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冢》珠玑

4、后路

　　周末放假看见苏诺在院子里与他的表妹打羽毛球，姿势一如既往的潇洒利落。握拍、展臂，力度渗入每一个细节，动作行云流水，细碎的黑发微微摆动带着阳光的质感。若若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他身侧停了下来。
　　苏诺冲她一抬下巴，微微侧侧头，阳光般的慵懒散漫的笑容堆在嘴角，“喂！一起打。三球一局。”
　　若若歉意的笑着喏喏道，“我不大会。”
　　“那就学啊!不会很光荣啊？成天读书也没见读出个啥来，连玩都不会，出去怎么混啊！”苏诺大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将球拍塞进若若手里。
　　咋听着他的口气好像自己真的很无可救药呢？好像一只被人拽到岸上的软脚虾，可恶的拽她出水的就是这个她刚才还默默感叹拥有一个好脑瓜的苏诺。事实上确实如此，她在人群中总会不知所措。可这样听过来还是很伤自尊心的，骂人不揭短他不知道么，偏往软肋上戳。偏偏她还没办法反驳，只得闷闷的接过球拍认命的站到白线前等着捡球。不就是三个球吗？她捡还不行吗？
　　可是苏诺并不打算放过她。“苏钰带带她。”
　　对面的小女生粲然的一笑，露出一口齐整漂亮的瓷白牙齿。令若若羡慕不已的同时微微畏缩了一下。貌似自己的牙从未如此漂亮过，将来也没啥可能漂亮起来。说起若若的一口牙，那叫一个血泪史啊？铁套安上又被扯下，几度来回在她可怜的牙上来回争夺地盘，谋求最后人工与天然之间较量的最终胜利。可至今一口细牙如花般绽放着，东进西出，总排不齐队形。反而由于矫正牙齿的副作用，若若得了个不爱刷牙的坏习惯，以及一排蛀牙。
　　“你好。”
　　若若忙讪讪道，“你好。”
　　苏钰手腕微微一动，雪白的羽毛球轻盈的飞起在高空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然后轻轻盈盈的向若若的球拍作自由落体运动。显然是高手，不同于若若的目不转睛，苏钰发球的同时还能抽空冲若若灿烂的笑，脆生生的声音有春雨打碎湖面的玲珑剔透，“你叫什么啊？”
　　若若慌慌张张地挥拍去够雪白的羽球，结果一使劲球拍伸过了头，球撞在拍沿上微微挣扎着打了个趔趄，无力地在地上弹了两下停住。若若乖乖的捡球，一边无力的答道，“我叫萧若。”
　　握着拍子挥了几下，比划着击球的动作，若若也学着苏钰玩潇洒。技术比不上，气度风姿也不能太差。扔球，扬手，挥拍，球在地上再无力地滚动一圈。若若看着球，石化。半晌抬头冲苏钰尴尬的一笑，眼光绕回时顺道剜苏诺一刀。
　　苏钰笑笑不以为意，“没关系，慢慢来。发球失误不算数的。”
　　若若牵牵嘴角，第二次发球，再度落空。
　　这次苏钰也替她捏把冷汗了，“要不你用这个手势发球试试。”苏钰推荐她用最傻瓜的对着球弹出去的起手势。
　　若若还想逞强，但鉴于前两次实践中只有失败，没有得到任何经验教训，于是不得不识时务的妥协。球在若若的怨气加烂技术下，歪歪斜斜的飞向死角。
　　苏钰有点无奈的看着球从身前N米远的地方开始不断远离自己。按着正常的习惯这球是该放弃的，反正一定救不回，而且正式比赛中绝对是出界球，可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手足无措的样子，她还是配合的赶上两步意思意思的挥拍。阿诺这不是有意为难人么？
　　苏诺看着场内，冷冷道，“一比一平。”
　　苏钰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他还真计分啊？没意思！苏钰捡起球一扬手扔过去，“萧若，你发球。”
　　“嗯。你叫我若若就好，大家平常都这样叫我。”若若双手抱着球，冲苏钰笑。
　　看若若笨拙的逮出球，木木的挥拍反复比划，苏诺有点哭笑不得。
　　一次、两次、三次……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生疏，球一次又一次的从缝隙间掉下去，若若一次比一次焦躁的弯腰。最后终于耐性用尽，一拧眉，扬手又将羽毛球扔回给苏钰，“还是你发吧！我不会。”
　　苏钰无奈的发了个速度平缓的吊高球，期待着她能接住。暗叹，看样子想输给她给苏诺点颜色看也不是件容易事。
　　结果，这次若若连球的边都没碰到。
　　若若再次将球扔给苏钰，等待着最后一球的落地、出局。然而苏诺并不打算放过他。
　　苏诺三步两步的赶上去，从身后握住若若的手腕，“把心静下来。”
　　若若愣了一下。若若从小独立，凡是能自己做的尽量不麻烦别人，同时也养成了自己的气场。苏诺突然的欺近超过了她所能容忍的底线，若若小脸微微发烧的想连堂兄都不曾这般。她抬头瞪他，想提醒他越界了，可是入目是一张认真地脸。
