这种极端思想,简直无法无天,可费蓝莫名其妙竟然默许了,他一面想着该死该死,一面却手指轻柔地拨开她的头发,林中见鹿,拨云见雾。
“腿还疼么?”
京折不说话。
“肚子疼么?”
京折还是不说话。
“饿了么?”
京折抓起枕头砸他身上,愤怒得像只金钱豹,“你离我远一点。”
话落她小腹猛的一痛,继而捂着侧躺不起。
费蓝被训得默不作声,有一片杜鹃燃自他眸中,宛若青而复枯的宿草,枯而复青,然后再枯,再青......
他走了,半晌后又回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饭,捏着她的肩膀,“你吃点,有红糖和姜汤。”
京折没必要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她在床上喝完汤,吃了饭,觉得通体舒畅,温暖贴伏。
费蓝变戏法一样撒了许多糖,每一样都用金色琉璃纸包着,辉煌得被子金光灿灿,这是□□的特产,京折当着他的面把糖纸剥开,手指凌厉地将糖丢到了垃圾桶里,两人眼神直直碰撞,滴水成冰。
他长长的手指攀上她的脖子,京折等着他的指甲嵌到肉里,仿佛这是一种解脱,他耐心已经耗尽了,对于他这种尝一滴蜜恨不能死去的人来说,把糖当着面丢,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白色皮囊下蓝色血管在跳动,费蓝的手温温凉凉,却又逐渐抽回,然后捡着被子给她盖上,一直盖到头顶,京折以为他想用被子闷死自己,可只是听到了咯吱咯吱的碎裂声。
他一个人坐在糖果散落的床单上,背对着她,孤零零吃糖。
这人有病吧。京折从枕衾缝隙中看到此景,不禁打了个冷战。
费蓝若有若无地撇来一眼,侧着瘦削的脸斜她,宛若护犊的猛兽,“你现在想吃,我也不给你。”
说罢又是咯吱一咬。
“我不稀罕。”
“不给。”
“谁想要了?笨蛋才会在床上吃糖。”这是她母亲小时候给她灌输的理念——不要在床上吃零食,不然会招虫子的。
费蓝齿间正立着一颗糖,听到他这话挑挑眉,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凑到她脸前,唇齿相依,那里糖稳稳落入京折口中。
“现在谁是笨蛋?”他强迫她咽下,嘲讽地近距离检阅着她的眼。
咫尺间隙,京折一口咬伤他的唇,她被气得有些发昏,翻个身,选择沉默睡觉保存体力。
房间万籁俱寂,只剩费蓝嗑糖的声音,不一会糖吃完了,他一个人折着糖纸玩,比起岛上歌舞升平的宴会,此刻他更偏好独自发呆,或者跟她做点有意无意的事情,比如昨晚,他的某种冲动很强烈,就很想跟她一起......然后听着雨水淋海乱剪灯花。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掀开被子一角,京折已经睡熟了,双腿蜷起,犹如断翅怯生的小天使。他这才恍然想起她才十九岁,正是茶与同情的年龄。她一直有一种很特殊的特质在吸引他,并不等同于诱惑的特质,宛若刚刚好长在体己处的一根肋骨,没什么存在感,但是不可或缺。
在后来的几天里,汽轮一直停在海上,从冬雪阴霾到如今天气放晴,京折在日夜颠倒中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她的腿伤逐渐痊愈,生气复苏的同时,也意识到这艘船,这座岛,这几天,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归来。
清晨微风拂面,费蓝呷着眼,洗脸的姿态一如爱干净的猫,他随意披着睡衣从浴室出来,看到床上坐了个金发美男子,翘着二郎腿在翻着海图啃苹果。
“哦呀,总算见到人了,几天不见你,躲船上干嘛呢。”李啃着苹果核儿,咬文嚼字却格外伶俐,甚至带了几分揶揄。
费蓝皱着眉驱赶他,“你别跟个笨蛋一样把吃的掉床上,不好洗的。”
李咕哝了一句,“你凶嘛凶。”
两人盘腿坐在书柜前的软垫上,李把啃完的苹果随意丢到垃圾桶里,费蓝见了又是蹙着眉收拾,“你看看你,搞得这垃圾桶这么乱,很难收拾的。”
李神色探究地瞧着他一脸嫌弃样,惊恐道,“你不会这几天一直在船上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吧?”
