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 14 章 ...
-
一点小插曲使得马车内的气氛凝固到冰点。
如太子所想那般,亦温不敢再揣摩太子的心思,思绪被困在太子要他成为东棠云夜这件事上。
太子的用意他猜不透,但他知道太子在下一盘大棋。
他是棋盘上一颗利用价值不小的棋子。
操控棋盘的主人此刻正在生他的气,亦温如坐针毡。
爷爷还在太子手上,他恐慌太子会因为刚才发生的事牵连到爷爷。
犹豫了好一会,亦温开口道:“殿下。”
闭目养神的商寂抬眼看向亦温。
亦温又道:“我知错了,请殿下息怒。”
商寂本不想理会亦温,在见到亦温怯懦无助的眼神时,不轻不重应了声,“嗯。”
门外同时响起马夫的提醒声,“殿下,到了。”
亦温跪坐在地上看向商寂,他在等商寂准他下车了他再下,一切他都听从太子殿下的旨意。
亦温的讨好商寂都看在眼里。
商寂绕过亦温先行下车,在车外等着亦温。
亦温弯腰下车的那一刻,在马车里对亦温冷冰冰的商寂全然变了副模样,伸出一手让亦温借力下车。
他们处于街市之上,来来往往行人不少。
商寂容颜俊美引来不少注意,亦温在不少生人注目下,被商寂牵着走进到戏楼里。
手是真真切切被太子紧握在手里的,亦温看着拖拽自己的太子,他可以感受到太子的戒备心很重,哪怕是在没有人认识他们的民间,也绝不松懈。
被带到戏楼的雅间内,里面的听戏台早早备好茶水就等他和太子入座一同观戏。
亦温就跟马车里向太子保证的一样,不会猜太子的目的,安安分分坐在太子身边看戏。
身边的瓜果盘里传来声音,亦温收回落在戏台上的目光,瞥了眼伸手去抓瓜子的太子。
他竟看到太子在剥瓜子。
一颗又一颗不急不慢地剥着,瓜子仁却一粒不动尽数塞入掌心间。
马夫在戏楼后院给马儿喂食,楼里的伙计又是太子赶出去了,亦温想了想开口道:“殿下,不如我来吧?”
商寂手顿了顿,一眼都没赏给亦温,“看戏。”
亦温示好不用,听话地转过脑袋继续看戏楼排的新戏。
越看他越觉得古怪,一直到其中一个怜人自称“东棠云夜”之时,他才发现这出戏演的正是东棠云夜被困留痕城,智斗留痕城主为救师弟忍辱负重娶他的事。
台上怜人将东棠云夜的正人君子气概演的淋漓尽致,而饰演亦温的那一个却是百般诱-惑,举止伤风败俗......
台上的“亦温”衣衫不整,台下看客一片谩骂之语,亦温听的清清楚楚。
戏楼是太子带他来的,戏也是太子让他看的。
亦温不相信这跟太子没有关系。
与亦温看了同出戏的商寂将手里的瓜子仁送到亦温面前。
亦温没想到太子是为自己剥的瓜子。
太子的大手一直横在他面前,亦温知道太子不喜欢听忤逆的话,太子要他收下,那他只能乖乖收下。
亦温缓缓抬起双手,接过太子给的瓜子仁,“谢殿下。”
等到亦温吃的时候,商寂问道:“如何?”
亦温回道:“谢殿下厚爱。”
商寂又道:“孤问你,这出戏如何?”
手捧瓜子肉的亦温觉得手中之物分外沉重。
前头太子说过要他成为东棠云夜,又带他啊来看赞颂东棠云夜高风亮节的折子戏,他想太子应该是想让他有所嫉妒,从而更好的为太子办事吧。
想是这么想,回太子的话不能这么回。
他分不清太子是不是又想试探他会不会揣摩上意,亦温回道:“殿下觉得如何,便是如何。”
亦温如今小心谨慎多许,商寂自己把话说下去道:“孤觉得这出戏扎眼。”
亦温道:“太子觉得扎眼,那便是扎眼。”
亦温话音刚落,台上饰演亦温的戏子喉咙口多了把飞刀,血霎时间溅红了戏袍。
这一幕引起台下诸人的恐慌,亦温身边的商寂仍是一脸平静品着香茗。
“殿下......”亦温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当众杀人。
虽不是太子动的手,但与太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商寂道:“害怕?”
