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有人念我归》谷梁珍

1、第1章

　　我回家后终于能够安安静静的读小说了。

　　我大学四年买了不少闲书。有时候随便在哪里看到一句或者一段话写的特别有道理，就查到出处，然后把书买下来。每一年京东淘宝有打折活动，我都会把提前列在书单里的书全买回来，这些书有的在大学四年课余时间看完了，有的则没翻过。毕业后，我一本没落全都寄回了家。

　　15年我考上大学后，我爸兑现了他当初许下的承落—等我考上大学了，他就给我打一个书柜。书柜的样式是我自己设计的，为了让我满意，我爸拖到我放寒假回家才动手做。在这里顺便补一句，我爸爸个木匠。

　　我离家求学的这些年睡惯了硬板床，而且我一直不喜欢从炕洞里飘出来的烟味，我爸就把我房间里的土炕拆了，打书柜的同时连带着给我打了一张木头床。书柜上全是书。我想我爸进我房间时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就算随便翻翻那些书，他心里也跟吃了蜜一样甜。

　　我六月末回到家，此时正值农忙时节，今年家里种着各种农作物，小麦、豆子、玉米、蒜，还种了几亩近几年买的特别火的金银花，爸妈忙的焦头烂额。每天在地里操劳，我回家后每天晚睡晚起，一天只能在两餐时才能见到他们俩的人。在学校时有段时间我在食堂做兼职，跟着炒菜的老洪学了几道菜，回家后做给爸妈吃。爸爸午餐晚餐都吃的肚皮圆滚，吃的特别满足，满口圆圆回家他就过能上好日子了。妈妈也吃的特别开心，跟我说吃便宜饭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有一次我烧了半锅醪糟汤，我妈喝了四小碗，还直说没喝足。在地里劳动回来的人，有时累的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做一顿丰盛的饭菜了。

　　我听闻夫妻之间的矛盾都是由家庭琐事引起。比如一个要按时按点吃饭，还要吃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个累的没力气没心思做饭，夫妻之间的矛盾就出来了。
　　在我的家乡，在我这一代以前的几辈人的观念里，厨房永远是女人的舞台，男人们以进厨房为耻。

　　我小时候听说过这样一件事，村里有个老爷爷，老奶奶因为要去城里照顾刚生产的儿媳妇不得已离开几天，临走时给老爷爷交代了半天，如何烧水，如何下饭。结果第二天老爷爷打开吹风机烧了半天的水，水就是不开。邻居家妇人跑过来一看，锅底下没有放柴火，老爷爷让吹风机干吹了半天。这就是一个男人一辈子没进过厨房的真实写照。我知道以后这种观念会得到改善的。昨天我看我妈的快手时看到一个青年男子在案板上卖力地擀面，他爱人在一旁给他录像。

　　只要我在家，进厨房烧菜洗碗的事我都包了。我回家帮我妈做饭，既能帮忙又能缓和夫妻间矛盾。我妈开心的脸上乐出了花，逢到有人打听我的情况她便说:“我闺女特听话，在家里给我和他爸做饭呢。”骄傲之情溢于言表。村子里跟我同龄的女孩男孩有很多，可在这个季节还能回家的，只我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上松弛下来的原因。我晚上一点儿也不困，思维反而很活跃，精神也很足。我知道晚上醒着这样对身体不好，但是我没法控制。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看一本小说。突然萌生出了自己写点东西的想法。这种感觉想法很是强烈，我当时就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才思敏捷，才如泉涌。当我开始纸上写的时候，才发现，想是一回事，而写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这件事儿并不简单，严格来讲，很难。

　　暑假，农历6月22日是我姥爷的生日。说实话，我舅舅家我是万万不想去的，说我是不肖子孙也好，说我无情无义也好，反正我是不想去。我觉得我跟我舅舅一点儿也不亲，他于我而言，跟路人没什么区别。在我印象里，他从来没有抱过我或是很亲热的跟我说过话，从我记事时起，他在我脑海里从未出现过。就这样的人，我爸每次都苦口婆心的跟我讲，让我多去舅舅家走动。我心想，走动啥，我俩共处一个空间时，总是大眼瞪小眼的瞪着，沉默长时间横亘在我们之间。我不是那种嘴很甜的外甥，他也不是那种会关心人的舅舅。我们除了他问一句学习还成吗？我回一句还成之外，再无他话可言。跟他待一块比跟我爸待一起还要令人难受，难耐。舅母就更别说了。我妈为这事儿老骂我混，我也觉得自己混，嗯，是这样。