费蓝把垃圾桶收拾得整整齐齐,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她下不了床,只能我做饭。”
“咳咳,下不了床......”
费蓝眼一横,“她有腿伤,你别胡想。”
“好吧。”李把肩一耸,“老爹让我来请京折过去一趟。”
“请她做什么?”
“他想见见她。”
“你说实话。”
李挠挠头,叹了一口气,“是莉莉蔻,她也来岛上了,听说你有了女人,她就......你懂吧,这是很显然的敌意啊。”
费蓝顿时黑了脸,表情复杂而别扭,声音中带了恼火,“雷米尔编着假话说这些天让我们等军火归置,只是为了等莉莉蔻?”
“你也知道老爹他一直很想念你和莉莉,这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所以不会让你轻易跑了的。”
“荒唐。”
李无奈地摊手,“这人啊年纪大了嘛,就老爱做媒,也算是为我们年轻一辈谋福祉了。”
“那这福祉让给你吧。”费蓝嗤之以鼻。
“别别,我可当不起。”李推着手,风凉地笑,“惹了她就等于惹了摩洛哥那群黑寡妇,了不得哟。”
费蓝眼中闪过几分忧虑,旋即穿上衣服,和李来到京折的门前,敲敲门发现里面没人回应。
“别又是跑了啊。”李调笑道。
费蓝白他一眼,喊了一声,见还是没人应,于是用钥匙开了门。
小床上,京折还在酣睡着。李见状自觉走到门外,背过身去抽烟。
费蓝把京折摇醒了,她睡眼惺忪犹在睡梦中。
“你起来,我带你去见雷米尔。”
京折这下彻底醒了,她睁着眼睛看他,仿佛是听了梦话一样,“为什么我要见雷米尔?”
“别问那么多。”费蓝把李带来的女士礼服扔床上,“你快点换上,等会我抱你过去。”
“抱?”
“不然你要瘸腿爬过去么?”
京折被怼得不吱声,换上衣服后要跟他往外走,费蓝却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不言语。
李的眼光很毒辣,他挑的这身白色长裙与京折出奇地契合,软绵绵的纱绵衬托下她纤尘不染,空灵出世。
可,这衣服也太漏了些。
费蓝沉默着去拿了件鸵鸟毛斗篷,京折披上后裹得密不透风,他冲她伸伸手,“过来。”
京折不情愿地走过去,他把她抱在怀里只露出一双眼,毛茸茸的更像一只鸵鸟了。
李看见二人出来了,咦了一声,费蓝用眼神瞪他,“你挑的好衣服。”
他只是咯咯坏笑,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俩闲侃,费蓝偷偷瞥了眼怀里的京折,她的表情,正经历着由到(⊙_⊙?)到O__O再到-_-的质变,让他莫名觉得很有趣。
京折平日对李的讨厌程度仅次于费蓝,但因为有了费蓝这个最讨厌的人衬托,她觉得李现在眉清目秀的跟朵水仙花一样,虽然放浪了些,但还是人模人样的。
所以当他问起几个问题时,她也就勉强回答了些。
“lady,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
“毒树。”
“那你毒什么的呀?”