　　苏诺目光微微低垂，细致地打量若若起手的姿势，温热有力的手掌带着她的手慢慢体验挥拍那一刻的手感。“这样挥拍。用手腕的力。角度可以调整。你试试。”
　　若若有点羞赧的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按着苏诺的示范挥拍。先是很缓慢很犹豫的在空气里感受动作，然后慢慢流利，再在重复中带上力度。
　　苏钰瞪大了眼，看着一贯鄙视柔柔弱弱的女生的表哥手把手的教若若最基本的挥拍。她倒吸一口冷气，这位不会是自己的新嫂子吧！不够靓啊？身材……不象女的。相貌……也就清秀吧！个性……好像还是乖乖女。这样的女孩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吧，表哥的条件应该不至于沦落到和她搭档吧！难道只是玩玩，那这个女生也太惨了。小白兔落入大灰狼口中，不会有第二种结局……
　　“好了，现在开始练球，试着瞄准。”苏诺在旁边出声提醒。
　　若若有点犹豫的看着他，无声哀求，我瞄不准。
　　放球，苏诺一脸正经。
　　若若无奈的松手，球滑下去。
　　若若捡起球，扯扯嘴角一脸破罐子破摔，“我还是不行。”
　　苏诺沉着脸，“认真点，别吊儿郎当的。”
　　若若低声嘀咕，“我没有。”
　　苏诺星眸微微斜睨若若，“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做什么事都应当认真，敷衍的态度比糟糕的技术更讨人厌。”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苏诺的话若若直觉得一股子气直凉到心底。原来真的是自己不够认真。静下心来！若若默念，深吸一口气，看定球，冷定地挥拍。球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苏钰接球，冲若若鼓励地笑笑。
　　球飞回来，若若努力去接，意料之外的竟接了一个球，顿时高兴得冲苏诺咧嘴一笑。乐得颠颠儿的，第二个球理所当然的落地。若若下场。
　　若若屁颠儿屁颠儿的小步跑过去将球拍塞回苏诺手中，乐得站一边儿看。
　　苏诺左手接过球拍，右手将一个球拍连着一个羽毛球塞给若若，“练练端球。”
　　知道反抗无效，若若也不再多话，一脸黑线乖乖的躲角落里练习端球。
　　高手打球就是不一样，你来我往、呼啸飞驰。小白球像有生命般，在场中舞蹈。看得若若眼都舍不得眨。
　　“认真点。”反手杀后，苏诺还不忘抽空吼一句。
　　若若一楞，半天才反应过来苏诺是和自己说话呢！噘噘嘴，收了目光专心打球。
　　一轮下来，若若接苏钰上场。苏钰冲她笑笑，“放松点。刚开始打得不好很正常。”
　　若若冲她感激的笑笑。
　　苏诺却不管那么多，出手一贯的生猛。若若拼了命的去接，却总跟不上他的节奏。刚刚练球时，明明有点感觉了，这会儿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球从手边飞过，恨得牙痒痒。忍了忍，终于发作出来，“你让着点嘛！那么卖力！”
　　苏诺没好气的横她一眼，“场上无性别。外面争利益时可没人让你。”
　　若若噘噘嘴，心里一百二十个不乐意。什么嘛！说得那一本正经，她和谁争了？反正她一不贪财，而不好利，保证吃穿应该不成问题，根本就不存在与人争利益的可能。却懒得和他解释，悻悻地捡球。
　　苏诺一眼看穿她那点小心思，心里直摇头。这丫头真是顺惯了，没半点忧患意识，一点退路都不知道为自己留。当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哄着宠着长大的，不知外面风雨阴险。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幸福。心下一软，手上虽然不见放水心里却默许了她的不懂事。
　　一场球打下来，若若累得一身汗。下一轮死活不上场。
　　苏诺横了一脸衰样的若若一眼，和苏钰继续打球。
　　歇了一会儿，若若想起自己停下来的目的，尽力友好地笑，“喂！苏诺，你考得不错哦！”
　　“哦。”苏诺一边将球打回去，一边神色淡淡的应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看他那副拽到天上去了的样子，她剩下的话就在说不出口了。什么人，不就是考好了一点吗？不过是班上十八名而已，还是多读了一年的呢。想着若若恹恹的起身，“我回去了。”
　　苏诺匆匆将球打回去，冲若若点了点头。
　　后来只要周末打球，而若若刚好在家的话，苏诺多半会把她从安稳的小窝里拉出来。在苏诺的监督下，若若球技有了质的飞跃。多年后，当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在稠密的阳光下看孩子们球场上矫捷的身影，一个人微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