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轻狂（网王）》吹雪の姬

17、第十五章（上）

　　牢笼再华丽，围墙环绕的空间即使再宽阔，也还是牢笼。

　　忍足趴在塌塌米上望着庭院里的清泉发呆。他还是太天真了么？从医院里出来不意味着禁闭解除，只不过是把他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严加看管起来。他甚至连一点自由的空间都没有了，只要他一走出这间屋子，立刻就有保镖亦步亦趋地跟在左右。

　　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以后，他才弄清了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连之前存有的一丝侥幸心理也彻底断了。这座位于市中心区的和式会馆平时只供接待政要名人和友邦来访贵宾使用（插花：类似于我们的钓鱼台国宾馆吧^^|||），亦是祖父受邀来东京参加事典时的下榻处。忍足明白自己真的在劫难逃了，让素来不喜兴师动众的祖父做到了这个份儿上，这一次怕是动了真怒。

　　可是……一切就到此为止了么？

　　他知道父母今天一早已经去跡部家辞行，这会儿恐怕都快回来了。他为数不多的仍留在大宅的东西也会被取回来，他们今晚就要离开东京。他还能再回来吗？那又是多久以后的事了呢……？

　　不甘心！

　　忍足猛地翻了个身，仰望着天井上方可望而不可及的一隅天空，从未有过的挫败无助狠狠凌迟瓦解着他的骄傲。他从没有体会过挫折，也从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最大的遗憾也不过就是常常不能随心所欲地玩耍。他是天之骄子，是众人关心备至的继承人，是家族的焦点和希望，连大人都要对他俯首帖耳。今天他终于知道，他的家族，可以给予他一切，也可以让他一无所有！

　　闭上眼睛，希望时间就凝固在这一刻，让他牢牢记住这个软弱狼狈的自己，让他无法不去正视。为了不再有这样难熬的感觉，他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驶近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静寂。车子在院外停下，随后是窸窣的下车声和说话声。

　　再睁开眼时，忍足已经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只在他心里翻涌着。他站起来整整衣服，走出去迎接父母。今晚他就要和他们一起离开，他甚至不能亲口告诉小景“我很好，你不要担心”，他甚至不能确认周助一家是否安然无恙。他好不甘心，可现在的他，别无选择。

　　但是，从现在起，就不一样了。

　　他要变强！

　　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掌握这让他身不由己的力量，总有一天！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少爷？！我的天啊！您怎么会在这里？”

　　高分贝的喊声让每个人都愣了一愣，把目光投向门口。

　　“少罗嗦！知道是本大爷还堵着车门？快让开！我是来找侑士的！”

　　“哎哟少爷，要是让老爷知道您跟来了这里，我就别想再干下去了。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快点儿跟我回去吧！”

　　“你好大的胆子，敢拦本大爷的路？！忍足侑士！你在这种地方蘑菇什么？！快给本大爷出来！”

　　随从中早有人出去看个究竟，片刻后回来立在忍足夫妇侧后方低声回报：“大小姐，姑爷，是跡部小少爷跟着运行李的车一起来了，想要见少爷。”

　　其实不用他说，外面的吵闹声声清脆入耳，众人只听几句就已明白了八九分。

　　是小景来找他了！忍足心中一阵狂喜，听到他在外面大发少爷脾气，他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还真是十足的跡部景吾风格，想也知道这小子是趁人不注意偷偷钻上车的，现在理亏的倒像是别人。

　　几个仆人或许奈何不了这小祖宗，但是门口还有不少忍足家的保镖，大概是被死死拦着不让进去，跡部也不再跟旁人废口舌，只是提高了嗓门叫他的名字。

　　忍足多想大喊一声小景我在这儿，他恨不得立刻奔出去。可是，他不能。紧紧捏住衣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不知道暗处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只知道他绝对走不到那个门口，就像小景进不来一样，然后，他们就会被各自带回去。