“不告诉你。”
宛蓝把头一转,额头正好抵在费蓝的胸膛上,宛若塌了的烛芯火燎贴伏,费蓝的心跳声莫名有些乱,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路途很短,空消雪霁,很快雷米尔的宫殿现于崇山峻岭中,方进大厅,扑面而来一股热浪,夹杂着甜腻腥湿的混乱气息,各色面貌的人游走川流,在夜幕和水晶灯的笼罩下影影绰绰。
偶有几个经过的行人瞥来好奇探索的目光,京折霎时脸红了,让费蓝把她放下来。
“你把我放下,有这么多人。”
“那边都有跳脱衣舞的,我抱你算什么。”
京折下狠劲掐在费蓝腰上,登时他眉头一皱,不得已将她放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正要让李去推个轮椅来,结果转眼一眨眼的功夫他又跟几个美女侃上了,他于是又把目光重新放到京折身上。
“你是要看我坐地日行八万里吗,还在伤着腿的情况下。”京折讽刺道。
他闷哼一声,料定她跑不了,“你在这里等着。”不多说一句,给她叫了杯果汁转身便走了。
岛上的货轮暂时不通,鱼龙混杂又腿伤不便,京折把逃生的念头收起,耷拉着脑袋伏在吧台上吸果汁。
这时忽然从远处的舞厅传来一阵枪响,夹杂着玻璃碎裂轮椅倒塌的混乱声,几个西装领带的男人飞速向这边跑来,身后有十几个劫匪模样的凶恶歹徒在追逐,一枪又一枪乱打,忽然间领头的那个男人看到了她,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藏在了她面前的吧台之后。
一个肥头大耳,脖上挂着金链条的的匪徒向她靠近,凶狠问道,“小姐,你有看到穿西装的男人从这里经过吗?”
“没有。”京折试图语气平静,可声音里还是略有颤抖。
“说谎可不好。”匪徒向她靠近,目光在她身上留恋着,很快便由凶恶变得嬉皮笑脸,“你是一个人?不介意的话我们那边有个party,可愿意赏光?”
京折目光有些嫌恶,这种眼神她看得太多了,果断回绝,“谢谢,我不想去。”
可匪徒却阴魂不散,京折试图把身子移一移,男人这时忽然伸过手来,在将要抓住京折肩膀时被另一只手截住,一个舒朗的声音响起,“怎么,你不知道□□上的规矩么,对一个女士动粗手?”
匪徒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少年,他身形瘦弱,身上穿着闲散的运动衫裤,帽子遮掩下的皮肤白皙如雪,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不禁讥笑道,“哟,哪来的豆芽菜,还想英雄救美呢?”
他一拳头打过来,却被少年硬生生掐住粗粗的手腕接住了。
“你,你不要坏了我的好事,刚才有一群国际刑警卧底跑出来了,要是抓不到人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国际刑警?我怎么没看见呐。”少年环视四周,“我可只看到你在调戏美人儿,是不是,小美人?”
京折尴尬地眨眨眼,心想原来躲在吧台后的是国际刑警......可眼下他却自身难保,更不要指望向他求救了。
少年略一使力,而后轻松将匪徒打了出去,匪徒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表情抽搐,破口大骂,“你知道我们上边是谁吗?告诉你,我们的老太爷可是海上七大迹之一的古伽,你给我等着。”
“好啊,那你告诉古伽那个老瘸子,我在摩洛哥等着他,记得让他带点见面礼哟。”
“你,你是......”匪徒忽然战栗起来,腿都站不稳了,他眼中的惊恐盖过了瞳孔的光芒,脸色煞白,“摩洛哥......你是纾灵家的人,红头发......”
“嗯哼。”
劫匪当即屁滚尿流跑了。
京折看着少年的帽子下的红头发,只有几缕露出来,几不可察,可却让刚才的劫匪闻风丧胆,这让她很不解。
“小美人,你没事吧。”少年对她调皮地笑笑,眉眼间带了几分活泼,这一瞬宛若一个机灵古怪的少女。
京折摇摇头,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少年,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少年趴在吧台上,对藏在后面的刑警打招呼,“嗨,先生你好,要握个手吗?”
刑警一手持枪,另一只手戒备而警惕地伸出,被少年抓住摇了摇。
“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为了救这位美丽的小姐,救你只是顺手,何况我们又没什么仇怨。”少年叫了一杯苦芥酒,双肘反支在吧台上,淡淡品着,耐人寻味。
刑警用枪口撩了撩他的红色头发,冷声道,“你是纾灵家的人,是海盗,我们势不两立。”
“哦,现在可是大海盗时代,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大而空,又不好听,难道海盗一定是恶的吗,你们官员一定是善的吗?我们海盗也有劫富济贫维护一方安宁,你们官员也有贪污腐败压迫一方百姓,两方各执一词对峙几百年,有什么意思?”
