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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命中注定还是冤家路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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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国之重地,政治命脉所在。但扬州却是商贾聚集往来之所,天下之利有七分聚于扬州。
有诗云,“扬州绿杨郭,十室九歌舞。舟荡邯郸倡,市列洛阳贾。”片时形容了扬州的繁华,而扬州之利有五成收嚢于扬州云家。
云家财力之丰比起国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燕云关大劫,国家财力不支,无法为前线战士输送粮草,正是云家倾囊而出,才解了这燃眉之急。而作为交换,当时云家的独生女无双,则成为大燕史上第一个由商贾出身的皇后。
“烟花三月下扬州,还真是不假,这扬州春风十里,卷上珠帘不知,该不是让我去保护什么倾城佳人吧,郎有情妾有意,可惜缘分未到,惨遭女方家棒打鸳鸯。可等女方家中好不容易才勉强接受你这上门女婿,却又遭倾慕小姐的奸人阻拦,而我将成为这月下红娘为你俩搭桥牵线,顺道保护好小姐不受坏人觊觎。”一辆朴素到简陋的马车里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是吗?原来还有这等佳话,可惜要你真去保护小姐,那我担心的就不是坏人觊觎的,而是你带着小姐卷了细软私奔了,还把人家小姐当牛做马的使唤。”云倦倚在榻上盯着手里的书,动作优雅之极,这几日的相处已经让他习惯了白婉这新变的性子,头也不抬的就把话给顶了回去。
“啧…啧…看你长得像模像样的,却是一呆子,这么没情调,我若是这样做了,不就等这你这深情人既往不咎,把小姐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从此那小姐是弃我如鞋履,视你如鲜花,自是死心塌地绝无二心。”话说完那车子也将好停下。
“哎…这么多天了,我也待得发了霉,终于到了,可要下车活动一下筋骨。”从车上一跃而下,站在车边伸了个懒腰。
这时白婉已摇身变成一翩翩佳公子,明眸秀眉,顾盼生神,只是依旧口若含丹唇若染,本有些女气,但眉目飞扬跳脱却又自是一股风流,就只见潇洒了,端的是少年风流剑客,无一丝做作,一点女子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
“真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的?”云倦皱着眉看着她一下车就变成了这样。
“我以前是做什么的,这当然轻车熟路了。”白婉语气翩然的说。
“我以为你不想记得那些事情的。”云倦轻轻的说。
“自是不想,只是一见你不想都难,谁叫你一天到晚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晃的,罪过呀……”白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到。
“对不起!我只是……”云倦停了一下,又唤道。
“婉……”
“嘘……现在你应该称我为白兄,白晚,夜晚的玩。”白晚摇了摇头,声音低了几度,已是少年清脆略带磁性的声音了。连云倦都迷惑了一下,随即也就释然了,对着眼前的白衣“公子”笑着介绍道。
“白兄,这是扬州云家,而你要保护的便是云家的小公子云洛。”云倦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路都没有踪影的的黑衣大汉,不知何时出来去敲的门,开门的老头一见云倦便是一脸惶恐的打开门迎他进去。
看着这渐渐打开的奢华府邸,白晚的心沉了下来,云洛,不就是那个混迹江南的自称无双公子实则是这江南数一不二的恶名昭彰的小霸王的云洛。一股恶寒油然而生,他硬是顶着云倦关切询问的眼神,在门口站满一刻钟才下决心走进这个宅子的。
云府的宅子果然气派非凡,端是江南流水般的神韵,飞檐亭阁,小桥流水,回廊起伏,水波倒影。走在其中白晚更是两眼放光,看着周围的雕梁画柱,真恨不得都上去摸摸,抱着不放手了。