这种场面在留痕城亦温见惯了,怕倒是不怕。
台上戏子血流了一地,底下乱成一团,戏院又被封锁了起来。
他们如今出不去,要是被人发现太子携他在这,那太子的嫌疑就是最大的那一个!
太子这么做无疑是引火烧身。
亦温没察觉到自己身后何时站了个人。
只见那人恭恭敬敬的朝太子行礼道:“殿下,这是从戏院后台搜出来的。”
商寂让人将信给亦温,让亦温念出来。
亦温将腾出一手取过信件,一字一句念给太子听,同时他发现授意在民间演绎这出戏的人是二皇子商苑,而不是太子商寂。
这些天下来,亦温也了解些太子的二弟商苑,野心勃勃想将商寂拉下位。
亦温算是明白了这出戏的目的,二皇子一来可以示好扎根帝都的东棠仙邸,二来让民间百姓知道他亦温是何等低贱之徒,等到不久后皇城内人人都知道是太子将他掳去,久而久之太子名声也会被受牵连。
二皇子这是要一石二鸟。
亦温手里的东西最后一张是银票,上面写着五百两的面额。
五百两在留痕城里不值一提,但在人界三两银子可使一家老小一载温饱无虑,以此推论这五百两可是笔不小的数目。
还没从五百两的事情里走出来,楼下发生的一幕再次将亦温的注意吸引过去。
有一醉汉攀爬到死去的戏子身上,抱着戏子的尸体痛哭,哭完又突然癫笑起来,满口都是谩骂戏子的话,还朗声告诉在场所有人戏子就是他杀的。
这个扬言杀了戏子的人从袖中拿出一把和戏子喉咙口一模一样的刀,来证实是他下的手。
凶手自首,官府老爷将真凶捉拿归案,戏楼的封锁解开了,一切又恢复平静。
亦温现下才明白一切都在太子的计算之中。
太子带他亲临这里听戏,意在隔山打牛,杀鸡儆猴。
浑浑噩噩跟太子从戏楼里出来的亦温手里还抓着瓜子仁。
亦温脸色并不好看,走路不曾向前看,所以商寂停步的时候他没注意到,不小心撞上商寂的后背。
商寂看着亦温毫无血色的脸,“还真吓坏了,孤的事办完了,该你了。”
被太子送进马车里的亦温,这才明白太子说的“该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马车里见到了爷爷。
真的是他的爷爷!
几日来颠沛流离的亦温看着眼前白头白发的老人,数日来遭受的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头,只想栽进爷爷怀里哭一场。
东棠仙邸的虫蛊都没让他哭,看到爷爷他就跟个孩子一样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爷爷说。
亦温迫不及待去查看爷爷的身上有没有伤痕,“城主有没有把您怎么样?二哥呢?二哥怎么样了?”
老树妖制止了亦温的举动,将亦温从地上扶起来,心疼地看着消受不少的亦温,不断安抚着亦温。
商寂没有上车打扰爷孙俩叙旧,给足亦温与爷爷独处的时间。
“温儿,你到底跟人族太子做了什么交易?”树妖询问自己的宝贝孙儿道。
亦温不想让爷爷为自己担心,就拿太子的幌子当成自己的幌子说道:“没、没什么,太子对我很好。”
树妖问道:“你与他?”
“爷爷,这个事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亦温假意欲盖弥彰把这个事敷衍过去,抱住爷爷的手说道,“您平安就好。”
树妖哀叹道:“你这傻孩子,爷爷一把老骨头迟早都会死,你还年轻......”
“不,没有爷爷我早就死了,只要爷爷活着,什么都好。”亦温头枕在爷爷的腿上,就跟小时候一样黏着要爷爷摸摸他的头。
被爷爷摸着脑袋,亦温心满意足的闭上眼,暂时将沉重的身子抛弃,享受爷爷的疼爱。
他就这样跟爷爷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在爷爷告诉他是尸祖符丘出手救下爷爷的时候,亦温没有太过惊讶,甚至这个事算是在他意料之中。
因为太子出现在无望境过,这就很好解释了。
他跟爷爷说了好多好多话,他甚至在爷爷腿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枕在腿上,亦温开心地笑了笑,伸出双手自然而然环上爷爷的腰,用脸蹭了蹭爷爷的腿,“爷爷,我睡着了您怎么也不喊醒我?”