刑警一时哑口无言,他眼神幽深地看着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把帽子摘了,一席飘扬的红发落下,瞬时灵气毕现,虽然还是男孩儿的声调,却已无法遮掩女性特征。
“莉莉蔻·纾灵。”
“路言。”刑警也报出姓名,声音坚冷,“如果我们再见,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莉莉蔻挑了挑眉毛,好像在挑衅一般,“怎么,你是要把我拷走吗?”
刑警面色复杂,重重看了她一眼,似乎要把这个面孔印到脑海中,而后不等莉莉蔻把话说完,举枪飞快走了。
莉莉蔻望着路言高瘦的背影,指尖点着吧台透亮的大理石,声音带着节拍,“在□□,国际警方与海盗的争执战争是常有的事,这些习惯了就好。”
京折闻言略有思索,而后反应过来,赶紧向莉莉蔻道谢。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莉莉蔻挥了挥手一派洒脱。
京折开始猜测她的身份,莉莉蔻这个名字总觉得很熟,好像在船上时听船员们提到过。
正是细细回想着,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她转过视线,费蓝单手拎着一个轮椅走来,脸色极其难堪。
莉莉蔻的嘴角挂上一丝笑,热情洋溢,“哟费蓝,好久不见呐!”
费蓝把轮椅扔在一边,要拉过京折来,却被莉莉蔻拦下,“干嘛呢,我刚英雄救美认识的小姐姐,你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
费蓝话不多说单手劈过来,被莉莉蔻格挡住,他们目光交汇,电光火石间打斗不断,动作简洁利落,飒然生风。
“呸,这小美人是我的。”莉莉蔻冲费蓝淬了口,手上多了一把金光灿灿的手术刀,上面刻着精美花纹。
“你问问她到底是谁的?”费蓝声音带了恼火。
京折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对莉莉蔻摇摇头,果断道,“我不认识他。”
费蓝当即咬牙切齿,京折第一次觉得当白莲花的滋味这么美妙。
莉莉蔻与费蓝的打斗愈发激烈,这时一个风流倜傥的金蚂蚱跳了过来,一手一边止住了这场打斗,“莉莉,费蓝,你们一见面就打,真是如胶如漆呢。”
“谁跟他如胶如漆。”莉莉蔻将手术刀收回,冷呵一声,“觊觎我的人还有理了。”
费蓝铁青着脸瞪京折,京折把脖子锁到鸵鸟毛大衣里,眼神躲避不说话。
李无奈地摇摇头,“来,莉莉,我给你介绍下,这位lady,就是你要见的那位。”
莉莉蔻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半晌儿才回过神。
“这也太巧了。”她嘁了一声,“费蓝,你是故意的吧,为了婚礼不择手段,派个美人儿来迷惑我?”
“你脑子笨到如此程度,我无话可说。”费蓝冷漠着,走到京折身边,眼神不动声色地施压,京折低着头不敢看他。
“哎呀小事小事啦,我们快去见老爹吧,他都等不及了。”李尽力周旋着,把这俩人往大厅揽。
“等不及给我们证婚?”
证婚?京折的心顿时沉了,她看了看费蓝,又看了看莉莉蔻,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是那么默契亲密,仿佛多年的好友。
莉莉蔻这时冲京折投来调皮的目光,嘴角翘动,“没错,我和费蓝还没出生时就有了婚约,早该在几年前完婚了。”
这下轮到京折吃惊了,她感觉身子在发麻,费蓝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沉默着没有否定。
她心里有怨气,有恨意,有尴尬,最终化成一个念头,费蓝这个渣男!他明明都有未婚妻了。
“好啦,证婚要开始了,我们快进去吧。”
莉莉蔻的声音欢快,主动推着轮椅上的京折,丝毫没有敌意。
京折的脑袋更晕了,难道她不讨厌自己么?还是说没有看出自己和费蓝显而易见的关系?或是根本不在乎?
