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谁之思》林沚

31、偏见

　　新一轮冷空气渗透，沪川第一场雪如约而至。

　　窗户上尽是水汽，蒙蒙一片，官渺把修改完的最终稿上传至邮箱，移动鼠标，点击发送。
　　工作告一段落，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关电脑拎包拿钥匙，官渺动作一气呵成，准备趁天还没黑赶回家。
　　办公室人头耸动，只有安静的键盘敲击声响起，官渺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老板当的不厚道，挥挥手催促他们早点下班。

　　天气一旦恶劣，市中心交通糟糕，堵车堵到让人无可奈何。
　　车载音响传来女歌手慵懒沙哑的声线，像海风与海浪摩擦而过，缓解了官渺略躁的情绪。
　　车子艰难驶出拥堵路段，手机铃声响起。
　　瞄了眼来电显示，是个归属地为沪川的陌生号码。
　　她抬手碰了下耳朵上戴着的蓝牙耳机，接听：“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官渺小姐吗？”
　　“是的。”
　　“这边是爱宠宠物店，想提醒您这个月的猫粮已经到货，可以抽空过来取一下哦。”
　　忙到差点忘了，家里还有位猫主子要伺候。
　　“好，那我现在过去一趟。”

　　临时更换目的地，官渺先去取了猫粮，再去那里附近的超市囤点粮食。
　　推着购物车，走在一排排的货架中间，各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琳琅满目的鱼肉鲜虾，堆得满当当的蔬菜水果，认真逛还能消磨大半时光。
　　官渺心里有菜单在，买起东西来目的明确，只花半个多小时便打道回府。

　　入冬以来，暖阳戛然而止，庭院里的花草被冻坏不少，官渺没时间打理，全往丑了长，看着十分不景气。
　　照这势头发展，估计得找个园丁过来修理一番。

　　喵酱虽然比以前活泼不少，但天气冷了以后，基本足不出户，喜欢呆在室内跑上跑下。
　　听到开门声，喵酱缓缓迎着她走来，凑近过来闻她身上的味道，照例检查她这一天有没有在外面招惹别的小猫咪。
　　官渺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顺便喂了条肉干给它解馋。

　　洗手作羹汤，先起锅烧水，水开后放入生姜，再将切好的鸭块放进去焯水，去掉上面的血水。
　　很长一段时间没做饭，动作有几分生疏。
　　焯水完毕的鸭块装进高压锅，各种配料往里添，加水加到七分满，盖上锅盖开始炖煮。

　　期间微信语音响起两次，官渺腾出手，回拨过去，开了外放。
　　“干嘛呢，找你半天找不着。”那端的官潮语气有些莫测。
　　官渺隐隐觉出几分头疼：“哥，您说话能别阴阳怪气吗？有事直说。”
　　“臭妹妹，哥哥过来知会你一声，”官潮语速放慢，生怕她听不清楚似的，“热搜的事情不用搭理，也不用回应，哥哥会让公关给你处理。”
　　官渺不明所以：“什么热搜？”
　　她那微博跟僵尸号差不多，登录的次数屈指可数，最新一条动态还是转发官方账号发的《星居室》首播资讯。
　　官潮似乎松了口气：“不知道也好，评论少翻。”

　　往往话说一半，反而越发勾起当事人的好奇心。
　　挺折腾，官渺输入三回密码，才成功登录微博。
　　进去以后，卡了好一阵儿，才看到消息栏显示着99+，并且还在不断递增中。
　　点进去，不管是@我的、评论还是赞，都必定带上#官渺纹身#这么一个话题，伴随一堆乱七八糟的不明私信。
　　不用细看，她也能猜到大概怎么一回事。

　　事实上，国内对纹身的接受程度相对来说低一些，总与“好”相对立，尤其是那种浮夸大面积的纹身，几乎已经形成刻板印象。
　　纹了这玩意，你要么是混社会走江湖的，要么是感情用事情史丰富的，再要么单纯愤世嫉俗。
　　官渺觉得自己挺无所谓的。
　　她有选择纹身的权利，别人也有选择不接受的权利，犯不着博得人人喜欢。
　　但要是骂到她跟前，她不可能视而不见。

　　尽管节目组一再小心，还是漏掉了几个她出现纹身的镜头，而这些只是画面的一小角或者背影。
　　耐不过网友们一个个福尔摩斯、火眼金睛级别，几番挖掘对比，很快下定论——官渺有纹身，还是花臂。
　　【这也太颠覆形象了吧，狠人不露相。】
　　【节目组这种人都敢请？】
　　【再好看也没用，我妈说了，不能跟有纹身的人做朋友。】
　　【教坏小朋友责任算谁的？】
　　【占个楼，纹身的不都是坏女孩，但是好女孩一般不纹身。】
　　【花臂是酷，但你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刻板印象加从众心理，一些替她说话的言论顷刻被沉进海底，翻不出什么水花。
　　还有几家眼红《星居室》近期水涨船高的，也趁机加入混战。
　　场面乱是乱了点，官渺准备添把柴火让它烧得更旺一些。

