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谁之思》林沚

2、倾巢

　　四十分钟后，六公里结束，官渺关掉跑步机从健身房出来，黏热的汗水搭在皮肤上，怪不舒服的。
　　歇了一会儿，进浴室洗了个清爽的澡，然后窝在娱乐室里看电影，小茶几摆上鲜榨果汁和零食盒，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不过这惬意只维持了半小时，九点半官潮准时登门拜访，一来便擂鼓筛锣往她屋里搬东西。
　　猫砂盆、猫窝、猫笼、猫粮、自动饮水机、各种工具、玩具、药品等等，一股脑搬进来，几乎占据她家大半的客厅。

　　官渺坐在吧椅上晃悠腿，安静地看他忙进忙出：“哥，你确定你女儿只在我家待一两个月，而不是常驻一两年？”
　　最后一样物品挪进屋，官潮拿起她手边的玻璃杯，仰头喝了口果汁解渴，才回道：“不早跟你说了，我养的哪里是女儿，分明是位祖宗。”
　　官渺看向笼中的小猫，不置可否。

　　喵酱是只布偶猫，眼睛为海蓝色，脸上有倒“V”形斑纹，带粉红的紫灰色毛区与白色毛区形成对比，锥形长尾上的被毛状似羽毛。
　　按理说布偶猫应该特黏人，但喵酱是个例外，总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此刻待在猫笼里，看都不看一眼它的临时主人。

　　官渺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宣布：“先说好了，喵酱要是弄坏这屋里的东西，你得负全责。”
　　“跟你哥还讨价还价？”官潮不乐意她划分界限，中指顶住大拇指，弹了一下她额头。
　　那块娇嫩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官渺疼得捂住额头，眼里泛着蒙蒙水雾，拧起眉头瞪他: “我说的难道不对？我好歹算半个生意人，亏本买卖可不愿意做。”
　　看到自家妹子总算露出点生动的表情，官潮欣慰地说：“小小年纪别老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跟个小老太婆似的，瞧你这样多可爱。”
　　官渺朝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哥哥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您不愧是行业内鼎鼎大名的金牌制片人，黑的也能让您说成白的。”
　　官潮耳尖，抬手去拨弄她头发: “偷偷编排我呢？”
　　官渺往后躲: “哪敢。”

　　少顷，官潮又嚷嚷饿了，催促屋主人赶紧准备午餐。
　　冰箱里满当当的食材，用透明保鲜盒装好，一个个整齐码放，都是官渺昨晚预先处理好的。
　　在外求学多年，刚开始她只会一锅乱炖的烹饪方式，后来实在扛不住中国胃的抗议，特意从网络上下载了很多食谱，苦哈哈学起做菜。
　　而官潮在蹭了她第一顿饭之后，又厚着脸皮蹭了无数顿。

　　保险起见，火锅汤底她还是做成了鸳鸯锅，免得吃太多辣，回头两人的嗓子一块儿劈了。
　　官潮在客厅搭猫笼，等她这边收拾妥当，他那边浩大的工程也进入尾声。
　　兄妹俩围坐一桌，官潮嗜辣，辣锅几乎由他承包，官渺见他嘴唇都辣红了，忍不住嘲笑：“我说，你上次去重庆挑战变态辣火锅，后来吃到进医院这事，你没忘吧？”
　　卑微往事不愿重提，官潮继续我行我素，顺便反将一军：“要我提仰望星空派？”
　　官渺瞬间闭麦。
　　得，她招惹不起。
　　说起仰望星空派，那道举世闻名的黑暗料理，还是她初到爱丁堡按捺不住好奇心去尝试的，至今记忆犹新。