正胡思乱想着,另一间大厅的门缓缓开了,雷米尔一席白色盛装,腿上穿着渔网丝袜,冲他们欢呼,“孩子们你们终于到了,欢迎来到费蓝和莉莉蔻的证婚典礼!”
“两位新人,请你们对海盗誓约发誓,以下你们做出的承诺,是忠心耿耿,坚不可摧,诚不欺我雷米尔的。”
费蓝和莉莉蔻面对面站着,单手举起,口中念念有词。
“莉莉蔻·纾灵,请你以纾灵家族的名义,诚实回答我,从今往后,不论费蓝,多么纵横四海,多么称霸一方,多么爱你,你都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吗?”
莉莉蔻咯咯笑了出来,“废话,那肯定不愿意啊。”
“严肃点。”雷米尔肃然一吼,莉莉蔻当即站直了腰板,大声而冷静道,“不愿意。”
“费蓝,请你以父辈海鲨的名义,诚实地回答我,从今往后,不论莉莉蔻,多么美丽伊人,多么温柔妩媚,多么爱你,你都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不愿意。”费蓝干脆地白了一眼莉莉蔻,“而且美丽温柔这些词跟她半点联系也没有。”
莉莉蔻呵呵一笑。
“下面两位新人,要最后一吻吗?”
“不要。”
“那,握个手吧,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买卖不成情意在,废了依然好朋友。”
费蓝和莉莉蔻皮笑肉不笑地握了握手,那表情,似乎要把对方的手掐断。
京折坐在轮椅上,李站在她身旁,空荡荡的大厅里两人当着唯二观众,观看着这场盛世废婚典礼,他们都听到了二人握手时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
雷米尔见事态又要吃紧,赶紧大喊,“好,以海上七大迹的名义的宣布,你们自小由父辈缔结的婚约解除,礼成!”
李呱嗒呱嗒鼓掌,京折看了内心复杂,她没想到婚礼仪式竟然是废婚,这还真是第一次见。
典礼过后几人围在黄金屋里用餐,席间雷米尔看了眼京折,而后用维京语一声惊呼,“哦,孩子,她跟个假人一样。”
“她一直都假惺惺的。”费蓝不轻不重地回,他觉得这点评很中肯,京折的温顺与服从向来都是为了生存,走身不走心。
京折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的面前盛着金灿灿的汤羹,里面混杂了疑似芥末酱芹菜,老龙利鱼和奥尔良烤肉之类的东西,旁边放着苹果苏芙喱,切片奶酪和香草圆球冰激凌,这些都勾起了她的食欲。
她尝了一口汤,不出意外地难喝,跃跃欲试想拿个冰激凌,结果刚一伸手便被费蓝啪叽一声拍回。
他的声音低低的,眼神凶她,“你这身子能吃凉么?”
费蓝当然知道他说的什么,自己姨妈还没走,她把头转了转,脸红一片。
费蓝自己夹了块鱼到盘子里,而后不紧不慢地挑拣着刺,挑完后放到京折盘子里,又给她舀了些清淡的蛤蜊汤。
雷米尔痛快地吃着石斑鱼肉,咕嘟咕嘟咽着巴帝罗白葡萄酒,一旁的李还点了一根烟给他抽,饭桌上烟雾缭绕,衬得他逍遥似神仙一样。
“直布罗陀最近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费蓝慢条斯理尝了口香煎鳕鱼,缓缓咀嚼着。
他们在讨论一些很敏感的事,一点也不怕她听到而有所避讳。
一个弱女子,在他们看来,就是这么没有威胁,杀死她就如同弄死一只鸟一样。
莉莉蔻牵着京折的鸵鸟毛大衣坐在不远的壁炉边烤火,似乎她同京折一般也被排斥在外了。
可她的表情不是郁郁寡欢,而是索然无味。
“我不喜欢他们讨论的那些走私贸易之类,一直不喜欢,但无奈我那些寡妇姑妈姨妈们的命令又不能违背。”
“话说,费蓝对你好吗?”莉莉蔻睁着大眼睛对京折无辜问道。
“我从来没见过他身边待过女人,他这个人一向性格比较冷漠古怪,嗯,从小就这样。”
“当我看你的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他应该挺喜欢你的,你跟海盗的女人不太一样。”
“嗯?海盗的女人该是什么样?”