云府的管家本来被白晚身上散发出的尊贵气质震住,但现在却用极具怀疑的目光看着这个双眼发光的人,那位大人怎么会愿意在门口等这种见钱眼开的人一刻钟。相反云倦对于白晚现在的动作都是视而不见,嘴角依旧笑意盎然。
“云伯,小舅舅在家吗?”云倦彬彬有礼的问道。
“云公子,小少爷说今个落雪姑娘在清风阁献艺,早早便出去了,可能要在外面吃过饭才会回来吧。”老管家恭敬的回答。
“是吗,还是这样呀。”云倦毫不为意的笑着摇了摇头,又转过脸来对左看右看的白晚说。“白兄,你想不想陪在下一同去清风阁,一睹这江南第一名妓落雪的风采。”
“好吧,如果是云兄所意,白晚自当奉陪到底。”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心里是想去的要命,却还吧一切都推云倦身上,反正这人是看出自己的心思才有此一问,就勉强送他个顺水人情。
管家因为白晚散漫的语气蹙眉,这人怎么能用这种口气跟这位大人说话,但看到云倦的眼神,心里打了个嘀咕,把想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心里暗想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芭蕉雨打清风阁,佳人月下抚琴游。到达清风阁时已暮色西沉,月华初上。这一路两人走来不知吸引了多少眼球。
一看这清风阁的牌子,白晚盯着牌子,砸吧着嘴说,“果然这斯文败类待得地方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不就是听个曲子,再跟着赋几首酸诗,一群幺五喝六的人喝几杯酒,吃顿饭就是了,还非要整什么风雅,果真很倒胃口。”
云倦听完她这一番大理论,也看着这清风阁的牌子,沉吟了半晌才说,“你这看法,倒是与那人一样,可是明明这样想他却……”
“还很愿意来是吧。”接过云倦的话,果然见他点头了。“这白捡的热闹,不看白不看,倒时看着些所谓的书生秀才之类的,为诗,女人,争得那个面红耳赤的,当是心中一大快,然后就无比的感叹禽兽和人的区别,不是吗。”
根本就不等云倦的反应,白晚直接就踏上的清风阁的门槛,大厅里小厮见到白晚,呆呆的看着那俊俏的有些阴柔的容貌,直到被自己的老板拽醒才知道犯了大错。
那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这等上上之姿的公子,穿的又是奢华之至,想是来头不小。本想上前先询问一下,就看见了跟进来的云倦,跟在身后的黑衣汉子在老板耳边嘀咕了一下,老板的脸就变得极为恭敬,亲自带他们前往楼上的房间。
“流云。”念着房间外挂牌上的字,白晚不自觉的嘲笑了一下。从这间房看楼下的表演到是绝佳的位置。一个婀娜身姿在幕帘后微微晃动,整个楼内都浸泡在丝竹乐声中。
他的眼睛先是打量了楼下那些沉浸在乐曲中的人,再抬头瞅楼上的房间,就立马被对面房间里的人吸引了。
别的房间还有那么点琵琶怀抱半遮面的感觉,不是挂着帘子,就是半掩着门,但这对面的房门就这样四敞大开的,里面那个穿鹅黄色衣衫的公子就把脚翘桌子上,嘴里嗑着瓜子,还哼着小曲。
那公子皮肤白白的,大大的杏仁眼里满是笑意,嗑着瓜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的人,完全没有在听的意思,似是感觉到他人的目光,抬起头来,先看的云倦,给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后,才把目光转战到自己脸上。
白晚是笑意盎然的对视着那位公子,而那那公子盯着自己,把手上的瓜子一扔,放下腿从椅子上跳起来,才从桌子上拿了杯茶喝了两口后,慢条斯理的坐下来,再也不往这边看了。
白晚的嘴角裂的更大了,毫不犹豫的给了楼下的曲子大大的肯定。
“能听到此等妙音,便是朝闻夕死也值得了。
云倦显是对他的改变表示不理解,满脸的诧异,这人明明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仔细听过乐曲。
白晚瞥了一眼云倦的脸,“如果这等音乐不算美妙,难道云兄还曾听过钧天广乐不成。”
明明答非所问,云倦的眼神陡然深邃起来,看的是白晚,却又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而下一秒他就恢复了正常,摇着扇子,温文尔雅的笑答。
“还好……”
“还好…..”白晚学着他的语气阴阳怪气的重复了一遍。
下面的音乐已经结束了。有人站起来冲着帘子里的人送上自己写的诗句,白晚看着下面的一切,显得百无聊赖,便又抬起头看了眼那对面的公子。