　　直到餐桌上的菜消灭得差不多，官潮才舍得抛话题：“你什么时候回趟家？回国也有一阵子了，爸妈到现在还没见到你。”
　　官渺不以为然，敷衍道：“有空再说吧，离得又远，开车来回一趟多费劲。”
　　“你手头那个项目不是刚做完？趁这两天休息回去呗？去看看奶奶也好，她一天得有一半时间在念叨你。”
　　“再说吧，”官渺仍是敷衍，“回头我再给奶奶打个视频电话。”

　　如果说官潮在家里是贴心小棉袄的角色，那么官渺打小就是一典型“刺头”，性格乖张，青春期就将叛逆发挥到极致，家长让往东偏要往西。
　　究其原因，又是笔理不清的陈年旧账。

　　官潮听她撂这句，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往下说，顺带扯开话题：“工作室进展还顺利吗？”
　　“还不错，”官渺按了按太阳穴，“底下伙伴们兴致高涨，比我能熬。”
　　官潮摇摇头，忍不住泼她冷水：“你那团队新人多，有经验的老将又没几个，到时候要栽跟头了着急用人，够你郁闷的。”
　　“谁还没个新人时期，我就爱带新人，”官渺掰着手指头数，“你看看啊，新人有青春有活力，新奇的想法也多，干起活来巴不得一天掰成两天使，任劳任怨，我还配挑刺吗，新人多带劲。”
　　官潮无动于衷，甚至摆出一副拭目以待的姿态：“你说的没毛病，希望过阵子你还能这么乐观。”

　　午餐结束，官渺开车送官潮去机场，打道回府之前临时改变主意，拨了通电话约闻人衾到CBD的购物中心见面。
　　闻人衾是她在萨凡纳结识的校友，时装设计出身，一毕业就回国创立了个人服装品牌，目前兼顾时尚穿搭博主，在社交平台上有几百万粉丝。
　　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大二那年学校几大分院联谊，闻人衾得知她看上的男生实则属意官渺，便执意要与官渺公平竞争。
　　那时官渺的脾气比现在还要执拗，本来对那男生没意思，屡屡受闻人衾刺激，竟生出要同她掰扯到底的念头。
　　但她俩还没决出胜负，那位男生倒先被爆出渣男实锤，广泛撒网，重点捕捉，社交账号有一连串他和不同女生的暧昧聊天记录。
　　遇上一个有趣的灵魂并不容易，冰释前嫌，交个朋友倒也不错，几年来官渺逐渐和闻人衾发展出死党情谊。

　　窗外人流来往，闻人衾一袭绯色裙装，踩着细高跟风姿摇曳走进咖啡厅，霎时吸引众多目光。
　　官渺在座位上掩唇轻笑，无奈朝她招了下手。
　　闻人衾撩了下波浪卷长发，压着裙摆缓缓坐下，口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开口即是呛词：“官小渺，你这大忙人怎么有空约我喝下午茶？该不会藏了什么阴谋吧？”
　　官渺眨了眨眼，眉眼染上笑意，反驳道：“哪能，我打谁主意都不会打到你头上。”
　　岂不自讨苦吃。

　　闻人衾点完咖啡，又将目光搁到她身上，揶揄问：“刁钻甲方那事儿终于迎来大结局了？”
　　“卡着deadline交上去的，他要再想改也来不及了。”
　　一般来说设计师的初稿最具灵感，偏偏前阵子她遇到的甲方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精，前前后后要求她改了十几版方案，损耗她一周的激情与睡眠。
　　闻人衾嗯了声，微微颔首，“自己机灵点，别吃闷亏。”
　　“早过了一股脑往前冲的年纪，只要不碰触我的底线，随便他们折腾。”
　　“你倒看得开。”
　　浓郁的咖啡香飘散在空气中，官渺把搅拌完的咖啡勺轻放在咖啡底碟的弧形边缘，托腮看向窗外。
　　烈日与清爽一墙之隔。

