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泽兑星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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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奔波的结果就是，贺辰在接下来的路途上几乎大半时间都在睡觉。何远暲原先借此机会同他巩固感情的计划落空了。
但是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贺辰最终同意这大半用来睡觉的时间枕着何远暲的腿入眠了。
贺辰醒着的时候，周身有种清冷的气息，虽然不至于让人退避三舍，却也叫人不好随意打扰。
何远暲倒是没想到，贺辰睡着了仍然是这样。
以前贺辰在车上入睡时，会把披风遮住脸，何远暲也看不见他面容，至多只知晓他蜷缩成一个团子。现在低头就能够看见人时才发觉，睡着的贺辰更有一种不可侵犯的感觉，面目不曾柔和半分。
而且不知为何贺辰很轻，就算是枕在何远暲腿上，他也没有感受到丝毫压迫感。
“阿辰你醒了？”何远暲见贺辰动了一下。
“嗯。”贺辰这人睡迷糊时容颜虽照旧清冷，但是声音却柔软的不行。
“我们过了无殇国的边城，大概还有两三日就可以到无殇国的王城圻城了。”何远暲顺手揉着贺辰的头发。
“无论何时这人一副那么冷硬的样子，没想到头发却这么柔软。”何远暲心道。
贺辰没有阻止何远暲道动作，只是又把眼睛闭上，道：“不要揉乱了。”
“乱了我帮你梳好就是了。”何远暲道。
贺辰摇摇头，试图躲开何远暲道手：“你怎么不揉自己的。”
“不顺手。”何远暲道。
“殿下曾说我恃宠而骄。”贺辰道。
“我何时说过了？”何远暲奇怪道。
“那时候我说自己时恃才放旷。”贺辰继续道。
何远暲还是想不起来，他总是在心里对贺辰说着只自己知道的悄悄话，突然问起来他还有些分不清明。
“怎么了？”何远暲索性不去想到底他说没说过这句话。
“我觉得殿下才是。”贺辰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何远暲多想了许多，他没有再去揉贺辰的头发，半带哄人的意味：“起来了就吃些东西。”
“嗯。”贺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捋了捋头发，这才打开帘子去问使役拿餐食。
“怎么又是糕点？”贺辰连续吃了两三日糕点了。
“我差行远弄的，左右我们都还挺喜欢。”何远暲径直拿过其中一块，吃了起来。
贺辰确实从第一次尝试开始就挺喜欢这些精致的糕点，但是也耐不住连续吃。他将那一盘都塞进了何远暲手中：“既然殿下喜欢，那殿下多吃一些。”
何远暲笑着接过那一盘颜色样式各异的糕点，又去吩咐人拿些旁的干粮进来。
何远暲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着贺辰咽下那些干粮，他觉着似乎这样也挺好的。
除却在驿馆歇个脚满足贺辰每日沐浴的需求之外，二人几乎都是在一处。
不斗嘴，不争论，不谈其他的有的没的。
乏了就彼此靠着歇息，饿了就相互递送些吃食。
白日他看书，晚间贺辰观星。虽然时序有别，但却似乎完美地“过”在了一起。
到底是去做质子，不是游山玩水，拖太久也实在是不像个样子。
两人在出发的第六日早晨就到了圻城。
不着急去拜见无殇国王上，二人先被领着去了何远暲这一年半期为质期间的住处。
外表看上去还挺正常，或者说有些小气派。
阔绰的府邸，严整的建制，肃穆的气氛，若不是门口锈迹斑斑的门环和随处可见的蛛网，无殇国的待遇可以说很好了。
金玉不在其外，败絮遍地其中。
就连贺辰都看不下去这种看似漏风又漏雨的破屋子：“他们怎么给殿下安排这种住处？现在时近初冬，严寒天还没有到，都已经能感到寒风过府，穿堂入室。”
“怎么？害怕了？”何远暲倒是不甚在意，他原也没指望能够有什么好的安置。
“是担心。你看，这里连墙壁都透风，想来接下来的冬日必然不好过。”贺辰四处看了看，觉得此处实在是条件艰苦，又道：“而且如若再有人来暗害你，我可没有安全的营帐给你躲藏了。”
何远暲扯住贺辰，阻止往更里面走去的步伐：“阿辰。”
“嗯？”贺辰回头看向他。
“这里，也没有合适的观星台。”何远暲满目都是抱歉的情绪。
“殿下。”贺辰失笑。
“怎么？又是职责所在吗？”何远暲见他这样，小心地问道。
贺辰有些欲盖弥彰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什么殿下都可以往职责上套？”
“难道这次不是？”何远暲有些小激动。
贺辰见此处环境已然十分打击人，不想再让何远暲不开心，索性直言道：“不是，是事出自愿。”
何远暲立刻笑了，与他平日的笑容不大相同，这次笑的不那么明显，但是却能够被感知到。如果硬是要形容，应该和他看见自己回来的那一刻有些相似。