那公子脸上的笑容明显带着讥讽,这让白晚觉得很是高兴,攥了攥手里刚从桌上盘中取出来的花生米,眼珠子一转,嘴角一歪,手一扬,花生米就往楼下飞去。
“哎呦……”楼下那个原本正念酸诗的书生发出了凄惨的叫声,等反应过来,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刚才那个害他吃苦的东西。
“是,是谁?”谁说书生就一定文文弱弱,楼下这个明显就是不甘人后。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的说。白晚笑意盈盈的看着楼下由自己亲手造成的骚乱。
“那位公子,你为什么能用花生砸楼下的人。”幸灾乐祸的声音从白晚嘴里发出,没有丝毫愧疚的就把事情嫁祸到对面的公子身上。
他说话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自然而然,好像这件事情就是对面的黄衣公子做得,而他不巧是目击了整个过程的人。
楼下人的目光都顺着白晚眼神看着楼上的房间,那黄衣公子,听了这话,杏仁眼看着白晚眨了眨,低头瞅了瞅自己,然后把头伸向外面。
“云,云公子…..”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人,看到黄衣公子后,头耷拉下来,背也驼了,脸色变得灰败,声音好像低了八度。那些打算打抱不平的人,也都跟着腌油起来。
“咦……”
白晚好笑的看着现在的这种情况,那黄衣公子则满意的笑笑,也不管下面的人,抬起头看着站在对面的白晚说。
“这位公子好眼神,这当事人都不知道,是什么砸中了他,公子竟然知道。”
他回头看着自己桌上的花生米一眼,然后转过头,大大的眼睛冲着白晚眨了几下笑着说。
“可惜了了,今天本少爷没有点花生,小乐乐,你说是不是。”
这最后一句话是冲着楼下站着的老板说的,大家的眼神立马聚集到老板身上。老板的、的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咳嗽了好几下子,才把话说出口。
“是的,今天云少爷确实没有点花生……”
话都说到这里了,大家的眼神也都聚集到自己身上了,白晚的笑容自如,楼下那些掺杂着愤怒和怀疑的目光也跟着动摇起来。怎么看这钟灵秀杰的公子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哦……这样呀,看来是在下误会公子了,那在下在这里……”
这件事情是他临时起意才挑起来的,道个歉,俗话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已经从楼下书生的称呼中,知道了对面这人的身份。
江南一代有名的小霸王云洛,竟是这么一个有趣人物,他的心情自然变的很好,对这接下来的工作突然是充满希望。
只可惜,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哎……谁说这件事情不是本少爷做得。”云洛笑嘻嘻的放出这句话,楼下的人脸色都立马变得更加难看,但各个却都敢怒不敢言。
没想到,本来就要撇清关系的人又突然承认了,白晚突然就转过头来,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坐在后面的云倦。
云倦原本只是微笑,现在耸耸肩笑的更开心了。他用扇子指了指外面,白晚才注意到对面的人又说话了。
“刚才从公子进来的时候,本少爷就注意到,公子在大为赞赏雪儿的琴技,那本少爷敢否向公子讨一首诗,借花献佛,送给落雪姑娘呢?”
白晚看着对面的云洛笑笑说,“当然……”
听完他说话,大厅里立马寂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更是静得只剩下呼吸了,这时白晚吸了口气,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楼下的人都齐刷刷的望着他,有些人更是比他紧张,不是满头大汗就是有不停吞咽口水的。
白晚宛然一笑,看了看对面笑盈盈报胸而立准备看热闹的云洛说。
“完了……”
“完了?”云洛的眉毛一扬,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却是反问。大厅里立马骚乱起来,明明这人什么都没有说,怎么就完了。
“啪啪啪……”楼下骚乱的人群中突然传来清脆的鼓掌声,人们顺着声源处不禁噤声,声音是来自帘内,这倒让白晚也吃了一惊,明明自己算是砸了场子,没想到这主人如此大度,不怒反赞。