“要成为枭雄的女人,身材首要性感,神态需妩媚风骚,手段刚柔并济,而你么......。”
京折闻言只是尴尬地抿了抿唇。
“你不觉得他很帅吗?”莉莉蔻舔了舔唇瓣,猫头鹰一般圆的眼中释放着不加修饰的亮光,“我小时候就觉得费蓝真的好帅,啊,我喜欢他那窄窄的公狗腰,还有布灵布灵的大长腿。”
京折不知道腿是怎么能用布灵来形容的,她只是有些局促地搓搓手,“还好吧。”
“哦,你不喜欢他。”莉莉蔻挑挑眉,做出了她的判断,她托了托下巴,仔细观察着宛蓝的脸,仿佛比刚见面时观察得更细致了,“你很美,看起来像水又像冰,和他很搭。”
“谢谢你这么说。”
莉莉蔻望了一眼男人们那边,“他们还在说个没完啊,我帮你翻译一下他们在说什么吧。”
“老妖说,哦,你应该把这女人扔在□□上,然后娶了莉莉蔻,你还有更广阔的大海去探索,不应该被这个女人绊住。”
“一个女人绊不住我。”费蓝这时说。
雷米尔反驳,“你这是在走你父亲当年的老路。”
费蓝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至极。
莉莉蔻的声音不惊不徐,仿佛在讲述一个纷乱阴郁却镶着金边的梦,“费蓝的父亲是一个SSSS级的大海盗,后来为了复仇将浮尔刻国刑警总督的女儿绑到了船上,后来的事情么,这个女人生下了费蓝,生下他之后就跳海自尽了,不到两年费蓝他父亲也郁郁寡欢走了。”
“那只是意外。”费蓝正语气激烈,试图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跟他不同,这并不会在我身上发生。”
他们最后都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费蓝来到京折身边,“你不用在意他们说的什么。”
“我并不在意。”
费蓝用半信半疑的目光注视着她,反问道,“你真的不在意?如果我把你抛弃扔在这岛上,你会跟那些妓女一样每天接客赔笑,生不如死。”
“那我应该感谢你吗?”京折嘴角一丝丝的颤抖,剧烈的情绪在目光的震颤中抖擞,“不会,因为我讨厌你。”
费蓝一直静默无声,抱着她回到汽轮上,这时京折发现舱内多了很多货物,应该是他们参加宴会时雷米尔派人送来的。
她的床边也有几个箱子,费蓝将她扔下后不言不语走了,她小心翼翼翻开箱子看,顿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整整几箱子避孕套。
她瘫坐在地上,这时费蓝的脚步声忽然又响了起来,原来他没有走远,他把几大包糖果当着京折的面放到床头柜子里,全程面无表情,目光却仿佛在宣战。
京折很后悔自己对他说的话,那等同于自取灭亡。
她不确定他是否将话放在了心上,他的脸始终冰着,看上去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她把手放在心脏上,内里很是忐忑。
晚上费蓝攥着她的手,以前所未有的蛮力禁锢着她,毫不罢休。
他耍着酒疯,眼神迷醉,“快,说,说你不讨厌我。”
原来还是记住了,并且对她的话耿耿于怀。
京折只能说,“我不讨厌你。”
他们之间的气氛微妙而尴尬,宛若灰蓝色的缺口,怪异,隐晦。
那一刻,费蓝的心似乎被某种东西划破了,无法描摹,无法解释,他不再暴躁,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枕着被子。
大船在心跳中远航,去往没有尽头的地方。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