　　从天气吐槽到渣男，一杯咖啡见底，两人转战商场楼上各大门店。
　　作为穿搭博主，闻人衾家里的衣服摞得比山还高，加上她本人控制不住的购物欲，衣服只增不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的衣柜永远少一件。
　　趁闻人衾进试衣间的空隙，官渺抽空看了眼手机。
　　即便是非工作日，邮箱信箱等待处理的信息还是如山如海。
　　闻人衾又换好一套衣服出来，站在试衣镜前上下打量：“渺渺，你觉得我身上这件橄榄绿好看，还是刚才的草绿更合适？”
　　她骨架好，其实穿什么衣服都合适，换来换去几乎没有踩雷的款式。每次跟她男朋友出来买衣服，得到的评价永远只有苍白的两个字——好看。
　　官渺却是会诚心给建议的：“橄榄绿偏日杂风，草绿复古点，你要考虑出一期绿色系穿搭，那就两件都买。”
　　旁边的导购连忙趁热打铁：“今年的流行色是绿色，小姐您皮肤白，两种颜色穿起来都好看，喜欢可以都尝试一下。”
　　“真的嘛？”
　　导购附和地点点头。
　　闻人衾极易被说服，立刻爽快答应：“那麻烦您待会儿帮我包起来吧。”
　　此时此刻，官渺无比庆幸她穿了双休闲鞋出门，闻人衾穿高跟鞋逛了一圈战斗力依旧，换她可应付不来。

　　这场小聚持续到傍晚结束，闻人衾家里有男朋友做好晚饭在等着，官渺则独自开车回家。
　　碰上下班高峰，一路塞车。
　　回国后官渺一直没买车，秉持创业人士能蹭则蹭、能省则省的原则，直接从官潮那儿借了辆商务车上下班开。
　　今天好不容易过过手瘾，开着官潮早上开到她家的橙色超跑，夹在一堆商务车中格外惹眼。
　　等红灯间隙，瞥见以喵酱为原型定制的车载手机架，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差点忘了，家里还有只崽等她投喂。

　　车子平稳驶进水玉轩，大老远便看见她家附近人影憧憧。
　　难道是昨天那伙人又来了？

　　官渺带着疑虑下车，这会儿天色完全暗了，她借路灯的光芒仔细辨认。
　　还未得出个所以然，一道熟悉的人影便窜进视线。
　　“诶，官小姐，您回来了。”侯曼茵朝她招手，喘着粗气走过来。
　　官渺背靠车身问：“你们这是？”
　　“剧组的猫趁大伙儿放饭溜出去了，大家都在找呢。”
　　猫还会离家出走的？
　　官渺觉得新奇，不由多问了几句：“什么样的？如果我看见了好知会你们一声。”
　　“这是珩哥自己养的，他微博有照片，”侯曼茵翻出手机，“等等哈，我给你找一下。”
　　“好端端为什么会溜出去？”
　　“下午拍了几场戏，状态一直不对，导演让珩哥训它，它来脾气了，不高兴了呗。”
　　听起来像个闹脾气的熊孩子，官渺忍住笑意：“我觉得你们还是去物业调监控比较好。”
　　“珩哥刚去物业看监控了，”侯曼茵把手机递过来，“官小姐，您看一下。”

　　照片上的小猫和喵酱同个品种，不过毛发是巧克力双色，下巴与上唇、鼻子可以连成一道直线。
　　从照片足以看出主人的精心呵护，整只猫“气宇轩昂”。

　　一出小插曲，官渺暂且放在心上，停好车子准备进屋，钥匙在锁孔里打转，刚刚开启，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寻声望过去，陆珩笔直站在那儿，口罩帽子都没戴，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乌黑的头发随意耷拉着。
　　看样子应该是剧里的造型。
　　官渺饶有兴致欣赏完，懒散问：“陆先生找我有事？”
　　“官小姐，”陆珩顿了顿，斟酌用词，“刚去看了监控，我的猫，好像跑到你家了。”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声音，还是话里的内容，她的大脑突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什么？

作者有话说

　　虽然我没有猫猫，但我可以云吸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