帘内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柔柔的很是舒服,“恕小女子班门弄斧了,但猜这位公子的意思可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如果猜错了请莫怪小女子才疏学浅。”
原本不知所以的人群哗然了,均以崇敬的目光仰视着白晚,白晚抬起头挑衅的看着云洛,话却是对着楼下的落雪说的。
“天下,知白晚者,当属雪儿了。”他这声雪儿叫的极为亲热,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
“公子抬爱了,落雪生受不起。”帘内的美人轻笑。
“啊……雪儿,你怎么能第一次就被这张小白脸骗了,这个小子不就脸比本少爷白一些,嘴比本少爷红一些,腰比本少爷细一些,长的比本公子漂亮一点吗。”
云洛怪叫一声,手上做着动作,明明是抱怨,意思却是说白晚男生女相,嘲笑他长的过于秀气漂亮。
但是云洛哪知白晚就是女扮男装,没等他说完,白晚立马在对面拉了拉衣服,巴掌大的脸从脖间围着的那圈兔毛中抬起来,划开一丝笑容,眉眼里含春带俏,挽着手,腰肢一摆,对着云洛盈盈一福,嘴上恢复成本来的声音。
“小女子见过云公子,刚才是小女子失礼了,望云公子莫怪。”声音又是故意说的百般销魂。
云洛看到这幕,愣了,他本想调戏一下白晚,却没想自己着了对方的道,反被调戏了,楼下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向来百战百胜,百战不殆的云家小少爷吃瘪,尤其是那些被欺负过的人,都是觉得扬眉吐气了。
云洛楞呆呆的看了一会白晚,突然笑了,有意思,看来今天过的还不赖。
“雪儿,看来你认识了一个妙人,竟然能将本少爷说的哑口无言,啧啧……这么说,你今后是不需要本少爷了。”云洛扶着栏杆从楼上走下来,嘴里的话却是毫无遮拦。
“云公子玩笑了,落雪斋的大门永远都是为公子敞开的。”帘子里的人轻笑着说。
“是吗,那明天本少爷可要去你的落雪斋吃茶,你可不能把本少爷撵出去。”云洛笑着说完便转身离开,临走前回头冲着白晚挑眉一笑。
白晚见那人就要走了,斗气立消,冲着身后的云倦撇撇嘴,云倦立马会意,起身带着白晚跟着离开。
出了清风阁,空气里立马吹来一阵清冷的风,白晚跟着打了个冷战,缩了缩脖子。
云倦挥手想把藏在暗处的黑衣人招来,就看见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缓缓驶过来,车子里的人拉开帘子。
夜空中,月光被剪影成一片片洒在那人白皙漂亮的脸上,大大的杏仁眼眨了眨,语气七分调侃三分玩笑。
“小云侄儿,让为舅捎你一程吧。”云洛用那还带少年稚态的声音说出来,却是真真的奇怪,白晚眼睛一转,突然就想起来云倦在云家问管家的那句话。没想到这个老成持重,不,应该是老奸巨猾的云倦,竟然比这有些泼皮赖态的人矮了一辈。
云倦笑了笑,“那就多谢小舅舅的好意了。”拉着白晚就做到了车上。没想这车内竟铺制如此温暖舒服,居然每个角落都围着毛裘,坐在其中,像是被一只巨大的白毛动物包裹起来。
“没想到小舅舅竟然真的把这辆马车,从李县尉手里要了过来,他也真是舍得。”云倦进了马车就说。
“小云侄儿,你也忒是小瞧你的舅舅了,本少爷看上的东西,哪个不是乖乖的送到府上,怎么能说是要来的。”云洛挑挑眉,笑着说,只是这话却是嚣张的很。
云倦笑了笑,也不答话,转过脸来看着白晚问。“还冷吗?好点没有?”
白晚没有想到刚才云倦见到了自己的小动作,还记得,即使面皮厚,也微微有些泛红。车厢里的空气变得有些暧昧。
云洛瞪着大眼睛看着,嘿嘿一笑就闭上眼睛,哼起小曲来。
“年少值春暮,赏明月,锦囊空。佳人笑,金杯空,可嗟佳人性多仄,明日落红花去也……”
云倦顿时沉默不语,白晚开始磨着牙,阴森森的笑着。
刚才这曲子明着是取取笑自己男生女相,暗着是说自己性格坏,让云倦吃了大亏。自己本来就是女扮男装,男生女相也就没什么了,但后面这句却是挑起了他熊熊斗志。
突然白晚的笑容变得明媚起来,看着对面这人的脸,似是能看出一朵花来,也不气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如果有一天云洛知道自己真的是女人,会有何等精彩的表情,而他将会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回到云府,云倦却吩咐管家把他分到了云洛住的院子里,当晚两个人回房时,隔空对视了很久,各自含情脉脉的笑了半天,能让看到的人鸡皮疙瘩掉了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