他的爷爷没有回他话。
亦温抱住爷爷腰的手更紧了,还不忘腾出一只手举起爷爷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让爷爷疼自己。
他像个孩子一样撒娇道:“爷爷帮温儿挠挠。”
迟迟等不到爱抚的亦温这才隐约察觉不对。
他从爷爷腿上下来,入眼即是太子那张不冷不淡的脸。
亦温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他居然把太子当成了爷爷,更过的是他刚刚还抱着太子的腰,跟太子......
商寂看他的样子问道,“清醒了?”
亦温左顾右盼没找到爷爷的影子,比起羞愧他更着急,“殿下我爷爷呢?”
“走了。”商寂简短回道。
亦温接着追问道:“殿下将我爷爷带去哪了?”
“此城由南门仙邸看护,南门信奉信奉阳神最是杀伐果断,对待你爷爷这等擅闯人界境地的妖来说,这里与留痕城并无差异。”皇都正气太足亦温的爷爷进不来,太远的地方商寂无闲暇功夫去,所以只能将亦温的爷爷带到这里让亦温见上一面再送走。
亦温读过书,知道太子说的都是真话,“那我爷爷会不会有危险?”
商寂不厌其烦道:“孤会让人将他送到西边去,孤说话算话定会保他周全。”
“殿下发誓不是囚禁。”
商寂不悦道:“莫要得寸进尺。”
“只要殿下答应,我此生效忠殿下绝无二心。”亦温坚持道。
这种威胁想当幼稚,如今树妖就在商寂手里,商寂真想软-禁树妖轻而易举,拿捏亦温更是手到擒来。
商寂不知该说亦温是天真还是蠢。
想起树妖将亦温交托给自己时的苦苦哀求,商寂看着眼睛哭红肿的亦温。
罢了。
给亦温点糖吃也不是件坏事。
照亦温说的商寂对月发誓,定是看护而非囚禁。
得到太子誓言的亦温,“谢殿下。”
商寂眯了眯眼睛,吩咐道:“照你方才所做,伏孤身上。”
前一刻表过衷心的亦温没有半点犹豫,太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他枕在太子腿上,却不像刚才那么自然,整个人都无比僵硬。
倒是商寂与刚才截然不同,主动伸手覆在亦温脑袋上,轻抚着亦温脑袋,俨然一副宠溺姿态。
亦温不明所以之际,一张符咒突然飞进马车内,腾空时还散发着一道金光。
符咒是用朱砂写的,亦温能看得懂一些,这是张镇妖符。
随着这张镇妖符进来的,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来人自称是南门仙邸的大弟子,“殿下恕罪,弟子并非有意擅闯,而是这符咒随妖气而来,弟子以为太子遇陷,这才造次擅闯。”
商寂放在亦温脑袋上的手轻拍了拍亦温,看着是叫亦温起身,实则提醒亦温好好看清楚,南门的符咒对妖气有多敏感。
亦温从商寂腿上离开,端坐在一侧朝南门弟子施了礼。
南门弟子直言不讳道:“公子身上有妖气。”
亦温听说过南门追妖术的厉害,他怕给爷爷带去麻烦,刚想找借口搪塞,只见商寂把话接了过去。
商寂道:“替他将妖气去了。”
南门弟子闻声,“殿下可是有妖物造次?”
商寂不语,端着架子数落亦温道:“还贪不贪玩?”
“不贪玩了,殿下。”亦温看的出殿下要帮自己,顺着太子的话说了下去。
商寂不动声色从袖中拿出一瓶妖香递给南门弟子,并吩咐亦温道:“跟仙长道歉。”
亦温的爷爷是檀树妖,这瓶妖香的味道正是他爷爷身上的香味,原来太子打的是这主意。
亦温明白了。
亦温与太子一唱一和道:“我闻着好闻,就想让殿下也试试,不小心泼在车里,殿下说了我才知道是妖香。”
妖香正是南门弟子闻到的味道,相信太子之话的南门弟子颔首道:“原是如此,公子日后小心,妖香虽沁人心鼻但闻久了会伤及五脏六腑。”
说完,南门弟子替亦温洗去身上的妖气。
亦温乖巧回道:“谢仙长。”
“不敢,”南门弟子看是清亦温和太子的关系,“殿下驾临南门境地,实乃南门仙邸之幸,夜深露重,不如殿下随弟子回南门仙邸,家主知晓定会倍感荣幸。”
“也好。”