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章（上） ...
-
回去的时候，忍足极力提议走另一条路。理由嘛，按照他的推断，如果祭典的神轿从神社出发，穿过商店街，再回到神社，那么就应该还有一条路能够回去才对。这样一来可以看到不同的景色，二来他们也算是完整地按祭典的游行线路走了一周。
然而即使是天才也有失算的时候。感觉已经走了很久，前方的路却像是没有止尽，连一星半点神社门口的灯火都看不见，跡部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停下来怀疑地问忍足：“你觉得这个方向真的对吗？”
忍足前后张望，心里也没底，嘴上却说，“再走走看，也许这条路比较绕吧。”
于是又继续走了十来分钟。山路突然转了个接近九十度的大弯，拐弯处依稀有一块路牌，走近一看，牌子上赫然指示这条路是通往30公里外的另一个镇的。再向四周看看，除了山地就是树林，连条多余的野路或者人踩出来小径都没有。
…………
跡部无比郁闷地瞪着忍足，依稀想起来小时候溜出去玩，只要是他带路那十有八九会出问题——这家伙根本上就是人品型的迷路体质，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怎么就听了他的？！早该看出来这一路根本没有游行队伍走过的痕迹，再说了，黑咕隆咚的欣赏个鬼的不同景色啊！
“喂，现在怎么办？”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着急也没用，跡部索性不动声色地抄起手，看忍足打算怎么收拾烂摊子。
忍足干笑两声，眼神四处游移，整整衣服，理理头发，低头看看小乌龟，又抬头望望天……跡部看他这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心里越来越没把握一旦他把“原路返回”说出口，自己能不能忍住不扁他的脸。
忍足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手放到耳朵边，“你听。”跡部虽然不解，却也依言凝神去听。风过草木的沙沙声，啾啾的虫鸣，还有什么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时断时续，听不真切。
“听到了么？有水声，是河。能找到河就好办多了，说明咱们没偏离太远。”
他说的一派轻松，换了别人可能会心里长出一口气，然而跡部不是别人——从忍足侑士表现出来的态度来判断事情的可信度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刚才就是一时大意轻信了他的话，他们现在才站在荒山野地里吹冷风，这次要是再出了错，那就真的是要在深山老林里等着喂熊了。
看跡部一脸戒备的样子，大概也猜得到他在想什么，忍足讪讪地笑道：“喂喂，好歹再相信我一次嘛，这次我有把握，肯定错不了的。”他顿了顿，习惯性地扶了下眼镜，“我之前看过这里的地图，这一带只有一条河，就是在后山湖那里汇成后流下来的。而且，下山经过神社时，你有没有注意到——”
听他这么一说，跡部也想起来了，接道：“神社的后面好像就是河？”
“Bingo~！”忍足打了个响指，弯起嘴角，“走吧，还等什么？”
************************************************
夜晚的山林别有一番生动的美。露水从叶尖静静滴下，蘑菇瞬间从土里冒出头来，小松鼠竟是不怕人的，在他们经过时停下嬉闹，好奇地张望。皎洁的月光透过枝桠，制造出一片光影交幻，为他们照明脚下虬垒的树根和的乱石。
他们有时不得不择路绕行，因此每到树木比较稀疏的地方，忍足都会停下来辨识天上的星星，确保他们没有迷失方向。他找到北极星指给跡部看，告诉他如何辨认，一路上从大小熊星座讲到仙后座和猎户座，又讲到其它星座、四季不同星空……
跡部意外地瞧了他一眼：“你居然还知道这些？”
忍足看着脚下，随口应道：“我好歹也在山上住过一段时间，就算是修行吧，虽然跟阿若级数比差得远了，辨方位还是做得到的。”
他快走几步，踢开几块挡路的石头，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啊”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抬头想了几秒，回头叹道：“结果今天成了我和小景单独约会呢，认识这么久，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外面约会吧？”
星月淡淡的光辉中，一双黑眸氤氲若醺，莫名地引得人要陷落进去。跡部静静地回望他片刻，负气地挑起眼角，挑衅般反问道：“那又怎样？”
忍足看着伸到面前的手一时愣住了，直到跡部用不耐烦的眼神使劲瞪他，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自己的手交给他，因着惊讶和期许竟破天荒地有几分紧张脸红。
暗暗庆幸着有夜色的遮掩，忍足定一定神，静下心细细回味，随即释然地笑了：“没错，那又怎样。”说着凑近过去耳语，“那，景吾喜欢今天的约会么？最想去什么地方？我们下次去……”
低沉暧昧的笑声搅得跡部莫名心烦意乱，恼火地喝道：“不许笑。”后悔地想要甩开他。
不料被他握得那样紧，被牵引着按上他的胸口，感受到那里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
忍足陆陆续续讲起分别那几年的事。在山中清修时，因为无聊挖掘了许多可做消遣的活动。在行李里夹带了星座故事的书，晴朗的夜晚就躺在院子里观星；与附近寺院的僧人套辞，打听到寺里主持的儿子爱好歌道，于是想方设法结识并偷偷借来好多书看；夏夜河边的苇丛间有很多萤火虫，把它们捉了放进薄棉足袋里，挂在门口，等天亮了再放掉；在屋前种了薄荷，把薄荷叶子的汁抹在胳膊上，可以防蚊虫叮……等等等等。
说着说着哀怨地长叹一声，“不过做得最多的事还是思念小景，没想到才不到三年，小景对我的态度就变得跟陌生人一样，整天‘那个戴眼镜的’、‘喂，戴眼镜的’用下巴对着我，真让人伤心……”
跡部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哼了一声别过头，“怎样？我就是看你这副眼镜不顺眼，装模作样遮遮掩掩，你敢说是有度数的？”
忍足摸摸鼻子作装傻状，嘿嘿两声糊弄过去。可没过两分钟就又换过一副美滋滋的表情，开口道：“但是我知道小景不是真把我给忘了，我老姐悄悄告诉过我，你给我写过信对不对？只不过都被祖父扣下了，我一封都没有看到。”
“嘁，早料到了，量你也不敢不回本大爷的信。”
………………
到后来他们都不再说话，潺潺水声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耳边只有两人相偕的呼吸。在天然无琢的环境里，心灵仿佛也回归到最初的纯粹与自然。
跡部闭上眼，回想起几个小时以前还如临战场，只觉得现在不可思议；本想着要告诉忍足，现在却觉得无论掀起一场什么样的风暴，那也该是天亮以后的事了。
——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次约会，要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
被忍足的话蛊惑着，心中出现一些零乱的模糊的画面。直到很多年以后，才明白那种心情叫做憧憬，而在这个时候，被人称为年少轻狂的蹉跎岁月，他们还不习惯于想到那么遥远，只是把它归为不切实际的臆想。
然而，让他在黑暗中也感到无比安心。
忍足极轻极轻地嗅着他的发丝。他想起曾看到过这样一种说法，人死之后会沿着生前行过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回最初的起点。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有朝一日他再次回到这里，那一路回溯的旅程中，是否都能寻觅到此刻在他身边、他紧紧拥在怀里的这个人呢？
景吾，以后也会像这样么？
即使看不见前方的路，你也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么？
************************************************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章（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