　　因为现在这儿没有人会真的听命于他们。

　　他们越是要挣扎，那网便收得越紧。

　　忍足泠子侧耳听了一会儿，见跡部摆明了要闹到人尽皆知，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修饰工整的柳叶眉轻轻皱了皱。转过头看向儿子，没想到他竟像一点儿不受影响，一双黑眼珠只静静瞅着她，态度恭敬。

　　“侑士？”泠子不确定地轻唤了一声，上下打量起儿子，并没有任何不妥，可是确实又感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他站在几步之外的回廊上和她平视，与她肖似的眉眼间，神色平静中透出几分坚定来，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是在请求，又好像是在承诺。

　　泠子一阵恍惚，好象之前都没有留意，这孩子，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吗？

　　妆点得精致无暇的脸庞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侑士，你替我们送跡部小少爷回去吧。”顿了顿，她意味深长地嘱咐道，“切记不可失了忍足家的礼数。”

　　“是，母亲。”忍足有些不敢置信，更多的是喜出望外。他慢慢走下台阶，这时才感觉到身体因为紧张而绷得有些发抖，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谢谢您，我会准时回来的。”

　　“去吧。”泠子心里一软，摆了摆手，随着留袖划出优美的弧线，门口的守卫亦向两边让开。忍足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大步向门口跑去。

　　************************************************

　　忍足发现跡部的表现实在有些奇怪，方才还不依不饶地非要见到他不可，等他出来了，却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等上了车就更明显啦，他们明明是面对面坐着，他却一直偏头看着窗外，对他不理不睬。

　　虽然不知跡部在闹什么别扭，但看到他安然无恙，精神也很好，不像是在关禁闭期间吃了什么苦头，忍足悬了好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自得其乐地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够。跡部始终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他有些伤心地叹了口气，“看来小景一点也不想我呢……”

　　跡部急急忙忙地转头，张嘴欲辩，目光正撞上一张得逞的笑脸，哪里有半分伤心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气恼还是该高兴，狠狠瞪了他一眼。

　　忍足毫不在意，笑嘻嘻地硬是挤到跡部那一侧去，肩并着肩：“我可是每天都在想念小景啊”

　　他这一挤，跡部的反应就像触了电似的，猛地弹开，整个背都贴在了车门上。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跡部懊恼地垂下眼，视线落在忍足身上，咬住嘴唇不发一声。

　　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右肩，忍足飞快地转了转脑子，联想到之前种种，这才恍然大悟。他忙不迭地耸耸肩，又前后晃动肩膀，“我已经没事了，你看，全好了，比以前还灵活呢……”

　　蓝眸里顿时腾起两簇小火苗来，“你这个自作聪明的笨蛋！我……”

　　“我错了我错了，我忘了小景比我厉害多了，下次换你来保护我好不好”被那两簇蓝色的小火苗照着，忍足只觉得心里又明亮，又暖和，抓住那只直戳他脑门的小手，半讨好半认真地保证，“我真的没事，只有一个小小的疤而已，不信你摸摸看，一点儿也不疼……”

　　跡部的手被忍足引导着，小心翼翼地扶上他的肩膀，声音不知不觉软了，带了点撒娇的味道，“他们总告诉我你还没好，还没好……我想去看你，他们也不让。我不知道你怎么样，周助也要走了，你再磨蹭，就见不到他了！”

　　“什……么？走？去哪里？矜子阿姨呢？”

　　跡部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眼中闪过惊讶和愤怒，“原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忍足摇摇头，在跡部的眼神中感到心慌不已。蓝眸定定望着他，浮上氤氲的水气，下面却像是层层压抑着涌动的波涛，仿佛下一刻就要卷起滔天的浪潮！

　　“矜子姑姑，她再也不会感到痛苦了。”

　　“…………”

　　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小景的声音好象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那天晚上，矜子姑姑就……去了。周助的爸爸回来了，他想接矜子姑姑走，爷爷不同意，后来，由美子姐姐就闹上了法庭，把这事捅大了…爷爷气坏了，说什么毁了家族的脸面、名声。哼！我看是恶有恶报，跡部家的脸面早就被那些败类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