　　我姥爷从上高中时起两只耳朵就背，现在更是完全失聪。记得高中毕业后，有一次我和我妈去看他，我妈让我问候他一声，我就朝他大声喊：“爷，我和我妈来看你了。我今年高中毕业了。”“我考上大学了，九月份开学。”声音的分贝足以让全村人听见。每次跟他喊完，我都觉得嗓子疼的厉害。我可算见识了。自从得知他完全失聪后，我就用手跟他比划。我很累。

　　舅舅家的三个孩子，我们只在小时候一起玩过，这些年也从不联系。我感觉我们之间只是有一层表亲的关系，这层表亲关系，是与生俱来的，不是我们自己选的。所以要论及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只能说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我知道，等我们的上一辈百年之后，我们是不会再联系的。这些我都知道。

　　我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我一直很清楚，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就是这样，没有其他的理由。这算不算对亲情的淡漠？我认为，喜欢谁就跟谁亲近，这才是人性。不能因为扣着一种关系，就让我们违心的融入一种圈子中。

　　我妈的姊妹中，我最爱的只有我小姨。我不仅把她当成是我的小姨，而且还拿她当我的朋友。我什么话都会跟她讲，实话虚话都讲，也能放的开跟她开玩笑，她从不因自己是我们的长辈而在我们这些外甥们面前端架子或是教我们做什么。

　　有些长辈总喜欢指导晚辈，理所当然觉得他们的话都是对的，晚辈就应该应该听从。要是有半点质疑或是反驳，那就是犟，就觉得这种孩子不值得亲近。他们更喜欢的，是那种愿意听他们的话，唯他们是从而且嘴上又会说的晚辈。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跟我的同辈不同，而我的许多长辈们都跟我不亲近的原因。

　　他们不诚实，不愿承认自己在有些方面其实是无知的。

　　我之所以喜欢我小姨的其中一点就是她从不自以为是。她也不怕我们这些外甥们的质疑，每次一觉得别人的话比她的有道理，就会说：“你说的也有道理。”绝不会用简单粗暴的“你还小，你不懂！”来回应质疑。我认为她是个诚实且谦虚的女人。我小姨比我大整整一轮—12岁。我很喜欢她家的俩姑娘。前几年我回家，都会去她家玩，大姑娘她小时候我带过一段时间，经常爽快的答应她的各种小要求，满足她的各种吃欲，所以她很喜欢我。二姑娘我没怎么带过，不过她很听姐姐的话，所以她也喜欢我。

　　回到看小说上。我其实看了好多小说，真的，不骗人。但你要正正经经问我看过什么书，我一本书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这种情况曾在一次面试的过程中出现过。那是坐在对面的老师问我平时看什么书，我想了半天竟然没有一本能说出口的。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为什么说不上来，因为我不知道我看得小说在别人眼里到底算不算书，就算我说出来了，他们还要问我有什么感想，什么人物最喜欢。有病啊，我就安安静静看了个故事，我没有什么感想难道有错吗，我为什么一定要有感想。我觉得当你看完一个故事，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是错的，是不能做的就行了啊，能分清大是大非就很好了啊。为什么非要你说出些冠冕堂皇的感想。有些人还会问你最喜欢哪个角色，有病啊，为什么非要问最喜欢的呢，我难道不能都喜欢吗，有的作者笔下的人我确实都喜欢，非要我说出一个最喜欢的来。这样的人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随随便便就让人做选择。切！

　　我妈闲时，我会给她放老歌，像《渴望》、《常回家看看》、《山路十八弯》这些都是她喜欢听的。她特喜欢听《天堂》，我老是开玩笑说腾格尔是她男神，是她的偶像。

　　她静静听着歌，静静的做着手里的活计，只是听着这些能勾起回忆的歌曲，她的心潮也有些澎湃了。她嫌弃当代的那些流行音乐，总觉得流里流气的根本不能叫歌曲。要旋律没旋律，歌词也听不见。只是一顿几哇乱叫。

　　她常常看着电视上那些年轻的明星说，现在的男明星怎么都这么白这么瘦，又跳舞又化妆，穿的那叫啥衣服啊。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女生都开始喜欢那种男明星了。说实话我也挺纳闷儿的。

　　她也常说为什么现在的女明星为什么都变的那么漂亮了，她有一次看一部电视剧跟我说，她看着里面的角色长的都一个样子。我看了一会儿也傻傻分不清谁是谁。我妈没上过学，斗大的字儿不认识一个。我上小学前曾给她起过誓，等我以后识字了，就把书上的故事念给她听。这么多年了，我却从没兑现过誓言。都是她，我那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在讲述她的故事给女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