见何远暲从听到这句话后就一直很高兴，贺辰的心情也好起来。虽然接下来的一年半肯定不会太轻松，但左右现在还算安定。
等一切收拾妥帖后，何远暲便收到了传召。
“我自己去就好，阿辰你在这里看家。”何远暲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提到了“家”。罢了，说了就说了，左右贺辰根本没有懂他真正的意思。
“你一个人去？”贺辰有些惊讶。
“难道你想同我一起去？”何远暲也有些惊讶，惊讶之外还有些欢喜。
虽然按理说，依照贺辰的性格，有这个想法也挺正常的。但是问题在于，能够陪同质子一起出席这种传召的，按照无散的条例，只有最高位的随行人和质子的正室王妃。
很明显贺辰并不知道这个，“我都同你到这了，离宫城又有多远？”
“不是远不远的问题。”何远暲道，“你以什么身份陪我去？名单上没有提到其他人，他们都以为我孤身一人来的。”何远暲拒绝这个提议，“而且平白暴露出你的身份或许会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何远暲指着府门外的侍从，“这些都是我用惯了的人，他们一半同我去，候在殿外，不会有大问题。”
“那我扮作张然呢？”贺辰问道。
“你和张然很熟？”何远暲拿出那张被自己收起来的人皮面具道。
“不熟，是行将军说这样比较方便。”贺辰道。
“不方便。”何远暲将那张皮又收了回去，意思很明显——皮在我这里，你要也不给。
“那你要如何？”贺辰觉得何远暲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奇怪得很。
“你留下来吧。”何远暲打岔道。
“你是想我陪你去的吧？”贺辰道，“适才我说我愿意同你一起，你明明很高兴。很高兴为什么要拒绝呢？”
贺辰这一路过来，见到的何远暲更为丰富立体，也更为古怪稀奇。很多事情，他也早就想问了。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很多时候明明不喜欢却偏偏要说喜欢，明明不高兴却偏偏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把笑容挂在脸上，比如这次来无殇国；明明喜欢却偏偏要说不喜欢，明明高兴却又偏偏要装作不高兴，比如每次我执意要跟着你。”
何远暲听贺辰问了这许多，才蓦然惊觉，贺辰其实感知能力已经健全了。
那之前在车上，他是装作听不懂？
“那你呢？你不也很奇怪？你不也是？”何远暲道。
“什么？”贺辰自我反思，他绝对不会如此伪装自己。
“你听懂了，却装作听不懂，不是吗？”何远暲问。
贺辰一瞬间有些怔然，何远暲的意识是说他在车上的那番话？可是那些话的意思不就是那些？还有其他意思吗？
“我难道没听懂吗？”贺辰有些着急，“你的意思不就是带我来很危险，你担心误事吗？”
何远暲被气笑了，“阿辰，你啊。”
“你一直就不懂。”
“不懂你不会教会我吗？不是你说你愿意带我认路，带我辨识人间，带我遍览人情的吗？”贺辰没有学会发脾气，又或者他发起脾气来也是这样冷静。
何远暲破罐子破摔道：“行，我教你，今天能够和我一起去的，除了国书上写的最高位随行人，那就是我的正妃。”
“殿下有正妃吗？”贺辰道。
“没有。问题不是正妃，而是你…”何远暲道。
“那我当然是以第一种身份去啊。”贺辰道。
何远暲摇头，贺辰还是不懂。
这是两国邦交，不吃星道那一套。星道善变通，但是国与国之间，很多东西它很难变通。比如无散的这些个条例，比如互质现下已然知晓的不良待遇，再比如未来应当将会遭受的许多折辱。
“不一样的。”何远暲耐下心来，“阿辰，这是不一样的。”
“行藏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不带我去的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贺辰在祭坛乃至星道一直顺风顺水，从来只有他不去的，没有被拒绝不让他的去的。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是觉得我累赘吗？”贺辰道，“还是不相信我？”
如果说何远暲这类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大多最怕的是背叛，那贺辰等一众星师最怕的则是不信任。
怕星辰不信任，怕信众不信任，更怕眼前星命相连之人不信任。
何远暲道：“左右你不懂。”
“你一定永远要用不懂来搪塞我吗？”贺辰问道。
“你为什么突然和我就这个争论？”何远暲映像中的贺辰总是淡淡的，什么都是，对人，对事，哪怕是对星道那份狂热也略显淡泊。他不知道为什么贺辰会在这个时候同他犟。
“因为是你啊！”贺辰道，“因为想知道，你为什么拒绝我。”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泽兑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