　　上楼步入衣帽间，官渺挑了一条缎面材质的吊带裙换上，胸前是仿照花瓣捏起的细褶，裙摆则以A字型舒展开来。
　　室内灯光调成摄影模式，官渺把跟进来的喵酱一把抱起，手机相机聚焦，按下快门键。

　　几分钟后，官渺更新微博动态。
　　官渺V：【分享图片】
　　照片中的女人身材颀长匀称，体态婀娜，脸蛋本来就小，被手机一挡，更加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最吸睛的当属她怀里那只有着海蓝色眼睛的布偶猫，和手臂上的日式新传统纹身，纹身融汇了彩带、闪电、五角星、猫、蓝色小鱼等大量卡通元素，令人过目难忘。
　　喵酱的肉爪子习惯性搭在纹身猫的脑袋上，憨态可掬。

　　发布完之后，官渺把手机扔去充电，殊不知网上因此彻底炸开了锅。
　　【现在美女都这么刚的吗？】
　　【我觉得纹身也没什么啊，个人喜好而已，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骂。】
　　【呕，渣浪能不能把她账号封了？】
　　【正经姑娘会穿成这样？还纹花臂？别无脑吹了各位。】
　　【一个个整得跟封建时代一样，非要裹脚才能闭嘴？】
　　【u1s1，娱乐圈有纹身的人多了去，怎么没看到你们去人家评论底下炮轰？】
　　【好看就完事了呗，我要是长成她这样，巴不得直接不穿衣服。】
　　【想成为姐姐怀里那只猫。】
　　【猫咪可能没想到它兄弟是只“假喵”吧（滑稽）】

　　任凭网络世界风起云涌，官渺专注于烹饪料理，享受当下全心全意不用思考任何令人烦恼的事情，做饭就只有做饭。
　　四下寂静，洗菜、切肉的声音清晰万分。
　　乳白色的雪混沌了世界，屋内飘着饭菜的香味，热气蒸腾。
　　等一切安排妥当，另一位当事人还没来，官渺便拥着毛毯窝在沙发上，捧着电量满格的手机给陆珩发信息。
　　他今天出外景拍广告，遇上天气糟糕也是够呛，比预估的拍摄时间延长许多。
　　抱着圆鼓鼓的抱枕，官渺没能抵挡住连日赶稿的疲乏，不知不觉睡着了。

　　八点左右，大门外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钥匙转动，一人一猫冒着寒风而来，见屋内只剩玄关的灯亮着，陆珩下意识放轻动作。
　　皮宝可没他识相，堪比孙悟空大闹天宫，在猫包里使劲翻腾。
　　有前车之鉴在，陆珩不敢随便放它出来。
　　官渺睡得浅，一有点风吹草动很容易醒来，此刻半坐起身，迷迷糊糊看向他，声音沙哑的问：“你怎么才来，菜都冷了。”
　　“抱歉来晚了，菜我来热。”
　　陆珩卸下外套，从背后摸她的头发，摸了一阵，食指勾住她的头绳解下来，俯身将她圈到怀里，然后开始亲她，灼热的吻从脖颈移到耳后根，密密麻麻，如雨点一般。
　　官渺被弄得有些脸红心跳。
　　她又不是要热的菜。

　　亲够了，人被他一把抱起，视若珍宝般，一路抱到楼上浴室。
　　屋里有供暖设备，地板上还铺着厚重的毛毯，十分暖和，所以官渺经常懒得穿鞋，光着脚在上面走来走去。
　　陆珩说不动她，索性直接采取实际行动。

　　头顶悬挂着光线通透的吊灯，官渺身上的衣料本来顺滑，禁不起折腾，一双长腿完全露出来。
　　陆珩将她放到洗手台上，整个人朝她压过来，语气酸溜溜的：“下次拍照不许穿吊带裙。”
　　“照片你看到了？”官渺答非所问。
　　“嗯，”他咬她的唇，动作并不温柔，“全世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其实指的并非她的回应，而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珍视的女孩受到了无端的指责和谩骂。
　　官渺能听懂他的意有所指，安抚道：“我又不在意别人对我是什么看法，是好是坏，不是他们三言两语能够左右的。”
　　陆珩与她迎面对视：“可他们很讨厌。”

　　因为经历过，所以感同身受。
　　刚出道那几年骂他的人很多，骂长相的，骂性格的，骂演技的，骂咖位的，应有尽有。
　　网络堪比他们的战场，这些人巴不得跪在键盘上。

　　“我能解决的都不算事，”官渺手扶着身后的大理石台面，歪着头笑得无辜，“再说了，我要是搞不定，不还有你在嘛。”
　　陆珩成功被取悦到，凑近过来，温软触感落到她唇上：“荣幸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